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樂兄別來無恙?」


  「霍霍,是王大人啊!」拎著酒壺闖進包房裡的樂茂盛驟見是我,頓時一呆,酒似乎一下子醒了大半,怨恨陰毒交織的目光只是閃了兩閃,便倏地收回,皮笑肉不笑地道:「想不到分別半載,竟然在此巧遇大人,實在太難得了!這還真應了你們讀書人常說的一句話,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衝門外高聲喊道:「二哥、鄭七你們都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位…英雄!」


  須臾,幾個赳赳武夫便撥開堵在門口的邱福幾人,帶著一身酒氣、胭脂氣魚貫而入,其中一個年近四旬的武將走到樂茂盛身邊站定,而其餘四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將領則站在了樂茂盛的身後,幾人目光略一略巡,俱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頭微微一動,邱福他們幾個經過鐵平生一年的訓練,身手已相當利索,尋常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特別是邱福,一人對付兩三個壯漢不成問題,樂茂盛是武承恩的弟子,能輕而易舉地打倒他並不奇怪,可那幾個年輕人也能輕鬆將他推開,顯然不是尋常軍人。


  看來樂茂盛早就開始培養自己的心腹了,我暗忖道,他身後站著的鄭七四人俱是百戶裝束,身上沒有多少官味兒,也不像是世家子弟,自然是樂茂盛刻意培養的班底,倒是他身邊的那個中年將領一副官場老油子的模樣,想來是同行的同僚」二哥」。


  「二哥,這就是我在剿倭營時的戰友,蘇州通判王動王大人!」回頭瞥了那四個頗有醉意卻依舊傲立如鬆的部下一眼,樂茂盛滿意地一笑,指著我對中年武將道:「碣石鎮用計,三十輜兵大破二百倭寇;無名島奇襲,一戰殲滅宗設,都是這位王大人的傑作!」


  「哦?」那「二哥」驚喜地衝我一拱手:「久仰王大人威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下官杭州衛鎮撫司田見明。」


  鄭七四人聞言也頓改傲容,齊刷刷地給我行了個軍禮。


  「樂兄、田兄過譽了,不過僥倖而已!」我連忙謙遜地擺了擺手:「且不說徐公爺運籌帷幄,四都司衙門保障有力,沈將軍指揮若定,就說樂兄,堅守南匯嘴似鐵壁銅牆,攻擊倭賊大寨如狂風烈火,這可都是實打實的本事,鄙人那點微末之功何足道哉。」


  可我心下卻冷笑一聲,樂茂盛向來與我不睦,見面從來都是冷嘲熱諷的,今兒轉了性子,大概是知道武舞嫁入竹園已成定局,我和武承恩之間的翁婿關係已經比他倆之間的師徒關係更親近了。這位二哥田見明則多半是個挨風緝縫、溜鬚拍馬的好手,他臉上雖看不出什麼巴結奉承之色,可顯然是知道我和武承恩的關係,不然沒理由很無恥地自稱」下官」,樂茂盛若是在他面前肆無忌憚攻訐我的話,這老兄極有可能回頭就在我那位準岳丈面前打小報告,說他首先挑起事端,如此怕是連武承恩都得罪了。


  其實,我也不想在人前得罪樂茂盛。武舞甘居妄位已讓武承恩自覺顏面無光——按武柳的說法,她老爹見她妹妹心意已決,本是想把人悄無聲息地嫁過來了事,不料卻走漏了風聲,弄得滿城皆知,讓他好不尷尬——沒和女兒斷絕關係已經很給我面子了,此時我實在犯不著在外人面前挑釁他的得意弟子再惹他心煩。


  「我兄弟的武勳那是不消說的,江南近十年來能正面擊敗倭寇的不過三二人而已,當真是名師出高徒啊!」田見明深明官場之道,一句話連武承恩都奉承了一回。


  聽樂茂盛數落慕容千秋,說明知道我在龜鶴樓也不告訴他一聲,不夠朋友,田見明又忙打諢插科把話題繞到了別處,有他這個兩面光的官場老油條在,屋子裡的氣氛遂變得熱鬧而融洽。樂茂盛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吩咐鄭七四人去陪邱福、隋禮幾個,又讓小二招來幾個姑娘,把酒席合在一處,說要痛飲三百杯,不醉不休。


  我雖然滿心厭煩,又是一肚子的心事,可為了我那位準岳丈,卻只好打起精神應酬。說來,武舞若是嫁過來為妻,我就是再跋扈,也不損武承恩的官威;可惜武舞妾位分明,在別人眼中,我對武承恩就已經少了一點尊敬了,現在若是再不給他部下面子,豈不是更落人口實?


  應酬歸應酬,我趁隙給慕容千秋使了個眼色,兩人到底是在聽月閣裡練出來的默契,配合的相得益彰,終於把樂田兩人灌了個酩酊大醉,倒是隔壁鄭七四人還有三分清醒,我遂喚來老闆將幾個送回住處。


  「快三更了。」慕容千秋站在窗前,望著夥計將爛醉如泥的樂茂盛抬上馬車,臉色陰沉下來。


  已經一個時辰了,從槽幫送給慕容千秋的那兩個女人嘴裡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派去聯絡待在客棧裡的慕容仲達的隋禮和派去給烏德邦送信的龜鶴樓夥計也沒回來,槽幫也沒派人和慕容千秋聯繫,解釋情報中斷的理由,而龜鶴樓周圍也不見有人監視,氣氛竟是相當詭異。


  「會不會是大江盟作的手腳,有意離間我和李展之間的關係?」


  冷靜下來的慕容千秋心思極其敏銳,很快和我想到了一處:「把槽幫負責傳遞情報的小子一殺,就斷了我的消息了!再假冒槽幫攻擊我,讓我誤會槽幫。至於你跟我在一起那就更好了,把你惹惱了,正好借你手鏟了槽幫…」


  「可戲總要演得像,你我才能相信吧!槽幫為什麼要反水?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嗎?和你不是一條心?除了父母妻兒,天底下有幾個人和你一條心!難道他們個個都要置你於死地?就算是,槽幫有多少本錢殺你?特別是在你有了防備和我在場的情況下,李展敢輕舉妄動嗎?他不敢妄動,來人又是誰?大江盟怎麼彌補這些漏洞?」


  「那…槽幫雖然實力不濟,可大江盟卻是高手如雲,正好假裝已和槽幫達成協議,派人支援。」慕容千秋沉吟道。


  我聞言遽然一驚,一個看似很荒誕的念頭倏地從心底浮起:「難道大江盟連我都算計了,殺我嫁禍槽幫?!」


  我一向認為,那一身官服是我最好的保護,因為不到萬不得已的境地,江湖沒人願意和官府作對——殺人越貨是自家事情,大不了掉腦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而反賊卻是要株連九族的,就算個人喪心病狂,也很難找到同黨,故而越大的門派顧慮就越多,就越要親近官府。百年來,真正鋌而走險的都是江湖上的小門小派,針對的也都是欺壓百姓致使百姓流離失所的貪官汙吏。


  我不是貪官,相反還有很好的口碑,大江盟想殺我的話。齊放能說服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幾個親信,而他也應該心知肚明,正面交鋒,就算是他父子親至,也沒有多大把握留下我,一旦讓我逃走,他和他家人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地獄。


  暗殺!我心裡一激靈,只有佈置精妙的暗殺才最有希望取了我的性命,而我的命卻正是威懾他人的主要力量。


  我活著才能實施報復,死了,雖然依舊會有人替我報仇,可來自官府的壓力就會驟減——人走茶涼,官場就是這樣現實。


  我與蔣遲不同,蔣遲即便死了,他父母岳家的權勢尤在,報復將會極其慘烈,而武承恩卻不會有多大興趣替我報仇,江湖也不知道寧馨的存在,而在鎮江地頭上發生的事情,大可以推給慕容世家和槽幫,狙殺我的風險陡然降低了許多,有人就很可能蠢蠢欲動了。


  唐門是我的岳家,我自然不必再擔心它那神出鬼沒的暗器和毒藥了,可惜這世上還有一把弓,那把殺死況天的弓可能也會殺死我。


  我一下子想到了樂茂盛,這個殺害況天的最主要嫌疑人有著一手漂亮的箭法,「九天御神箭」至少得到了武承恩的五成真傳,而他又巧得不能再巧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萬一他和江湖中人相互勾結…


  「慕容,你說…樂茂盛他真醉了嗎?」


  慕容千秋一怔,剛想說話,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人向樓下望去,不大一會兒,一小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疾馳而至,當先是個百戶,化甫一翻身下馬,就高聲叫道:「王大人可在?下官鎮江衛百戶裘鬆,奉烏大人令,聽候大人差遣!」


  望著那二十幾名士兵融入古津街的夜色裡,慕容千秋臉上有些異樣,他大概是猜到了我結交烏德邦的用心,也明白一旦在這種情況下和槽幫朝了面,即便槽幫原來沒有反意,恐怕日後的合作也要大打折扣了,可偏偏請來官兵卻是眼下最簡潔有效的自保手段,讓他無法反對。


  「慕容,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解釋道:「何況,去年那一仗死了太多人,至今朝中仍有風言風語,許多人唯恐天下不亂,眼睛盯著鎮江不放,茶話會又近在眼前,我不想鎮江這兒弄出什麼動靜來。」


  「誰叫當初你不幫我。」慕容千秋半真半假地埋怨道:「你若是幫我,或許一戰就鏟了大江盟,哪來這麼多事情!現在倒好,你做了江湖大總管,整日裡想的就是歌舞昇平,我就像是被捆住了手腳,有勁兒沒處使啊!」


  他輕輕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黯然:「你不喜歡流血,朝廷也不喜歡流血,而我也不喜歡那頂反賊的帽子。」他自嘲地一笑:「還是當官好!別情,不瞞你說,為了給鎮江這一仗擦屁股,前後花了我二十萬兩銀子!二十萬兩啊!那得賣多少鹽引哪!」


  我聽出他話中那一絲悔意,不由暗自揣摩起來,他後悔什麼?是和大江盟開戰嗎?可況天一死,江南江北的戰事已不可避免,即便他不想打,齊放也放不過他。轉瞬間我便明白了,他是覺得鎮江這一戰打得有點得不償失了。


  當初鎮江是槽幫和排幫雙雄並立,槽幫是地頭蛇,人多勢眾;排幫雖然只是個分舵,可佔了幫中實力的三分之一,一戰過後,排幫鎮江分舵自舵主以下全軍覆沒,被迫撤出鎮江,槽幫雖然也死了上百號人,卻未傷筋動骨,得以獨佔鎮江,成為最大的贏家,而出力最大的慕容世家,眼下看來倒有可能落得個兩手空空了,慕容自然不甘心,後悔當初沒取槽幫以代之了。


  我不禁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幕,化名王謖的我潛入鎮江,卻發現了滿城的捕快,他們一反常態地插手江湖爭鬥,昭顯鎮江府和李展的關係絕非尋常,慕容你想取而代之,怕不是件容易事兒啊!民不與官鬥,這可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然而,民不與官鬥不意味著官不與民鬥,現在,我這個做官的就要民鬥上一鬥了!


  我暗自冷笑,嘴上卻明知故問道:「既然心痛銀子,為何又要與大江盟開戰?」


  慕容千秋聞言注視我良久,才嘆了一聲:「別情,你終於問起緣由來了。」他摘下瓜皮帽,揮了幾揮,復又戴上,正色這:「一個字,錢!」


  「我慕容家的收入來源主要是三大塊,私鹽、妓院和賭館,其中私鹽貢獻最大,約佔收入的六成,妓院賭館各佔一成半,其餘僅佔一成。別情你別不信,我知道秦樓收入可觀,那是你攤上了個好乾娘,李六娘的確是這一行的天才,況且你的官家身份也讓許多人斷了覬覦之心。我慕容家則不然,表面風光,背地裡卻是一肚子苦衷,因為伸手分帳的人實在太多了。」


  「官府得罪不起啊!」慕容千秋臉上浮出一絲苦笑:「陳焯你是知道的,就這麼個軟骨頭,他內侄要插手聽月閣,我還得給他面子,只因為他是揚州知府!破家縣令,滅門令尹,一個小小的縣令就能讓你家破人亡,何況是一府知府!辣塊媽媽的,我又不是亡命之徒,我是真怕他啊!」


  「當然他也怕我鋌而走險,這就叫麻桿兒打狼兩頭怕,我舍下妓院賭館一塊肥肉,換他對我販運私鹽不聞不問。先皇正德那十幾年是最快活的時候啊!」慕容千秋滿臉緬懷之色:「那一船船白花花的鹽簡直就是一船船白花花的銀子!錢有了,底子厚了,慕容世家才真正重新站了起來!」


  「可好景不長!皇上繼位之後,楊廷和這個癟三便力主嚴厲打擊私鹽,這一打不要緊,竟打掉了我慕容家近七成的收入…」


  「七成?」我一怔,下意識地反問道。


  「七成!」慕容千秋毫不猶豫地道:「私鹽生意萎縮到不足原先的一成,官鹽又沒有多少油水,而妓院賭館本就靠著這些肯花錢的鹽大爺,一道聖旨下來,抓的抓,殺的殺,逃的逃,剩下的都和我一個模樣,半死不活的,生意能不受影響嗎?七成都說少了。」


  我點點頭,朝廷嚴打私鹽的時候,我還在揚州,那段日子揚州風聲鶴唳,富豪人人自危,倒是師傅因為是個大地主的緣故得以置身事外,優哉遊哉。


  我則一來要準備應鄉試,二來正和蘇瑾戀姦情熱,出遊多半是流連在她的香閨裡,並沒留意各大青樓生意好壞,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在風月場裡一擲千金的客人的確少了許多。


  「錢是什麼?錢是英雄膽!沒錢,人活不下去,幫會更撐不下去…」


  「慕容,」我打斷他的話頭:「就算收入少了七成,可養活你慕容一門老小該不成問題吧!」


  「吃糠咽菜的話,就算人口再多一倍也養活了,可誰肯?十幾年下來,大家已經習慣了揮金如土的富裕生活,再讓他們回頭去過苦日子,一天兩天是個稀罕,用不上十天半個月,大家就要造我這個家主的反了!」他自嘲地笑道:「官府我得罪不得,只好打大江盟的主意,只有佔了江南的市場,慕容世家才有活路!」


  慕容千秋的話雖然有些危言聳聽,可我明白,就像慕容千秋說的那樣,貧窮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品味了富貴之後的貧窮!從雲端被打落到地獄,巨大的落差,足以動搖大多數人的心理和信念,而在此刻樹立一個強大的外敵,也有助於家族的團結吧!


  「別情,我不想爭霸江湖,我是黑道,古往今來,凡是妄想稱霸江湖的黑道中人到頭來都沒有好下場,哼,邪不勝正,不服不行啊!齊放則不然,他是白道——比他媽黑道還黑的白道,我難啊!別情!」


  「時局不同了。」我倒真有些可憐慕容千秋了,有心點他一句:「楊大人去職都一年了。」


  「可皇上還嚴旨重申禁私鹽,聽說日前又罷了替兩淮鹽案翻案的給事中古大人的官…」慕容千秋先是一喜,旋即蹙起了眉頭:「隋先生說,朝裡掌權的費宏雖然和楊廷和是政敵,可在禁私鹽上,兩人作法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還是有些不同的。」我淡淡一笑。


  費宏眼下固然大權在握,可比起當年的楊廷和卻遠遠不如。楊廷和是扶危定傾的宰輔,皇上是他一手扶上皇位的,滿朝都是他的同黨,為人又剛正不阿,那些地方官員既怕他的權勢,又想給新君留下一個好印象,執行起禁私鹽令來,當真是不遺餘力,不敢有絲毫怠慢。


  而費宏為人圓滑了許多,且需要地方大員的支持,對地方上營私舞弊的行為多半睜隻眼閉隻眼,禁私政策的執行力度已經開始有所減弱,我從京城一路南下,便察覺到了些許蛛絲馬跡,只是禁私符合皇上的利益,地方上還不敢明目張瞻地陽奉陰違。


  不過,在京城的幾個月已經讓我揣摸透了這個少年皇帝的心性,心裡明白,私鹽再度氾濫只是個時間問題罷了。慕容千秋、隋禮固然精明過人,可畢竟是草莽中人,又身在局中,對時局的變化看得並不那麼透徹。


  好在慕容千秋著實心思玲瓏,聽出我這句話大有深意,忙問道:「別情,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


  「消息沒有,不過皇上每天有那麼多的軍國大事要處理,總不能時時刻刻盯著私鹽不放吧!」


  「還讓我販私鹽?」慕容千秋臉上露出一絲狐疑:「別情,頂風上可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情啊!」


  「老哥,私鹽這東西我沒碰過,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只是這一月來一路觀風,偶有心得罷了,對與不對,尚無定論。本來想在茶話會後,我仔細琢磨一下時局後,再和你好好聊聊,可眼下看來竟是形勢逼人。其實,江北三省十府地域廣大,人口眾多,經營好了,足夠你吃香喝辣的,沒必要去做這出頭的椽子。」江北十府原本就是慕容世家戮力經營的地盤,我這番話的用意自然十分清楚。


  「別請你是說,讓我退回江北去?」慕容千秋的小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我:「到嘴的肥肉吐出來,我怎麼和弟兄們交待!」


  「或許這塊肥肉已經變成骨頭了,吃下去沒準兒會噎死人的。再說,又不是讓你拱手送給大江盟嘛!」


  慕容千秋被我徹底弄糊塗了,我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應天、鎮江眼下固然在你手裡,卻都存在相當大的隱患。應天是南都,管制一向森嚴,去年應天那一戰,只因為白瀾、蘇耀即將退休,而孫承則剛升任府尹沒多久,關鍵的幾人都不想把事情鬧大,又沒有苦主追究,事情才平息下來。而今出了個蔣遲,應天是他岳家的地盤,自然不願意看到有其他勢力影響到自家利益,你慕容世家是個不起眼的小門派倒也罷了,可你偏偏強大的足以讓人側目,他豈能不心存戒備?一旦戒備起來,以他岳丈徐公爺的權勢,慕容你還能在應天玩出什麼花樣?別說賺錢,倒要整日裡小心別讓他抓住什麼差池,給自己帶來滅門之禍了!」


  慕容千秋將信將疑,畢竟在京城傳言中的那個蔣遲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而在揚州,蔣遲的表現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


  「慕容,退一萬步說,就算蔣小侯愚駑,可徐公爺卻是精通權謀的朝中耆宿,為了女婿,難保他不打破常規,暗中插手江湖事務,以助女婿一臂之力啊!」事實上,徐輔早已把手伸出來了,只是江湖上無人知曉罷了。


  「可我怎麼聽說他們翁婿兩人很不對撇子?」


  「疏不間親啊!」我道,心中冷笑,翁婿不和不過是蔣遲自己有心散佈的謠言罷了,一個是世代罔替的國公兼南京守備,一個是當朝後戚,翁婿太相契了,那多疑的少年皇帝沒準兒又多心了。只是這謠言流傳並不廣,即使在京城也少有人知,慕容千秋的這句話,讓我一下子猜到了消息的來處,再往深處一想,必是李鉞、武承恩這等封疆大吏已經注意到蔣遲的崛起,開始留心他的一舉一動了:「以往翁婿不和,多半是為了南平郡主無出,而今,郡主已經懷了身孕了。」


  「啊?!」慕容千秋遽然而驚,懊惱道:「真被傳言害死了!」說隋禮曾提醒過他,他卻全沒當回事兒,旋即勾住我的肩頭,笑道:「別情,老哥這回可真要好好謝謝你了!金銀財寶估摸你也看不上眼,美女嬌娃你身邊又多的是…」


  他說著,眼睛陡然一亮:「胡姬!上回你退回來的那兩個胡姬我還留著呢!這姐妹倆的美貌不必說了,十四歲的孩子長得倒像中土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難得還都是處子。隋先生說,你在京城一言一行都要謹小慎微,回來就沒這層顧慮了吧!弟妹又不是個醋罈子,再說了,這等人間尤物也就你能消受得起…」


  「敬謝不敏了。」我心道,且不說解雨、紫煙還等著我雨露恩澤呢!就連那一身媚骨的隋寶兒都恨不得立刻出師服侍我左右,身邊女人越來越多,寶亭這個大婦胸懷再寬廣,也不可能沒一點醋意,幾日前收下的林淮還可以用身邊缺個精通文墨的侍兒為藉口,這兩胡姬再找什麼理由呢?


  見我推辭,慕容千秋一怔,眼珠滴溜溜轉了幾轉,突然咧嘴一笑,拍了拍我肩頭,卻把話題轉開了:「那先說正事,福臨鏢局在應天的生意很正規,再讓他們小心點,估摸蔣遲挑不出毛病,倒是鎮江這裡…」


  「鎮江既然沒掌握在你手裡,不如干脆把生意全部交給槽幫,我猜大江盟如果想說服李展反水,能開出的條件也莫過於此了。能從你手裡得到相同的承諾,李展何必去做反覆小人!」


  「驅狼吞虎?別情你是想讓李展和大江盟拚命去?可槽幫豈是大江盟的對手?」


  「不是還有你這個後盾嗎?就算時局有變,你不方便出面,還有鎮江衛的烏德邦,總之,我絕不會讓鎮江落入大江盟的手中!」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江山如此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