第九章 天之歷數在爾躬

「天啊……」陳得福苦笑不已,望著手中那張爛紙,只見它破破的、舊舊的,指甲大小,望來有些莫名其妙。


   陳得福苦臉嘆氣,放落了爛紙,瞧向了桌上,那兒還有更多爛紙。圓的、方的、爛的、臭的,陳得福已經算過了,這堆破紙不是一張、不是兩張,而是一千一百一十四張,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偏偏自己還得將這些爛紙全數拼起來,黏回原樣。


   人生苦短,可自己為何老是干著這些傻事呢?陳得福哽咽低頭,望向桌上的一本書,書皮上寫了三行字︰「智劍平八方、仁劍震音楊、勇劍斬天罡」,淚眼汪汪中,忽然一陣妖風襲來,吹得書頁旋轉飛散,嚇得陳得福東撿西搶,終于仰天大哭道︰「救命啊!」


   說來倒霉,今日一大早,傅師叔親手將本門密寶「三達劍」交給了自己,說穎超師兄受傷了,便吩咐自己替師兄保管劍譜,結果言猶在耳,先遇上呂伯母拐騙劫奪、其後又遇上呂得義、呂得廉持刀脅迫,連手作惡下,竟將劍譜撕破了,現下卻該怎麼辦呢?


   東西破了,便得黏好,陳得福當然知道,每回師兄弟爭搶春宮秘笈,扯爛圖畫,多是由他出手修補。以「金海陵縱欲身亡」為例,若要拼出番邦公主躺床上,便得先找出圖畫的四個角,有了上下左右四角,便能向內延展,尋出枕頭,找到腦袋,其後大腿肚兜、情郎床鋪便都有了,只是眼前有些麻煩,這一堆破紙頭里,居然找不出四個角兒?


   一千一百一十四張破紙,有的破曲曲、有的爛彎彎,卻沒一張是直的,陳得福翻了一上午,卻連四個邊角都找不到,無跡可循,如今卻該怎麼拼湊下去?


   「怎麼辦……」陳得福趴在柴桌上,下顎抵在桌上,張嘴啊啊,忽又伸手扯著自己的頭發,拿著腦袋踫踫撞桌,哭罵道︰「呂得義!呂得廉!你無恥!」正悲憤間,鐵鍋卻喀喀地響了起來,飄出了陣陣水煙,聞起來挺香。


   陳得福心頭一跳,趕忙打開鍋蓋,霎時熱氣撲鼻,鍋里盡是大肉包,整整齊齊,共計十個。


   這肉包子是托老嬤嬤買來的,皮面上更蓋了「尚書豆漿」的紅印,一文錢一個,價錢不菲,若非陳得福自覺大限將至,決計舍不得買來吃。


   人生到了這個田地,急也沒用,還不如先吃一頓熱的,死也做個飽死鬼。心念于此,陳得福轉過身去,先從行囊里拖出一條棉被,又在地下鋪起了稻草,預備好狗窩之後,這才推窗望外,見到了一面湖水,正是「紅螺湖」。


   「好棒啊!」陳得福跳了起來,萬沒料到窗外如此風景?趕忙拿起肉包,不忘斟上一杯熱姜茶,一邊烤著暖暖的爐火,一邊眺望窗外美景,一時之間,煩惱盡消。


   此地位在山腰,憑高遠眺而去,湖光山色,盡收眼底,隱隱還能見到兩座紅螺塔,靜謐悠遠,宛如置身畫中。陳得福喝了口姜茶,怡然微笑,伸了個懶腰,卻又「啊」地一聲,踢翻了炭爐,只好急急拿起了鐵掃帚,自在那兒辛苦打掃。


   卻說陳得福怎會置身柴房,還會見到紅螺湖?說真格的,這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本在紫雲軒里黏貼劍譜,卻被師叔伯逮個正著,喝令他即刻收拾行李,說闔山弟子都得去紅螺山掛單雲雲,這便將之拖了走,派入了後山柴房。


   紅螺寺房舍眾多,今兒卻被大臣家眷佔滿了,華山弟子只能住到後山,有本事的可以睡通鋪,如呂得義、呂得廉一流,腦袋次的只能住柴房,便如陳得福一般。


   別人喜歡牛驥同皂,陳得福不同,他不要混跡鬧市,他只想隱居深山,難得有了湖光山色為伴,還有肉包子可嘗,那可是十年來最發的一天。陳得福越發高興了,當下負手踱步,朗聲吟道︰「不丹不藥身自輕,離別愛恨遠七情,無知無為無所染,能改愚人世與情。」


   這是師父最愛的「愚人詩」,當年練劍之前,總要搖頭晃腦念上一陣,陳得福也有樣學樣,他仰天長嘆一聲,拿起肉包子,正要咬上一口,卻突然哎呀一聲,居然咬中了自己的指頭?


   陳得福駭然低頭,呆呆望向掌中,那肉包子竟然不翼而飛了?


   陳得福瞠目結舌,不知發生了什麼怪事,便又伸手進了鐵鍋,再拿一只,正要痛咬一口,卻又哎呀一聲,這回咬著了舌頭?


   開年以來怪事連連,小黑犬不見了,三達劍也化為烏有,現下連啃包子也會咬舌指?陳得福張目結舌,不明究理,趕忙打開鍋蓋來看,里頭空空的,自己買的十個肉包子全不見了,陳得福顫聲道︰「怪了……剛才不還在嗎?是誰偷拿了?」


   都說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可此地無貓無狗,卻是怎麼回事?陳得福一見情狀不對,忙將桌上破紙撿入包袱,另又提起鐵掃帚,大聲喝問︰「誰躲在那兒?快出來!別想裝神弄鬼!」


   世上最無聊的人,便是華山弟子,看柴房里滿是雜物,誰知他們又藏在哪兒?陳得福哼了一聲,提起掃帚,東拍西打,翻箱倒櫃,忙了半晌,卻是一無所獲。


   「鬧鬼了……」陳得福毛骨悚然,推開柴門,正要出去察看,猛見面前站著一人,裂嘴而笑,陳得福大驚大駭︰「鬼啊!」正要掉頭逃命,卻听那人笑道︰「小兄弟,我是人,不是鬼。」


   陳得福轉頭一看,卻見了一名古怪男子,看他背著一只竹簍子,門牙外突,雙耳招風,身形卻又細瘦矮小,宛如一只人老鼠。陳得福顫聲道︰「你……你是誰?」


   那人微笑道︰「我叫招度羅,是你師父的朋友。」陳得福茫然道︰「我師父的朋友?我……我怎沒听過你?」那人微笑道︰「在下行蹤不定,乃是雲游天下的散人,是以你不知我的名號。」


   陳得福喃喃地道︰「散人?就是不必干活的人麼?」那人道︰「是啊,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便是我這種人。」這人不請自來,躲在門外窺視,陳得福不免有些怕他,低聲道︰「你……你要找我師父嗎?他退隱很久了,你不知道嗎?」


   那招度羅親切微笑︰「小兄弟,我是專程來看你的。」


   陳得福愣住了︰「你……你是專程來看我的?」招度羅笑道︰「天下人都說,寧大俠生平只收了兩個徒兒,一位是甦穎超甦掌門,天才外顯,鋒芒畢露,一位卻是陳得福陳少俠,大智若愚,光華內藏。我听後心儀不已,便專程來看看你,見識見識。」


   陳得福亢奮不已,想他這輩子委靡無光,沒想竟是一塊石中玉,那一生都有指望了,正要請教幾句,卻又想起三達劍譜化為廢紙,不由發抖道︰「你……你認錯人了,我……我叫葉得開……不是陳得福……」提起布包,匆匆逃出柴房,突又撞見了一人,卻又是「招度羅」來了。


   看這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似鬼怪一般,陳得福嚇了一跳,忙提起掃帚,顫聲道︰「你……你干啥跟著我?」招度羅笑道︰「小兄弟,我听你肚子餓得直叫,想來還沒吃午飯吧?」雙手奉上一只油紙包,香氣陣陣、熱氣騰騰,凝目一看,卻是香噴噴的包子,陳得福大怒道︰「原來是你!說!你為何偷我的包子?」


   招度羅茫然道︰「我偷你的包子?」陳得福呸了一聲,正要再罵,忽見油紙上印了「天王菜包」四字,原來此包非彼包,並非自己的鮮肉包。陳得福自知錯怪了好人,忙道︰「對不起……我……我誤會你了……」正要伸手來拿,招度羅卻把手一縮,微笑道︰「小兄弟,這不能白給你。」


   這「天王菜包」失之油膩,陳得福平日是不屑吃的,可此際肚子餓,便也不挑食,掏了掏口袋,取出了兩文錢,細聲道︰「這樣吧,我和你買吧。」招度羅搖頭道︰「你的錢不夠。」


   陳得福嘆道︰「那……那我只吃一個,可以麼?」招度羅含笑搖頭︰「不行。」


   陳得福有些急了,忙道︰「那你等等,我……我去找獨腳仙借錢……」正要轉身,招度羅卻道︰「別急,我有事問你,你只消答了,這些包子便送給你。」陳得福餓得慌了,忙道︰「好啊!好啊!你要問什麼,快說吧。」招度羅附耳道︰「小兄弟,你今年貴庚啊?」


   陳得福低聲道︰「我屬兔,過完年就二十五了。」招度羅微笑道︰「是啦,年紀對了……」又道︰「你師父是十年前收你當徒弟的,是吧?」陳得福拼命頷首︰「是啊、是啊,師父對我很好的。」說著說,卻又嘆息不已︰「可我才進門不久,他就退隱了……」


   招度羅含笑道︰「別難過啦,來來來,跟我說,你是不是已經起練‘三達’啦?」陳得福心下一寒,情不自禁抱住了包裹,顫聲道︰「沒……沒有……」招度羅笑道︰「沒有啊,那咱們便來試一……」試字甫出,左手提起、右手護胸,橫腳便朝陳得福膝蓋一掃,听得一聲悶哼,陳得福撲地倒了,慘哭道︰「打人啦!」


   招度羅呆了半晌,看這招「龍抬頭」純是試探之意,實則暗藏數十精妙後著,預備躲避那名聞遐邇的「智劍平八方」,豈料一招過去,這少年便倒了?他咳了幾聲,道︰「小兄弟,你怎不防守?」陳得福又疼又喘︰「你……你偷襲人家,要我怎麼防守?」招度羅扶起了人,道︰「對不住、對不住……傷到哪兒了?」陳得福忍淚道︰「我膝蓋跌破了……」


   招度羅歉然道︰「看看我,出手不知輕重,真是一萬個對不……」話還在口,陡然左肘揮出,砰地一聲,陳得福再次滾了出去,哭道︰「你到底要干啥啊!」


   招度羅趕忙趨前扶起︰「別生氣、別生氣,我只是測測你的功夫……」陳得福這回也有備了,一見此人靠近,提起鐵掃帚,大吼道︰「打死你!」還不及偷襲,唉呀一聲,腳下一滑,竟然跌滾出去,也是他天生倒霉,剛巧不巧,滑到了一處陡坡,正要摔將下去,卻讓招度羅拉住了,皺眉道︰「小兄弟,你沒練過武?」


   陳得福暴跳如雷︰「誰說我沒練過武?我日夜都練著,你……你站好,咱倆比劃比劃,誰也不許偷襲……」提起鐵掃帚,直拍而下,招度羅伸出兩根手指,將之夾住了,自言自語︰「這可怪了,看來不是這人……」沈吟半晌,又道︰「小兄弟,你那些師兄弟里,還有誰是屬兔的?」


   陳得福暴怒道︰「我干啥要告訴你?」招度羅道︰「別氣,先吃點東西吧。」把包子交了出來,陳得福哼了一聲,一把搶過,正要離開,招度羅微笑道︰「小兄弟,缺不缺錢啊?」陳得福哼道︰「缺啊,怎能不缺呢?」招度羅含笑道︰「小兄弟,想不想當官啊?」陳得福蹦跳而起,震驚道︰「想!想!可想死我了!」招度羅掩嘴附耳︰「小兄弟,要不要玩女人啊?」


   「要……要……」陳得福喜極而泣,目露期待之光,招度羅陰側側地笑了︰「小兄弟听了,只要你乖乖听命于我,賣友求榮、通風報信,以天下最無恥的奴才自居,那便什麼都有了,你願意嗎?」陳得福拼命頷首︰「願意!願意!」


   招度羅微笑道︰「孺子可教也。來,跟我說吧,你們師兄弟中,還有誰是屬兔的?」陳得福屈指算道︰「除我以外,還有杜得秈、葉得開、呂得禮、侯得璋、施得興……」忽然咦了一聲︰「好怪啊,大家都是兔兒哪。」


   華山滿是兔兒爺,只有甦穎超一只小老鼠,後年三十一。眼看陳得福還在那兒苦苦推算,一派辛勤模樣,招度羅道︰「別算了,快快跟我說,你的師兄弟中還有誰練過‘三達’?」


   一听「三達」,陳得福便感頭痛,低聲嘆道︰「穎超師兄練過。」招度羅道︰「他年紀不對,不必管他。來,除了甦穎超之外,還有誰練過三達?」陳得福嘆道︰「唉,你爭我奪的,人人都想練哪……尤其是那個小禮子,老說自己是祖師爺的真正傳人,狂得不象樣……」


   招度羅心下一驚,忙道︰「誰是小禮子?」陳得福嘆道︰「就是呂師伯的大兒子呂得禮啊。和我年紀一樣,武功卻高得不成話……」拿起包子,正要狠咬一口,卻讓招度羅拉住了,低聲道︰「小兄弟,你可否帶我去找他?」陳得福皺眉道︰「不行啊,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忙。」


   「別忙了。」招度羅笑了笑,摸出一只元寶,放在手里招了招,陳得福驚道︰「這……這是給我的嗎?」招度羅含笑道︰「是啊,只要你帶我去找小禮子,這銀子就是你的了。」陳得福大喜道︰「好好好,我先把包子……」也是肚子餓得慌了,正要胡亂吃上一口,卻又是「哎呀」一聲,竟然咬中了手指。


   陳得福大驚道︰「包……包子呢?」招度羅皺眉道︰「給你啦。」陳得福哪里肯信,惱道︰「好啊,我說包子怎麼都不見了,原來是你!」提起掃帚,厲聲道︰「壞人!我再也不信你了!把肉包還我!快!」正要上前撕打,卻听背後傳來話聲︰「掃把福,你和誰說話啊?」


   陳得福急忙轉頭,卻是葉得開來了,大喜道︰「你來得正好!這兒有個怪人,一直問東問西的哪。」葉得開茫然道︰「怪人?哪來的怪人?」陳得福轉頭道︰「姓招的,你當心了……」


   話還在口,面前風聲瀟瀟,哪還有什麼人,連鬼也不見半只。陳得福氣憤道︰「好家伙,一看我有幫手,這便溜了啊。」正要追出搦戰,卻讓葉得開拉住了,罵道︰「看你,老是陰陽怪氣的,快跟我走啦!」陳得福茫然道︰「跟你走?要去哪兒啊?」葉得開低聲道︰「趙五師祖找你。」


   陳得福微微發抖,寒聲道︰「東窗事發了嗎?」葉得開惱道︰「發什麼發啊?快走啦。」


   華山最凶的長老,便是趙老五,什麼事千瞞萬瞞,卻都瞞不過他。若是劍譜毀敗一事為人所悉,三兩步便會查到自己身上,到時開堂上香,千刀萬剮,真是求死也不得了。


   陳得福眼中含淚,腳步發抖,一路讓人拖到了香積房,先見了一面大告示,趙五師祖背對著自己,雙手抱胸,仰望文告,兩旁各站一名護法,卻是肥秤怪、算盤怪,三個老人交頭貼耳,自在那兒說悄悄話。葉得開道︰「師伯祖、師叔祖,陳得福來了。」趙老五道︰「很好。你下去吧。」


   風聲瀟瀟,小葉子急急溜到了一旁,陳得福偷眼去看,驚見同門全都到了,有杜得秈、施得興、馮得誥、侯得璋……還有最該死的呂得義、呂得廉,也躲在人群里偷看。


   三達劍譜只有一本,可現下卻變成了三本,卻該怎麼辦呢?眼看趙老五依舊沉默,陳得福立時跪了下去,哭道︰「五師祖!對不起!我對不起天隱祖師爺!」趙老五淡然道︰「別說這些了,現下大事來了,你打算怎麼辦?」陳得福哭道︰「弟子甘願一死,以報天隱祖師的恩澤。」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正打算將呂得義、呂得廉一起供出,也好結伴游黃泉,趙老五卻已轉過頭來,道︰「好孩子,有你這幾句話,師伯祖就放心了。」把手一揮,使了個眼色,突然全場弟子上前一步,齊聲大喊︰「參見大伴習!」


   陳得福愣住了︰「什麼啊?」肥秤怪笑道︰「小子,你上榜啦。」眼看陳得福還是一臉茫然,趙老五微微一笑,親手將他扶起,道︰「孩子,今晚皇上要召見你了。」陳得福駭然張嘴︰「什麼?皇上要召見我了?」趙老五點了點頭,指著面前的文告,道︰「來吧,自己看看。」


   陳得福微微發抖,靠近偷看,赫見榜上現出自己的大名。


   川王世子載志 授業師 陝西華山 掌門甦穎超 大伴習 陳得福


   正覺得大事不妙,眾弟子又喊道︰「恭喜大伴習!賀喜大伴習!」眼看眾同門還在三鞠躬,陳得福先是一驚,隨即有些興奮了︰「師伯祖,這個大伴習,是……是干什麼的啊?」趙老五道︰「這是個官名,相當于詹事府派出的九品伴讀。」


   陳得福咦了一聲,沒料到自己竟然封了官?一時心里更亢奮了,顫聲道︰「伴讀?這……這是伴誰的讀啊?」算盤怪指著文榜,尖聲道︰「忘了朱載志嗎?」陳得福茫然道︰「朱載志……這名字好熟……」想著想,突然大驚起跳︰「柿子!」


   小柿子姓朱名載志,只因受國丈薦舉,如今已成王儲人選之一,自己則在呂師伯的安排下,成了小柿子的伴當。陳得福全身驚軟,正感不祥間,又听趙老五道︰「宮里消息,這回立儲比武,皇上怕各門各派連手舞弊,已命各派立下生死狀,每位世子除授業師一人,另有一位大伴習,哪……你自己瞧……」把手指向告示,卻原來之後還有幾行字,見是……


   魯王世子載昊 授業師 朝鮮平湖 住持慧妍 大伴習 崔可喜


   徐王世子載儆 授業師 河南少林 方丈靈定 大伴習 慈泉


   豐王世子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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