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零之使魔～双月骑士Complete』／二〇〇七年十一月

   「说到这里，那一位……看，桃发的那一位。她是拉‧瓦利埃尔公爵家的千金吧。」

   「真是可爱呢。是不是向她打招呼比较好呢？」

   「若是有哪边得罪她，可就麻烦了。毕竟那一位可是年幼时期，公主殿下的……」

   「嘘！小心被她听到喔。」

   这样的窃窃私语，传到在亚菲斯餐厅就座用餐的露易丝耳里。露易丝感觉自己额头上冒汗。

   今年芳龄十五的拉‧瓦利埃尔公爵家三女，露易丝‧法兰西斯，进入以历史悠久，深厚传统又尊贵不凡著称的托里斯汀魔法学院就读，正好是在三天前。

   自从搭乘马车离开领地后，露易丝就一直提心吊胆。唯一一项……也是最大最大的原因，让露易丝原本紧张的情绪无止境地升高。

   「天啊，该怎么办。就说我还不想进入学院就读了嘛……」

   露易丝抱著头，趴在摆满豪华晚餐的餐桌上。

   虽然在老家豪宅，露易丝百般哀求『不想进入学院就读』，却依然被父母赶鸭子上架。

   父母将露易丝押上马车的同时，还如此叮嘱。

   『……至少去学会贵族的礼仪与社交。』

   托里斯汀魔法学院虽然名为贵族学院，教学内容并非只有礼仪与社交。一如「魔法学院」之名，做为贵族的爱好，必须被迫大量学习魔法。

   所以换句话说……

   难道这是父母……主要是母亲动用的非常手段之一吗？露易丝心想。对于毫无魔法才能可言的自己，使出的杀手锏……

   魔法学院聚集了年龄相仿的贵族子女，透过教育培养学生成为优秀的贵族。

   不会使用魔法，代表在这里无法受到贵族的待遇。身为公爵家千金，从小就在佣人与领地民众簇拥温室下成长的露易丝，怎么可能受得了。

   没错，露易丝的烦恼就是这一点。

   不会使用魔法。

   具体说，是咏唱一定会失败。

   而且更绝望的是，明天终于要开始上课了。入学典礼后，校方给不习惯学院的学生三天假期，露易丝除了用餐时间以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房间，过著愁眉不展的生活。

   天啊。

   提到上课……想必……

   周围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混杂在刀叉声中传入露易丝的耳内。

   「毕竟可是名留青史，伟大魔法师辈出的拉‧瓦利埃尔公爵家千金，魔法能力肯定相当优秀呢。哎，真是羡慕。我到现在连『飘浮』都无法顺利施放呢。」

   「真难为情，我也是。」

   「我光是浮在空中就很勉强了。」

   听得露易丝忍不住脱口咒骂。

   什么嘛。

   会飘浮已经很强了好吗。

   哪像我，哪像我啊！

   露易丝身子发抖。在餐厅见到的贵族学生们将近百人。不论任何课程，都不能在这么多贵族面前咏唱魔法。

   一旦失败，肯定丢尽面子。

   这时候，有几名战战兢兢的少年少女，聚集到内心不安的露易丝身边。

   「瓦利埃尔小姐，冒昧向您问安……」

   露易丝抬起头来。

   聚集的学生们全都露出紧张的神色。这也难怪，拉‧瓦利埃尔家族可是托里斯汀数一数二的大贵族。即使名义上，托里斯汀魔法学院重视「学生平等」，可是就读期间的人际关系会影响到毕业后在宫廷任职，这也是事实。

   尽可能与比自己尊贵的对象交际，让自己占据有利的立场……

   「我是露易丝‧杜‧拉‧瓦利埃尔，请多指教。」

   以自尊压抑颤抖的内心，露易丝声音僵硬地回答。同时挺直背脊，笔直注视前方，以免被人识破自己的紧张。

   「唔……」

   聚集的学生中，有人对公爵千金连瞥都不瞥自己一眼的高傲态度不以为然。

   毕竟托里斯汀的贵族都自视甚高。更何况没有任何贵族能忍受遭到这种方式轻蔑。

   「真不愧是公爵家，似乎和我们无话可谈呢。」

   露易丝身边聚集的学生中，一名拨起长卷金发的少女如此开口。

   「蒙莫朗西！」

   聚集的学生一同惊呼。名叫蒙莫朗西的少女凑近露易丝的脸，

   「你似乎对自己的家世相当自豪，但可别太自命不凡了。」

   突然听到对方这么说，露易丝顿时怒从心起。

   父母对自己千交代万交代，不可以劈头就拿家世身分压人。

   结果她说我自命不凡？

   不用她说也知道，自己丝毫没有对出身背景感到骄傲自大。

   可是……露易丝毕竟是不懂世事的公爵千金。即使本人没有这种想法，却依然无意间流露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态度。从露易丝的樱桃小口，就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我可没有自命不凡。不过对于家世低微的人而言，也难怪会有这种想法吧。」

   这句话让四周学生的气氛瞬间冷却。与公爵家相比，身世可能的确微不足道。但贵族终究是贵族。

   而且刚才这句话，听在重视历史与礼仪的旧贵族家世出身者而言，简直无法容忍。而蒙莫朗西似乎也是这样的家世成员之一。

   夹在修长卷发中的额头，顿时青筋暴露。

   「还没向您自我介绍。我是蒙莫朗西‧玛格丽特‧拉‧菲尔‧杜‧蒙莫朗西。」

   「是吗。请多指教，蒙莫朗西小姐。」

   「叫我蒙莫朗西就可以了，瓦利埃尔小姐。」

   「称呼我露易丝就行了。虽然无关紧要，但姓氏与名字几乎一样，念起来真绕口。」

   「长女代代都是这个名字！这可是传统……算了，虚张声势到此为止，毕竟是公爵千金呢。不过我的家族也曾经代代负责与水精灵交涉，可谓家世显赫。论及传统可不会输给你呢。」

   「拜托，我又没有刻意虚张声势。我早就知道你的家族有各种显赫的历史。可是蒙莫朗西家族的交涉职务不是早就解除了吗？」

   露易丝再度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虽然这是历史事实，露易丝只是单纯陈述而已。但这句话似乎深深刺伤了蒙莫朗西的自尊。

   「对啦！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曾经』两个字吗！话说你今年究竟几岁？入学就读不嫌太早了点吗？」

   盯著露易丝平板的身材，蒙莫朗西脸上露出些许轻蔑的笑容。这让露易丝的太阳穴一震，原本的不悦顿时变成怒火。

   「多谢你的关心。但我可是已经十五岁了。入、入学就读既不嫌早，也不算太晚。」

   「咦？与我同年？真看不出来呢，哎呀呀，刚才实在是太失礼了呢。」

   蒙莫朗西假惺惺地敬礼。

   ……糟糕，被她瞧不起了。

   露易丝心中更加恼火。

   「要、要要、要你管。话说你的发型真是好看呢，让我想起两百年前的宫廷壁画。」

   「你说什么两百年！」

   原本故作从容的蒙莫朗西气得满脸通红。

   「你想说我过时老旧吗？不好意思！我很喜欢自己的发型！更何况和你没有关系吧！」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我几岁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蒙莫朗西与露易丝恶狠狠互瞪。一旁的学生们都兴奋地双眼出神，注视两人的争执。

   「哎呀呀，入学第一天就吵架吗？托里斯汀的贵族真是闲到没事做呢。」

   说著这句话现身的，是一名头发宛如燃烧般火红，身材丰腴的女学生。看见身边带著许多男学生跟班的她，露易丝的表情更气得通红。

   「查伯斯特！」

   面对仇敌，露易丝的眼神内燃烧怒火。

   「哎呀呀，表情何必这么可怕呢。彼此不是邻居吗。」

   眼前的红发少女，齐儿可是加尔玛尼亚的贵族。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特地来到邻国托里斯汀留学。入学典礼之际，她以得意的小轻蔑态度狠狠嘲讽了露易丝一番。恶劣到极点的第一印象，加上继承祖先恩怨情仇的双方家世，让露易丝非常讨厌齐儿可。

   继承祖先的恩怨……齐儿可的老家，封‧查伯斯特与拉‧瓦利埃尔两家族，在战争中处于对立的双方。唯一庆幸的是，彼此对立的原因是出自于传统。

   「对、对呀。居然连宿舍房间都和你比邻，这肯定是始祖布利弥尔的引导没错。」

   「真让人开心呢。」

   齐儿可笑著说，但眼神丝毫没有笑意。

   「总之我们做好朋友吧？以前似乎发生过许多事情，但是和现在的我们无关吧？对不对？」

   说著，齐儿可朝露易丝伸手。露易丝原本瞪著她的手，但继续坚持下去也显得幼稚，因此暂时不顾内心想法，紧紧回握。

   「……做好朋友吧？嗯？」

   额头上暴露青筋的齐儿可，使出宛如要捏碎露易丝手掌的力道。

   「…………」

   痛得露易丝咬紧牙根。总觉得万一大喊『好痛』甩开的话，就好像自己输了，因此强忍剧痛反握她的手。

   但是纯粹比握力的画，矮了一个半头的露易丝根本不是齐儿可的对手。只见露易丝额头冒汗，右手痛的彷佛快被捏碎。

   「哎呀？怎么了吗？该不会哪里不舒服吧？欸，瓦利埃尔小姐？」

   「叫、叫我露易丝就可以了。」

   「那你也叫我齐儿可吧。好不好！露易丝！」

   「……呜咿。」

   可爱的表情痛得扭曲，露易丝在剧痛下头昏眼花。

   但是绝不能认输。万一输给查伯斯特家的女人，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尊不就碎满地了吗。

   右手使出前所未有的力道，露易丝紧紧握住齐儿可的手，彷佛在喊『尝尝先祖的恨意吧！』

   「咿！」

   顿时齐儿可脸上的从容笑意消失。

   「那、那我就不客气称呼你齐儿可了。怎、怎怎，怎么了吗？看你很痛苦呢……」

   「我才没有感到痛苦……呢！」

   接著换齐儿可以额头顶住露易丝的额头，并且不断使力，彷佛要直接压扁人般。但是不甘示弱的露易丝以毅力抗衡体格差距，对抗齐儿可的力量。

   「欸，两位。」

   听到一脸不置可否的蒙莫朗西开口，顿时回过神的两人急忙离开对方。想起这里并非双方家族反覆上演无数摩擦的托里斯汀‧加尔玛尼亚国境，而是贵族学习之处‧魔法学院。

   一瞬间恢复表情的齐儿可，向周围同学露出微微一笑。但不如齐儿可灵巧的露易丝，害羞地别过脸去。

   随后齐儿可优雅地向蒙莫朗西敬礼。

   「还没向您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齐儿可‧封‧查伯斯特，别名是微热。没错，就是微小的微，热情的热。一如别名，擅长系统为火魔法，您呢？」

   蒙莫朗西略为装模作样地以左手置于右臂上，竖起食指。

   「香水的蒙莫朗西。虽然尚未进行使魔召唤仪式，但获选的系统为水。我制作的香水小有名气，下次不妨试试看。」

   这时候一名手持假玫瑰的金发少年介入两人之间。只见他穿著十分华丽的衬衫。

   「我、我是青铜基修！擅长系统是土！所以叫青铜！以后，呃，请多多指教！」

   自称基修的少年，视线紧紧盯著齐儿可的事业线猛瞧。嘟起嘴的蒙莫朗西见状，一把揪住基修的耳朵。

   「讨厌……你在看哪里啊。真的一点都不害臊呢。」

   「哦，是你的情人吗？」

   一脸得意的齐儿可询问。蒙莫朗西听了摇摇头。

   「……不，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

   基修跟著转身望向蒙莫朗西，然后以手扶额，语气浮夸地开口，

   「别说这么让人失望的话嘛，我们不是约定过要结婚吗。」

   「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是小时候的童言童语吧！」

   满脸通红的蒙莫朗西别过脸去。

   用完早餐的学生们聚集在四人周围，开始形成一小块社交场。贵族们彼此报上自己的别名，并说明擅长的魔法系统。

   原本学生应该在二年级的春季，藉由进行「使魔召唤仪式」所召唤的使魔，占卜自己该学习的系统。

   不过最近贵族在入学前的家庭教育中，已经普遍尽早让得意系统魔法觉醒。在使魔召唤仪式之前，连得意系统魔法都不知道的贵族，会被烙上「吊车尾」的烙印……最近的哈尔凯尼亚掀起这样的风潮。

   即席社交场所谈论的话题让露易丝感到厌恶，正准备偷偷离开现场。结果随即被齐儿可喊住。

   「欸，露易丝，稍等一下。」

   「什、什么事啦。」

   「话说回来，还没请教你的别名呢。我已经报过我的了，你也该报上自己的别名吧。这可是礼仪喔。」

   露易丝的动作顿时停下来。

   聚集学生们的视线一同聚集在露易丝背后。有人小声嘀咕。

   「既然是拉‧瓦利埃尔公爵千金，肯定有相当厉害的别名吧。」

   听得冷汗从露易丝额头滑落。

   「肯定是『业火』或『王水』之类，听起来很强的别名吧。」

   身体跟著开始微微颤抖。

   「不不不！肯定是听起来更高贵的别名！像是凤凰！」

   「欸，露易丝。你的别名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们嘛。」

   在蒙莫朗西追问下，放弃抵抗的露易丝仰望天花板，以倾吐般的语气低声开口。

   「……没啦。」

   「咦？你说什么？」

   「听起来好像『没啦』。」

   「没啦的露易丝？听不懂耶。」

   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没啦』究竟是什么意思？」

   「水系统有这种咒文吗？」

   「想不到耶……」

   应声虫般的基修，得意洋洋地开始解说。

   「『没啦』的意思啊，是古代符文之一喔。意思是『高贵之光』。」

   「真的吗？」

   一脸疑惑表情的蒙莫朗西质疑。

   「对啦，是真的。别小看我，我可是很努力用功呢。」

   「高贵之光吗……看起来实在不像呢。」

   再也忍不住两人的对话，露易丝发出近乎尖叫般的大喊。

   「你们是笨蛋吗！哪有这种符文啊！『没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没有别名！」

   这句话听得所有学生茫然张著嘴，然后互望彼此。

   「她说她没有别名耶。」

   「怎么会。她可是名门拉‧瓦利埃尔公爵家千金喔？」

   凝视露易丝的模样一段时间后……齐儿可似乎想起什么点子，脸上浮现笑容。

   「各位，肯定是这样。其实她深藏不露，一定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才会讨厌别名。不是有句俗话说吗？『古代龙会隐藏智慧』。」

   对于齐儿可这番言论，学生们纷纷点头同意。这让露易丝羞得无地自容，坐立难安地准备离去。

   齐儿可走进想逃跑的露易丝身边，搂住纤细的肩膀。

   「放心吧？我会帮深藏不露的你，想一个最适合你的超棒别名。」

   「不、不用你鸡婆。」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这是我们亲近的证明。没错！就是友情！友情。」

   「多谢。但已经足够了。」

   「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擅长的系统魔法吧？还是所有系统魔法都精通呢？不愧是名门拉‧瓦利埃尔，没有擅长不擅长的区别呢！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忙找出你的系‧统‧魔‧法‧喔。」

   齐儿可的眼神像发现猎物的豹一样眯起。

   「要怎样才能得知呢？」

   基修询问。

   「火、水、风、土……只要在每一堂课程上，让她实践看看就好了。」

   学生们互望彼此，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一语不发的露易丝迈开脚步。

   「那就等明天啰！露易丝！我很期待喔！」

   晚餐后，回到宿舍寝室的露易丝，发出「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惨叫扑倒在床上。房间地上散落老家送来的行李，而且尚未拆封。虽然必须赶快整理才行，但实在提不起劲。

   不论是上课或是其他场合，都必须咏唱咒文。万一咏唱的话……自己完全不会魔法的秘密就会众人皆知。

   届时会受到众人轻视。

   遭人嘲笑「公爵家千金居然不会魔法」。

   不只自大傲慢的卷发蒙莫朗西。

   还有仇人齐儿可……

   露易丝身体不停发抖。自己能忍受众人嘲笑的窘境吗？

   没办法，露易丝立刻心想。

   绝对没办法……

   既害怕，又难过，更无法忍受。双月在窗外发光，凝视温柔照耀自己的双月，让露易丝不由得想起温柔的嘉德丽雅。

   「小姊姊……」

   这时候，会安慰自己的嘉德丽雅偏偏不在身边。

   『我没办法待在这里。』

   这样的想法在露易丝心中膨胀，自己多半绝对无法忍受。

   『回老家去吧，回到温柔的小姊姊身边。』

   不论父亲或母亲，可能连埃莱奥诺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可是……唯有嘉德丽雅会帮助自己。包庇自己，保护自己，帮自己说情。

   露易丝心想，『就这样吧』。

   以及『这样就对了』。

   偷偷摸摸溜回家，一如往常溜进嘉德丽雅的被窝中。温柔的二姊姊肯定会抱紧露易丝，这样告诉自己。

   『别担心，姊姊会帮你想办法。』

   然后还会帮忙向双亲说情吧。说露易丝无法就读魔法学院……

   想到这里，露易丝迅速开始收拾行李。

   大件行李事后再请学院寄回家就行。

   为了寻找外套，露易丝打开一个木箱。

   「……布偶？」

   箱子里塞的是露易丝最喜欢的熊布偶。尺寸大约十二制分，虽然到处都是补钉与破洞，却是露易丝重要的宝物。露易丝原本将这个布偶塞进行李，但却被父母训斥『又不是小孩子』而被迫拿了出来。

   偷偷将布偶塞回行李中的，肯定是嘉德丽雅。二姊姊的温柔体贴，深深打动露易丝的心。露易丝将布偶轻轻从箱子中取出。

   自己果然不能没有小姊姊。

   就在露易丝如此心想时……跟著察觉布偶背上，贴了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呢。」

   取下信封，发现背面有一个小小的签名。

   「是小姊姊写的。」

   内容究竟写了什么呢。

   满心期待的露易丝撕开信封。

   信封内只有一张便条。

   上头肯定写著……如果觉得难过就回来吧，这种让人暖心的温柔安慰。

   可是……便条上写的话，却出乎露易丝的意料。

   『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可以跑回家喔。』

   就只有这句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内容。

   露易丝紧盯这封信。过了一会儿，泪珠从眼睛滚落。终于连嘉德丽雅都说出『别回来』这种话。

   自己终于变成孤零零一人了，露易丝心想。

   就这样……露易丝哭了一段时间。

   哭著哭著……云层逐渐遮住双子月亮。没有点亮灯光的露易丝房间，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嗯？」

   这时候，露易丝发觉便条发出光芒。原来是从黑暗中会发光的特殊染料写下的文字浮现出来。

   一脸茫然的露易丝凝视这段发光文字。

   『你一定办得到，要相信自己。』

   原来嘉德丽雅一直相信自己。

   自己明明这么不会使用魔法……

   黑暗中……这些文字就是映入露易丝眼帘的一切。

   凝视了一会儿……露易丝叹了一口气。之后再度凝视便条上的文字。

   同时露易丝紧咬嘴唇。

   隔天早上……在一年级的教室。

   迎接光荣的第一堂上课，课程内容是「火」系统。

   由于是合班上课，三个班级的一年级学生都聚集在火之塔的特别教室。

   学生们神情紧张，坐在围成半圆形的坐椅上。出现在学生面前的，是今年四十一岁，任教于魔法学院十九年的寇伯特老师。

   满脸微笑的寇伯特走上讲台，向学生们问候。

   「我是负责火之课程的寇伯特，各位同学好。」

   学生们也一同向老师敬礼。似乎有点急性子的老师，回应也十分随便，然后开始上课。

   寇伯特在桌上以树枝搭成高台，然后声音高兴地说：

   「好，接下来从『火』系统基本中的基本，『引火』开始复习吧。」

   学生们纷纷发出不满的声音。这也难怪，毕竟『引火』不只是基本中的基本，更是「理所当然该会」的咒文。比用打火石生火还要简单。

   「没有任何贵族不会『引火』。」

   美貌眩目的齐儿可，声音不置可否地嘀咕。但寇伯特听了摇摇头。

   「正因为任何人都会，才有可能敷衍了事。『引火』说起来很简单，却是十分深奥的咒文。不只要看火炎强弱，更要看燃烧目标。『引火』小从缓缓点燃纸张，到产生一瞬间烧光大批薪柴的强大火炎。操纵火炎就是操纵技术，希望各位同学能像自己的惯用手一样，对『引火』运用自如。」

   说完，寇伯特缓缓环顾教室。

   「好，那么……谁要上台表现『引火』让我见识呢。」

   没有学生自告奋勇。不论寇伯特怎么说，学生们都不愿认真咏唱区区「引火」这种简单魔法。教室里弥漫这种气氛。

   「我愿意。」

   就在此时，有一名少女站起身。

   「哦！有吗！来来来，你是哪位同学？」

   带有桃色的金发摇曳，态度昂然抬起头，少女说出名字。

   「我是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请老师指教。」

   教室内顿时议论纷纷。名门公爵千金竟然……这样的窃窃私语传入露易丝耳内。

   「是吗是吗！那么瓦利埃尔小姐，请吧。」

   寇伯特敦促露易丝上台。

   大大深呼吸一口气后，露易丝坚毅地抬起头，朝讲台跨出脚步。齐儿可见状忍不住嘲讽：

   「那女孩是怎么回事啊。咏唱区区『引火』，怎么好像要去讨伐龙一样！」

   站在置于讲台的讲桌前方，露易丝高举手中握的魔杖。这是传承自祖先的魔杖，已经花了好几天缔结契约，就像自己的分身。

   阖起眼睛，露易丝以认真的声音咏唱咒文。

   「乌鲁‧卡诺。」

   然后挥下魔杖。

   寇伯特，齐儿可，蒙莫朗西，基修……映入在场所有一年级学生眼帘的，是搭好的树枝连同讲桌一起炸飞的光景。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教室内飘起浓浓烟雾。由于太过离奇，特别教室内陷入一片骚动。

   「刚、刚才……是怎么了？」

   一脸愕然的蒙莫朗西嘀咕。

   烟雾散去后浮现的……是制服衬衫与裙子破破烂烂的露易丝，以及撞上黑板痛得呻吟的寇伯特。

   吓得寇伯特询问露易丝。

   「瓦、瓦利埃尔小姐？」

   态度彷佛丝毫不在意骚动，露易丝傲然站在原地。可是……身体却微微发抖。以意志的力量拚命压抑颤抖，露易丝开口说。

   「非常抱歉，寇伯特老师，我失败了。」

   「……似、似乎是呢。」

   教室鸦雀无声中，露易丝向寇伯特提出要求。

   「请再让我试一次，我会努力的。」

   一脸茫然的寇伯特点点头。

   之后露易丝失败了十三次『引火』，引发薪柴爆炸。地板与墙壁都破烂不堪，当天就导致特别教室封锁。

   课程结束后，全体一年级学生送给晕过去，被抬到医务室的露易丝一个别名。

   『零之露易丝』。

   零成功率，零才能，被同学如此揶揄的别名，在这一瞬间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