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六年前,夏末。


  四名少年和一名少女走在森林中的石子小路上。


  周圍一片漆黑,看上去不像是傍晚時分。再加上漸漸浮起的濃霧,只能看清十米以內的東西。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一邊用手電筒來探路,一邊在緩坡的石子小路上默默前行。狹窄的石子小路上,由於很長時間沒人行走,上面佈滿了青苔,十分濕滑。道路周圍可以零星看到別墅一樣的建築,幾乎都是廢棄無人住的。


  仔細看去,房屋外壁已經班駁破損,窗戶也都破碎了。每座房屋都是紅色的金屬屋頂,上面堆了一層厚厚的針樹葉,像鋪了一層泥垢。用手電向屋裡照去,窗簾上都是霉斑。


  看來,已經有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沒有人來這裡避暑了。


  這是一個渺無人煙、已經被忘卻了的別墅區。


  太陽下山後,沒有路燈,這條小路就更加難以前行了。


  少年們沒有嚮導,只有一張標注了別墅號碼的泛黃舊地圖和路邊殘存著的指路牌。頂多不過是中學生的他們,心中多少都感到了一絲不安。


  如果這時有人提出放棄,一定不會有人反對,都會爭先恐後地按原路返回。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說要放棄。五個人頭也不回地向著幽暗的森林深處向前走。


  由於霧氣薰人,其中一個少年咳了一聲。一時間,他停下了腳步,喘了口氣,又抬了抬帽簷,透過茂密的樹叢,看了一下昏暗的天空。


  於是,他不安地皺了一下眉,說:「天已經很黑了,不要緊吧,純矢。」


  「不要緊,比呂。還不到六點呢。」


  繪馬純矢說。


  他頭髮很短,紅撲撲的臉上貼著創可貼。純矢戴著小巧的帽子,與荒木比呂相比,顯得很輕盈。他的眼中透出一分不安。他就是這次小小「冒險」的發起人。


  據說順石子小路而下,有一座鬼屋似的大別墅,裡面曾經發生過殺人事件。於是這五人決定去那裡探險。


  不過,純矢自己也有一點後悔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下起了濃霧來……簡直就像進入了恐怖電影的世界。霧中不會冒出殭屍吧,可是……


  純矢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少女纖秀的臉頰,在夕陽的微光下,顯得更加光鮮動人。


  她留著男孩一樣的短髮,由於拉小提琴時頭髮容易掛在臉頰上,她便剪去了一頭烏黑的長髮。當時覺得有些可惜,可現在看來,倒顯得神采奕奕。她就是常葉琉璃子。


  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出害怕的神情呀。其他三人也應該是同樣的心情吧。雖然害怕,但還是要在琉璃子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琉璃子把手高高舉起,表示贊成「幽靈屋探險」時的那張盈盈笑臉,又一次浮現在純矢的腦海中。


  「喂,好像該往右走了,純矢君。」琉璃子用手電照著揉皺的地圖,忽然對純矢說。


  「是嗎?……啊,知道了,琉璃子。」


  純矢說,慌忙避開了自己的眼神。一邊轉著手電一邊說:「還有一百米了,馬上就到了。」


  「真的嗎?天好黑呀,好可怕……」


  「說什麼呀,琉璃子。」走在前面的井澤研太郎回過頭來,用手電筒指著琉璃子,「當時可是你強烈要求來這裡的呀。」


  「不是的,發起人可是純矢呀。」琉璃子用手中的地圖遮住臉。


  「不過,研太郎也說要來的呀……」這時有人從純矢手中搶過手電筒,一邊反駁道。正是純矢旁邊的另一個少年。


  「看呀,那不是『幽靈屋』嗎?」


  那少年頭髮凌亂,虎目圓睜,眉峰豎起,又濃又粗。他用搶來的手電筒向森林深處照去。這一帶樹木稀疏,隱隱約約透出一些光亮。可是,誰也沒打算要橫穿這片樹林。


  「哇……」有人禁不住驚歎。聳立在眼前的褐色建築正是「幽靈屋」。牆上的漆像死魚的鱗片一樣地剝落了。籐蔓在上面肆意橫行。玻璃全碎了,露出破布一樣的窗簾。


  「好了,走吧。」其他四個人跟著前面的研太郎,撥開草叢和灌木,來到一個看似大別墅庭院的地方。荒蕪的花壇已經找不到鮮花盛開的痕跡,通向大門的石子路上也雜草叢生。


  面對庭院有一個磚瓦砌成的大陽台,上面有鐵製的桌椅。不過大都銹跡斑斑,扭曲變了形。大陽台周圍佈滿了由房頂散落下來的碎瓦。「哇,太可怕了。」


  戴著帽簷的荒木比呂看看四周說道。


  「沒人居住,房子就荒廢了。」琉璃子說。


  研太郎一時被眼前慘狀驚呆了,愣怔地駐足在大門前,而那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卻推開研太郎,大步走向「幽靈屋」的大門。


  他握住半開的大門的木製門把,剛要打開,卻又一下子停了下來:「大家快來看!」他大喊著,把四人叫到近前。


  「這個,有點不對勁呀。」濃眉大眼的少年說道。一邊朝大門裡張望,一邊繼續說:「怎麼看也不像有人住過,不過,蜘蛛網有被破壞的痕跡。大家怎麼想?」


  「什麼呀,別這麼說了!」比呂說著看了一眼研太郎。


  「不要緊的。」研太郎笑著說。


  「誰會到這個破屋來呀。風一吹,蜘蛛網也會破的,沒什麼奇怪的,好了,走吧。」


  他的態度很直爽,又走到了前頭,把門打開。


  空氣中瀰漫著霉臭味。研太郎皺了眉,然後走進了屋中。接著,不甘落後的純矢從門口鑽了進去。之後,緊跟著比呂和琉璃子,最後是濃眉大眼的少年,一邊撓著亂蓬蓬的頭髮,閃躲了進去。


  他好像還對門上的蜘蛛網戀戀不捨似的,於是,研太郎用手電筒向他照去,並說道:「別管那個蜘蛛網了,走吧,金田一!」


  「知道了,知道了!」金田一戀戀不捨地,再次望了一眼大門,然後才跟著四個人向「幽靈屋」深處走去。


  「真黑呀!」比呂走在長廊中,小聲嘟嚷著。


  又有人嘆了一口氣。


  前行領路的研太郎不斷晃動手中的手電筒,進了大門之後,領路就變得很難了。純矢感到一絲寒意,聳著肩,抖著身子。然後,小聲對縮成一團的自己說:「沒什麼可怕的,儘管有點冷。」事實上,夏末的高原上已經有了幾分涼意,特別是在清晨,呼吸時會有白氣冒出。可是,這座廢屋中凝結的冷空氣,可與高原上的涼爽空氣截然不同。


  幽暗的走廊中擴散著的妖氣,足以凍結人的身體乃至心靈。傳說的一點不假,純矢心想。之前這裡一定發生過恐怖的事情。「石子馬車道的盡頭有一個別墅,那裡發生過殺人的事件。在這之後,便有幽靈出沒,園主也不知去向了。」純矢不禁聯想到一個老婦人給他講過的「怪談」。她是純矢家莊園的管理人,她所說的地方又似乎和這個廢棄的別墅極為相似。手電照亮了牆上的油漆,泛著光亮。腐爛的木地板,踩上吱吱作響。霉氣和灰塵的惡臭刺激著鼻孔。大約過了五分鐘,他們五人終於走到了長廊的盡頭。


  走廊在這裡分成了「T」字形,正面牆上懸掛著油畫。


  「往哪邊走呢?」研太郎照了照牆上的油畫。在幽暗的光線下畫面顯得暗淡無光。


  由於蛛網密佈和灰飛塵揚,無法辨認出畫的背景。色彩只有灰色和茶色,在手電光的反射下,能夠看出畫中人物──一個女子的膚色。


  那是一位戴著帽子的女子。膚色泛黑,不知是弄髒了,還是本來的色彩。灰色的帽子也許最初是白色的,而女子則面無表情地盯著這邊。


  已經不行了,不能再前進了。好像聽到女子發出了這樣的忠告,純矢覺得不寒而慄。


  「乾脆在這兒兵分兩路吧?」研太郎說道。


  「別開玩笑了,五個人在一起都怕得要死呢!」比呂說。


  純矢本想同意比呂的說法,但又怕被琉璃子笑話,正當這時,研太郎又說道:「不要緊,正好有兩個手電筒,五個人在一起多沒意思呀。我們可以手心手背分成兩組,然後再決定如何行動。怎麼樣,純矢?」


  純矢偷偷看了一眼琉璃子,然後大聲答道:「我沒問題,金田一呢?」


  「好像很有意思呀。」金田一轉著手電筒說道。


  「我也同意。」琉璃子說。


  「不過,我可不能一個人,兩三個一組倒是不要緊。」


  研太郎正有話想說,卻被純矢打斷:「我也這麼想的。」他雖然表面上贊成,心裡卻不這麼想,這是一種言行不一的期待,說:「就剩比呂了,如果你同意,我們就分組吧,怎麼樣?」


  純矢心想:這麼一問,比呂是不會再反對了。


  比呂是他最好的朋友,純矢最明白他的想法。如果可以和琉璃子單獨分到一組……


  那麼在幽黑的「幽靈屋」中,可以依賴的人,只有自己……那麼,無論怎麼都不用擔心了。


  比呂一定這麼想的,其實,自己也一樣……


  「比呂,要不然,你一個人在外面等著?」


  研太郎有些不耐煩,所以話中略帶諷刺。


  「當然要走下去了,來,分組吧。」說著,比呂伸出拳頭。


  分組的結果是:研太郎、比呂和琉璃子往右,純矢和金田一向左。


  純矢心中有些不滿,不過沒有說出口來,只有默默地和金田一走在幽暗走廊中慢慢往前。


  金田一拿著手電筒,純矢緊緊跟在他的背後。


  純矢握著手電筒的另一端,如果反過來拿,就成了純矢走在前頭。他有些膽怯,所以只好是兩個男生緊挨著走在一起。


  不管怎樣,琉璃子也看不見,形象不好也無所謂。


  純矢一邊走,一邊這樣念叨著,不知不覺抱住了金田一的胳膊。


  「喂,純矢,這樣可真不舒服呀。」金田一說。


  「對不起,我只是擔心手電筒的指向。」


  純矢找了個說不通的借口,然後放開手。


  「不過,金田一,你好像一點都不怕呀,這個幽靈屋真的沒問題嗎?」他終於說出了真心話。


  「不,還是有些怕,不過,聽說這裡發生過殺人事件,於是就想著到底是怎樣的事件,罪犯是誰……想要做些什麼的,這些問題反倒勾起了興趣,哈哈哈。」


  純矢也禁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正像琉璃子和研太郎說的那樣,你果真有資格加入我們的行列。」金田一聽著,粲然一笑。


  「與眾不同的是你們呀,加入你們還要什麼資格!」


  純矢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否定了金田一的想法: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們是晝夜相處在同一學校中的同學,與你是完全不同的「人種」。


  說起井澤研太郎,從十歲起便開始學習高中數學,電腦知識不次於大人。


  荒木比呂在長野縣作文競賽中獲得頭獎、成年人刊物「文藝雜誌」的新人獎。


  常葉琉璃子也在著名的小提琴比賽中獲得過優秀獎,備受矚目。


  還有自己──繪馬純矢,在今春的日本權威畫展「日本文化繪畫展」中,與成年人和美術學院的學生們一同入選。


  這樣的四個人與這個普通的小學生金田一一起行動,是有特殊原因的。


  一方面是因為他是名偵探金田一耕助的孫子。


  另一方面是因為兩周前琉璃子捲入的那個事件中,他用獨特的方法,成功地解決了問題。


  於是,研太郎很讚賞他,便請他到四人共同生活的繪馬家別墅一聚。誰料純矢的媽媽也倍加喜歡他,所以,金田一在整個暑假都住在那裡。


  最初有些不滿的純矢,後來也已經接受了這個不大起眼的少年。


  特別是在研太郎最拿手的「數理難題」方面,金田一能夠一眼就解出答案,這一點也讓純矢極為欽佩。當然,把金田一作為「同夥」,也不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這個作為名偵探之孫的少年,總讓純矢感到與他有命運上的聯繫。


  並且,對於其他三人,純矢也有同樣的感覺。


  有這種感覺的人也不只他自己,大家一定都有這種感覺。


  這五個人聚到一起也並非偶然……


  「喂,金田一。我有話問你。」純矢拍了一下金田一的肩膀,問道:「你為什麼要加入我們的行列?」


  「什麼為什麼?因為很有趣呀,你、比呂還有研太郎都是很特別的人,琉璃子非常可愛。」


  「只是這個原因嗎?」


  「這個原因不成立嗎?」


  「不,不只這個意思……」


  純矢正說著,腳下忽然感到向下沉。


  「哇哇!」金田一在旁邊大叫了一聲。


  隨著木頭斷裂的聲音,二人掉入了地板下方。然後,重疊著摔到地面上。


  強烈的撞擊使純矢眼前火星亂舞。他下落的時候,膝蓋打到腹部,非常痛苦,一時難以呼吸。甩落的手電筒在眼前晃來晃去,好像預告著什麼要發生。可是,他頭腦一時不清醒。


  「好疼,好疼啊。」金田一在純矢身邊,大喊著站了起來,「混蛋……地板腐爛了。啊,太不可思議了,這是什麼地方呀?」


  金田一的聲音讓純矢恢復了清醒,大口喘著氣:「……什麼地方呀?我們好像是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的。也許是地下室。」


  「地下室……」金田一半信半疑地拾起手電筒,向頭頂照過去,腐爛的大梁都折斷了。原來的地板上開了一個大洞。


  兩個人正是由於木地板的坍塌,才落到地下室的。


  純矢的心中,感到了陣陣恐懼襲來。


  「混蛋,該怎麼辦呀?」他眼裡含著搖搖欲墜的淚珠說道。


  「都怪研太郎這傢伙說什麼兵分兩路,倒霉!」


  雖然這麼說,可這次探險的發起人原來還是他自己呢,現在居然把責任推到研太郎身上。


  「每次都是聽他的,我和比呂才會落到這種地步。真是自以為是的傢伙!」


  「冷靜一下,純矢。」金田一站起來,輕輕拍了一下純矢的肩,「這才有意思呢。沒有這個地下室,怎麼能叫探險呢?」


  「你這傢伙……」純矢苦笑著。「不知是天生的,還是祖父遺傳的探求心。」


  「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先找找地下室的出口吧。」


  純矢終於站了起來。


  金田一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說:「到那邊看看!」聲音雖然很堅定,但心裡留有一絲慎重,又開始一步一步走在地下室的走廊中。


  地下室的空氣比地上更加陰冷。牆上和地板上的露出了水泥,有一種迷失在洞窟中的壓迫感。


  由於電池過度消耗,電筒的燈光變得微弱,金田一和純矢藉著微弱的燈光慢慢前進著。


  地板也許會再次坍塌,走廊的拐角處也許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金田一心裡忐忑不安,在迷宮一般的走廊中前進了二十米,面前出現了一道大鐵門。


  「太好了,這是出口吧,一定。」


  純矢喘了一口氣,正要去握鐵黑色的門把。


  「等一下,純矢。看,下面。」


  金田一用手電筒照了一下門把下面。「看,有東西。」


  那是鐵製的堅固的門閂。門閂掛在那裡,鎖搭子上垂著一把大鎖。


  「糟糕!不行呀!上著鎖呢!」純矢拽著大鎖,叫道。


  「這樣恐怕出不去了。」


  這種想法加劇了恐懼感,手開始顫抖。他膝蓋發軟,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板上。「打不開!我們要被關在這個地下室裡了!」純矢一邊抓著頭髮,一邊大叫。


  金田一在後邊又推了推他的肩頭。「不要緊,純矢,冷靜!」


  「怎麼不要緊!上著鎖呢,我們又是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的,根本爬不上去!」


  「冷靜!這裡不是出口,出口大概應該在走廊對面!」


  「什麼?為什麼?」


  「你好好想想,如果這裡是出口,那麼上鎖的人又是怎麼出去的呢?」


  「……」


  純矢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正像金田一所說的那樣,如果這裡是出口,那麼在內側上鎖的那個人,就會像純矢他們那樣被關在地下室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啊。


  「對吧?返回去吧,出口一定在對面。」


  「……明白了,不好意思……」


  金田一一把把純矢拉起來。


  純矢看了一眼手錶。按一下鈕,液晶就會發光,上面顯示的是下午六點十分。進入這間屋子還不足二十分鐘,可純矢已經感覺到過去了一個小時。儘管寒冷,卻早已汗流浹背。


  「好,走吧。」金田一催促起來。


  藉著極為昏暗的手電筒的光,二人又慢慢前進了十米。正當這時,金田一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一看,又回到了剛才的門口處。


  「怎麼了,金田一?」純矢從後面拉住金田一,問道。


  「有聲音。」


  「什麼?」


  「從剛才那道門傳來的,小聲的說話聲。」


  「不會吧,是錯覺?」


  「也許,不過……」


  金田一說著,正想往回走,純矢握著手電筒大叫道「不會是幽靈吧?」


  「幽……幽靈……」


  「是的,在這裡被殺的人的幽靈!」


  「……不會吧……」金田一的聲音有些顫抖。


  「會遭詛咒的,快逃!」純矢抑制住顫抖的雙腿,跑了起來。


  「等等!」金田一也跑了起來。


  「趕快逃呀!」


  「等等,純矢!」


  純矢和金田一在狹窄的地下走廊裡,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著。


  通過了兩人墜落的地方,又拐了兩三個彎,眼前出現了一道破樓梯。


  「是出口!」


  他們跑上去一看,這次是一道木門擋在前面。


  純矢期盼似的轉動門把,門輕易地打開了。


  「太棒了,可以出去了!」金田一說。


  那裡是廚房。兩人一邊躲避地板上散落的破盤和杯子,一邊從半開的小門鑽了出去。


  「哇……」


  兩人長吸一口氣,大喊一聲。


  又繼續向房屋的大門跑去。


  邊跑,純矢邊想:其他人怎麼樣了?都平安無事嗎?不會被幽靈襲擊了吧?


  「哇!」


  金田一在前面大叫一聲,隨即跌倒了。


  「怎麼了,金田一!」


  「好疼……腳扭了。」金田一歪著頭蹲在那裡。


  「還能走嗎?」


  「不知道。」


  他說著,剛要站起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行,看來很嚴重。」


  「知道了,那我把其他人都叫過來,你在這兒別動!」


  純矢讓金田一留在原地,向集合地點大門口跑去。


  在純矢跑去求助的一段時間內,金田一由於腳傷而倒在那裡無法動彈。


  「糟糕……好疼……」


  金田一邊發著牢騷,一邊不斷地深呼吸,這樣可以減少一些痛苦,然後站起身來。


  他捲起沾滿泥的褲腿,拉下襪子,看著自己的腳踝。只見腳跟已經腫了起來,一動就感到一陣劇痛。


  果然不出所料,受了重傷。


  「真糟糕……」


  他繼續發著牢騷,回頭看了看四周。原來是腳陷在了草叢裡,扭傷了。


  他心裡略生悔恨之意,爬回到草叢附近,翻查起來。


  草大概有五十厘米深,金田一在草叢裡發現了一個小型背包。又髒又破,被雨露浸濕了。這個背包比想像的要沉。裡面好像放了什麼東西。


  「是誰丟棄在這裡的呢……」


  翻過來一看,只見背包背面繡著「DEJIMA」的字樣。「這個背包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奇心頓時湧上心頭。他忘記了腳痛,把背包拿在手裡。然後打開背包,翻看起來。


  裡面的東西還真不少,放在最上邊的是一本書。


  抽出來一看,書皮上印有東京的書店名,頭一頁夾著書籤,可以看到上面紫色的小繩。


  「書皮很新啊,但看上去好像是一本舊書……」


  感到有些不對勁,翻開一看。


  泛黃的扉頁上,標題都是用古體字標記的。


  「『邪宗門』……」


  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小聲讀了幾遍,又順手翻了幾頁。


  都是一些難懂的字句,金田一在語文課上經常偷懶睡覺,所以根本不理解其中的內容。可是,這些橫七豎八、意思不明的文字和單詞,倒讓金田一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畫面。


  這時草叢四周傳來了蟲子的鳴叫。流動的霧氣中隱約可見深藍色的天空。夏末濕潤的風,略帶秋意,輕拂著臉頰。


  此時此刻種種情景,加上一連串難解的文字,都重疊著潛入了記憶的深淵。


  「喂,金田一!怎麼了!?」


  忽然傳來了這樣的叫聲。荒木比呂一邊揮手一邊跑了過來。


  金田一這才從沉思中甦醒,同時又感到了腳上的劇痛。把手中的書往草叢裡一扔,哭喪著臉說道:「好痛……」


  「你在看什麼呢,金田一?」


  一向是書蟲的比呂,不顧金田一的痛苦,撿起了他丟下的書。


  「『邪宗門』?這本書怎麼啦……」


  「啊!那個草叢裡有個背包,書就是放在那裡邊的……好痛!喂,你還是關心一下我的腳吧,比呂!」


  「什麼?你的腳怎麼啦?」


  「扭了,你看不出來嗎?」


  「怪不得蹲在那裡,來,讓我看看。」


  比呂把書塞進背包,猛地抓過金田一的腿。


  「好痛!幹什麼,痛死了!」


  「不要緊,沒斷。」比呂轉了轉金田一的腳踝。


  「這個我知道!快放手,痛死了!」


  回應著金田一的呻吟,黑暗中傳來了夥伴們的聲音。


  「啊,在那兒!喂,不要緊吧!」


  「金田一君,你怎麼樣?」


  金田一也向跑過來的三個夥伴招了招手。


  「喂,在這兒,在這兒!」


  純矢第一個跑到金田一的身邊,大口喘著氣,「金田一,你的腳不要緊吧?」說著,摸了摸金田一的腳踝。


  「痛!別碰!」


  「啊,對不起。」


  「真是的,你和比呂可別把這個當玩笑呀!」金田一撅了撅嘴,純矢和比呂相視一笑,「不是的。看樣子傷得不輕。大家輪流背你,趕快回去吧!」


  「是呀,已經到晚飯的時間了,叔叔和阿姨會擔心的。」琉璃子說。


  研太郎沒有察覺金田一的心情。


  「聽說你們掉到地下室了?我先來背你,在回去的路上好好說給我聽!」說著蹲下身子,背朝著金田一。


  「咦,真有這麼回事嗎?我真想和你們一組呀。」


  比呂就是比呂,進入幽靈屋之前的那股膽怯勁兒,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現在倒是滿臉笑容。


  「就這麼定了!」純矢拍著手大聲叫道。


  「別耽誤時間了,趕不上晚飯會被爸爸罵的。快回邪宗館吧!」


  「邪宗館?」


  金田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立刻聯想到了髒背包和那本舊書。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和力氣來討論這個問題了,金田一趴在研太郎的背上,已經步入了通往邪宗館的歸程,那是繪馬家擁有的位於輕井澤的豪華別墅。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邪宗館殺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