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的爱情故事

   ——好久不见。


   加百列·派比·波佐(以下简称GP)嗨!詹姆斯!最近好吗?


   ——当然啰。想到能见你,熬夜的辛苦就通通……啊,真不好意思。今天我明明是要主持访谈,却忍不住向你撒娇。


   GP没关系,我也习惯被人像这样撒娇了(笑)。


   ——那么可以让我再来一次吗?其实上个月号的来宾是鹤纱·樱野,我被她整得好惨喔。只是稍微讽刺她一下,就被她加30倍奉还呢!


   GP那还真是个灾难呢。已经没事了,詹姆斯……


   ——啊!我得到安慰了,这个月请你来真是太好了。


   GP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呃,我们要一直这样吗?


   ——虽然我很想要持续到世界末日,但是总觉得我可能会成为世界公敌,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GP哎呀,真遗憾(笑)。


   ——我也觉得很遗憾(笑)。那么,关于即将到来的温哥华奥运,身为上一届银牌得主的你,这次的目标是什么呢?


   GP和往常一样全力以赴。尤其是在奥运,能够让全世界的人得到某些感触的表现也是很重要的。


   ——容我这么问,你有意夺金吗?


   GP……说一点都不想是骗人的(笑)。不过,只要是在全力以赴之后所得到的结果,无论最后是什么名次或分数,我都会觉得满足了。


   ——有哪些人是竞争对手呢?


   GP所有人,因为大家都是很厉害的对手。


   ——记得你在不久前的美国大奖赛中完成了四圈跳呢。


   GP那是我的运气很好。首次挑战就能成功,简直就像做梦一般。不过,我希望下次能表现得更好。


   ——现在有很多“你差不多已经可以击败莉雅·嘉奈特”的声音,也有许多人认为你的四圈跳也是在表现那样的意志。实际上,就连我也这么想,不知道你自己的看法如何?


   GP为了让自己进步,以学习新动作为目标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如果大家能够对我的挑战有所期待,光是这样,我就觉得很有价值了。


   ——原来如此。那么,我想问一些关于本季表演内容的问题,其实你本季的短曲以及长曲都获得很好的评价,听说滑冰焦点的编辑部还收到许多要求我们制作特辑的信件呢。


   GP真的吗?我好高兴喔,那就由我加百列献上充满爱的……


   ——哇……好的,就在此公布给读者们的赠品。我们将送出加布莉的飞吻照片给一百位幸运的……


   GP好了、好了(笑)。


   ——抱歉,我太兴奋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优雅的飞吻,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GP你明明就还没到要说这种话的年纪。呃,首先是关于长曲方面,这次我选的是自己从以前就很想尝试的主题;其中也多少是因为我身为意大利人吧。


   ——原来如此,毕竟是罗马帝国嘛。那么短曲呢?


   GP詹姆斯,你那是什么表情?


   ——呃,没有。因为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可是我也认为那是很棒的表演,不知创意的


   想法是来自何处,还有让你认为能够表现该种路线的契机是什么?


   GP我想或许与纽约的那个……有关吧。


   ——说得也是,难道你开始有那样的自觉了吗?


   GP不要用那种会招致误解的说法啦(笑)。


   ——我又失礼了(笑)。不过,无论是短曲或长曲,都看得出需要相当的体力呢。


   GP没有,其实也没有到那种程度。


   ——虽然你每年的表演都是充满挑战意味,不过本季实在又被你震撼到了,相信各位冰迷都会有同样的想法吧。


   GP如果能让人这么想我会很高兴,不过各个竞争对手也都拥有惊人的表演内容,我得要很拼命才能不被别人抛在后面呢。


   ——你还是一样谦虚。为什么和上月号的某人相比会差这么多呢(笑)。


   GP才没有呢(笑)。


   ——这次专访推出的时间点,差不多是你在俄罗斯大奖赛与莉雅·嘉奈特结束本季首次对决的时候。


   GP哇,这样说话就得小心点了(笑)。


   ——这部分我们会设法的(笑)。毕竟在众多实力选手中,也只有你刻意选择俄罗斯大


   奖赛参加。


   GP因为对手是冰上女王嘛,我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据闻还有你受伤的传言传出,这部分还好吗?


   GP我以圣加百列之名保证,请各位尽管放心(笑)。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呢。今天谢谢你接受采访。


   GP不客气。


   (月刊滑冰焦点!12009年十二月号)


   ——————————


   回到尤里斯库镇,积雪仍旧深厚,寒气也令人越来越难以忍受……


   一回俄罗斯,这种想法便会自然地出现在我的思考中,这也算是我的变化之一。


   在这次的全日本锦标赛中,本季才改以东京水晶花园做为练习据点的森永麻纪,展现出超乎想象的优异表现。听说她在我与至藤缺席的最终评选赛事中漂亮地获胜,赢得了第三个代表资格。


   “……说不定还得再选一人呢。”


   我故意放大音量,让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玛雅听到。


   躺在客厅沙发上、价值一百亿美金的浴袍美女,现在正让严寒中仍努力工作的暖炉抚慰自己疲惫的四肢。


   “因为其中一名代表快要被俄罗斯女虐待狂弄死了。”


   “想死的话随你高兴,我不会阻止你。”


   ……她还是一样冷淡。


   然而,玛雅练习中所给出的指示却是十分灼热。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让自己撑过那种训练的,如果我能通过那种训练算很夸张的话,那么会要求我做那种训练的人其实也不简单;若要讲得更白一点,我们两人都有点不正常。


   首先是早上,除了气温零下十度之外,不时还会毫不留情地刮起风雪,风雪不仅会遮挡视线,也会阻碍呼吸。虽然我能够体谅老天爷“想要把我冰冻,永久保存我美貌”的想法,但是现在的我在成为冰雕前,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我每天早上在去到滑冰场之前,都会先在木屋周边进行训练。老实说,与现在的训练相比,越野长跑不知好上多少。


   我原本以为她会要我穿着厚重的防寒衣在雪中来回奔跑,但是实际上她却是要我背着杠铃,持续做兔子跳。在这种环境下,光是要拉出陷入雪中的脚就已经很辛苦了,上下坡的时候,我也经常会被小规模的雪崩波及:我讨厌雪也恨透了雪人。


   没错,堆雪球也是训练之一。当然,如果有人认为那是一项愉快的训练,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玛雅总是要求速度,但是雪球这种东西会越滚越大,疲劳也会相对增加;要让巨大化的雪球多滚上一圈,不知得花费多少力气。


   我最近几乎每天都在做这种训练,而训练的最后,我也总是会瘫倒在自己堆起的雪球前。玛雅看见我那个模样则会丢出一句——粪金龟都比你有出息。


   木屋到滑冰中心大约有10分钟的车程,那对我来说是珍贵无比的休息时间,因为一旦到了冰上……


   ——谁要你一直做3字转的?


   ——用这种姿势进行回旋,人类是不可能办到的!


   ——喔,是吗?那你就给我练到能成功为止。


   我必须持续承受超越理论的不合理训练。


   结束滑冰中心的冰上练习后,还有越野长跑在等着我。由于回去的路并没有被冰雪遮盖,所以我必须鞭策刚结束冰上练习而筋疲力尽的身躯,穿着又厚又重的防寒衣,跑过层层积雪的山道返回木屋。就算刮起大风雪,这个每天必经的课题仍旧不变。


   由于跑步的路线几乎都是两旁有针叶树的道路,因此就算下大雪也不至于雪盲,所以不会有遇难的顾虑。但是除了得忍受理所当然的寒冷外,隔着护目镜也会有视线不佳的问题,因此有时也被迫呆站在原地。另外,随着日照时间减少,也让人打从心底产生另一种恐惧;如果跑得太慢,山里可能会变得一片漆黑。


   要是不快点回来,可是会冻死的——你够了吧!我告你虐待喔。


   接着,辛苦回到屋内脱下防寒衣的我,又得被窿鬼般的玛雅拖进仓库。


   此时我的头发绑成一束,身上只穿着背心和短裤。虽然只穿这样,但是仍旧只需要最低限度的暖气就已足够,因为我根本没余力觉得冷。


   做着跳绳、单杠、单手俯地挺身,另外还得在身体各处绑上重物,让身体维持艰难的姿势静止不动,要不然就是陆续摆出各样美丽的姿势。


   ——速度、速度、速度!


   玛雅彷佛嗑药般的声音回荡在仓库中,我也老实听话地操练自己的身体,我全力燃烧自己的灵魂、压抑理性……


   将双脚固定在勾子悬挂的铁棒上、让自己倒吊,在这种姿势下只靠腹肌撑起上身,再大幅地左右转动:我反复彻底地进行这个动作。


   不久后,我便已筋疲力尽,以头先着地的方式落在厚垫上,而看见我缩在垫子上的那副模样……


   ——真是难看。


   ——臭老太婆……


   与其说现在的我像洛基,倒不如说是弱鸡。


   不久之前,我还差点溺死在浴室里呢……


   “要是我死掉的话,一定会每晚都来找你。”


   “那也不错,如果一百亿美金的美女变成幽灵,应该会挺漂亮的吧。”


   现在我每天都会有一次想回日本,有五次想哭。


   至于往生咒!玛雅啊,消失吧……嗯~~一天大概有二十次左右吧;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生效过。


   然而,从一整天的残酷训练中获得解放之后,内心确实涨满充实感。这种充实不仅来自于训练时的感觉,也反映在最近比赛的分数上。如果能够拿出零失误的表现,肯定会大幅更新自己的最佳纪录。亲眼见到自己的实力持续增进,不仅点燃我的斗志,更进一步转化为霸气;这是十分有效的循环。


   每天往返越野长跑所培养出的体力,与经过全盘锻炼的身躯,还有经过彻底要求而养成习惯的深刀。正是因为在体力、技术两方面的基础得到强化,我才得以承受这些用来让我超越自己极限的训练。


   那么,在经历如此艰辛的锻炼之后,樱野鹤纱就此变成肌肉美女了吗——当然不是,啊,身为美女的部分可是不会改变的。


   花样滑冰选手不能过度锻炼肌肉,必须在保持柔软性的状态下强化肌力。而为此经过辛苦训练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全新肌肉,到了冰上也可能会产生些微差异;因为感官无法彻底对应比以前更加强韧的肌力。


   当然,只要锻炼的方式没错,要习惯并不需花费太多时间,而且我在习惯之后就会变成更加优秀的滑冰选手——我就是在重复这样的过程:也正因为全身的肌肉被训练得拥有更高性能,我才得以实行玛雅所要求的种种动作、步法和姿势。


   最近这一阵子,玛雅已经不再指责我欠缺基本能力了,也不再出现像“你有没有干劲啊”这类的斥责。


   这样就不行了吗、丢脸、难看……这些也许并没有多大差别。


   “对了,冰箱里有几个水果,想吃就挑自己喜欢的吃吧。”


   “……咦?”


   这个令人意外……意外到不行的提议,让我从沙发上坐起身。


   “挑自己喜欢的吃……不用在意营养管理的问题吗?”


   “你自己会维持体重吧?”


   丁……那还用说。”


   玛雅其实不会特别检查当初每天测量一次体重的义务性要求,这方面百分之百是由我自行管理的。


   虽然这部分也可以当作是玛雅对我的信任,但是多半不是。由于花样滑冰是一项十分细腻的运动,因此就算重量比最佳体重稍微多出一点,其影响都会反映在动作上:就算只是些微变化,玛雅也不会让那些变化逃过自己的眼睛。


   “今天是吹什么风啦?”


   “偶尔这样也不错吧,还是你不要吃?”


   “……我要吃。”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沙发,走向冰箱。


   同时心中也浮现疑问,我每天的营养都是根据玛雅的正确计算在摄取:这么说来,这是代表玛雅让我做的训练已经超过那些营养了吗?


   ……哈!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你该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我何必在这个时候下毒?真要下毒,我早在半年前就那么做了。”


   “也对。”


   自从大奖赛决赛之后,训练内容已经激烈到不可理喻的程度,而且我自己也比以往更加埋头苦干:最近这一阵子,我每天都把自己逼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不用多说,这都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的,也可能是我想藉这方式忘记我和莉雅之前的那件事。


   在训练时,我心里只会想着从苦行解放的瞬问,甚至还诅咒玛雅,顺便诅咒无辜的三代总教练及堂岛瑞树;要说偶尔会感受到的其他知觉,大概就是生命危险吧。


   当我躺在床上时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了。说真的,我实在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让自己所经历的激烈训练,现在也全部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


   时间毫不停滞地持续更新,迈入2O1O年——


   我在冰上练习的时间和往常相比也持续增加,训练内容更加严密,不过我现在也能够承受那种紧凑的训练了,证据就是我能够在自然且不浪费多余体力的状态下,实行玛雅要求的步法及动作。纯粹的体力及肌力方面的锻炼也没有松懈;当然,因为疲惫而在滑冰场中瘫成大字形的场景也已经司空见惯了。


   下午、点开放给一般民众使用时,我仍混在一般民众之间持续练习。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顾客数也明显增加。就滑冰场员工的说法,要是这种状况能持续下去,要转亏为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然而这应该只是暂时的现象吧。看来还是需要我赢得奥运奖牌,才能让滑冰场继续经营。


   顺带一提,滑冰场开放后的顾客增加,对我来说也代表练习空间减少。对我这个在优渥环境下长大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在人群的狭窄空隙问进行跳跃的技术。


   事实上,我早也已经因为之前数小时的激烈训练而筋疲力尽。这时的状态根本无法正常进行跳跃等动作,因此一般顾客所看到的,是怎样都难以想象有能耐扬言向莉雅挑战的疲惫美女,仍努力锻炼细微动作及表现的模样。


   另外,事情的起因得追溯到跨年之前。


   在离2OO9年已剩不到几天的岁末之际,善良的孩子们提出了一个美妙建议。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每天在滑冰中心被整得半死不活的悲惨遭遇,所以这件事他们是直接去找玛雅商量的。


   我原本以为,即使是他们,要说服那个顽固的教练也是难如登天,但是……!喔,如果只是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没想到,玛雅干脆地同意了。


   ——相对地,前一天跟隔天都要加倍训练。


   ——那绝对办不到……


   俄罗斯似乎都跟日本一样会大肆庆祝新年的到来,不过对我来说,无论是除夕或元日一,都是没什么两样的训练、再训练;不是在冰上摔跤,就是被埋在雪里,当然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觉得玛雅泯灭人性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年假,实际上也是这样。


   可是,在那之后过了几天——


   “……欢迎。”


   稳重招待访客的,是一名身穿鲜红与纯白服装的绝世美女,而且还是!


   “::啊、呃……”


   “萨沙,进来吧……”


   ——一百亿美金的迷你裙圣诞公主。


   我轻轻拉起满脸通红地低着头的美少年之手,招待他进入屋内。


   其实俄罗斯版的圣诞老人,似乎是冰雪爷爷与雪女的搭档。不过这里当然没有能扮演冰雪爷爷的角色,因此我最后决定打电话给堂岛,要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服装送到这儿来。


   拿下圣诞帽之后,以鲜红蝶型缎带绑成的双马尾随之出现;这是在冰上之外的鹤纱公主鲜少展现的绝佳服务。


   “啊,大家很快就会到,呃……”


   “嗯?”


   看见萨沙始终别开视线,我稍微弯起身子、凑近脸:要说我有什么地方跟平常不一样,大概就是即便到政府大楼陈情时也没有化妆的我,今天特别化了妆……


   “那、那是……日本雪女穿的服装吗?”


   “嗯;应该不算吧。”


   日本的年轻女孩有穿这种服装的习俗喔!我倒是没有开这种玩笑,不过,取而代之的则是……


   “怎样?好看吗?”


   我摆出有些性感的姿势追问他的答案,并享受他的反应。


   “……呃,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


   “哎呀,我好高兴喔。”


   我就连内心也亮出YES信号,虽然跟11岁的小孩认真有点不妥啦。


   今天是一月七日,俄罗斯的圣诞节因为宗教及历法的关系,比平常晚了两周才迎接节庆高潮。


   最近在前往滑冰场的路上,沿路随处可见色彩缤纷的灯光。圣诞树及灯饰让我在副驾驶座上感叹已经到了这个时期并观看出神,然而这些装饰品不仅过了十二月二十五日仍没撤走,反而还增加了……


   “鹤纱……”


   “嗨!塔妮雅。”


   剩下的成员在此时同时到访。


   “好可爱!好漂亮喔!”


   “谢谢。”


   我一边欢迎鱼贯走进屋内的孩子军团,一边将兴奋的心情转换成公主风的流畅优雅,克尽一个主人的职责。


   会场就在玛雅的木屋,这栋别致建筑的外观及内部装潢,似乎相当受这些孩子们喜爱。那临时种在庭院一角、名为“尤路卡”(枞树)的圣诞树,上头已经覆盖了层层白雪及五颜六色的灯饰。就连现在暂住在这里的我都觉得,这里除了屋主的性格之外,其他实在无可挑剔。


   还有,今天从上午到下午的这段时间,那个屋主仍一如以往地操练我。不过今天从滑冰场返回木屋的越野长跑却是异常地轻松,虽然大雪导致路况欠佳,我仍然跑出了相当不错的纪录。


   毕竟只要想到回去之后,原本等待我的训练变成是和孩子们度过的圣诞派对……!


   连我自己都不禁觉得,就算是国际知名的樱野鹤纱也是有些可爱的地方呢。


   而且太阳彷佛就像是体谅我那样的心情般早早落下……没有啦,我自己其实也知道北国的冬天本来就是这样。


   “各位,今天要尽情享受喔。”


   派对时间开始!


   宴会的餐点是由我尝试做出来的。


   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准备,不过因为一贯的训练让我头昏眼花,因此演变成几经失败的奋斗。最后我在筋疲力尽的状态下睡着,一直到隔天早上才重新开始。


   ……但是不知为什么,菜肴似乎变得比之前象样多了。


   “好吃!”


   “真好吃!”


   “太棒了!”


   “鹤纱好美!”


   品尝佳肴的孩子们,陆续用生涩的英语这么说道……啊,最后那句是我自己加的。


   餐点有俄式小馅饼、罗宋汤、生菜色拉、腌鱼、俄罗斯烩牛肉以及甜点。


   连我自己都惊讶没有收到负评,不过,依他们善良的个性,也许只是没有特地说出来而已。如果他们稍微学学洋子——


   “以你的程度来说,这样算不错了。”


   听到同席的师父说出这样的感想,让在场所有人瞬间静止。


   对这些孩子们来说,玛雅似乎是个敬畏的对象,同时应该也是对他们亲爱的鹤纱公主百般欺凌的坏心眼巫婆吧。当然,他们应该在认识我之前,早已知道玛雅的威名了。


   “晚上好像有小精灵出现,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是吗?这里偶尔也会发生稀奇的事呢。”


   ……玛雅用完餐便径自回到自己二楼的房间。虽然我和萨沙都希望玛雅能够留下来,伯是她对我们的慰留充耳不闻;毕竟她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如果偶尔愿意和我们打成一片就太好了。


   接着,我将同样是叫堂岛快递以最快速度送来的礼物分给所有孩子。


   首先是放在防撞包装内的冰靴,皮革部分是明亮的水蓝色,鞋带是粉红,冰刀则是黄绿色:另外还有红色、黄色、深蓝各种配色,总共是九双颜色各异的冰靴。


   这些是所谓的玻璃工艺品。


   “好棒喔!”


   “&◆$*!”


   “酷!”


   “△#〈”+◎~★%!”


   虽然英语和俄语夹杂一块儿,但是从表情来看,似乎都同样感到高兴。


   再来是订制冰靴的制作券,只要到莫斯科或圣彼得堡的特约商店测量足型,就能拿到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个人冰靴。


   这东西每个人都能使用三次,对他们正处于成长期的脚来说,应该会有机会用到才对。


   不过,前提是要有能让他们滑冰的滑冰场才行。


   “鹤纱,我相信你。”


   塔妮雅以最近进步许多的英语说道。


   “你一定能保住滑冰场的。”


   “嗯,我会尽力去做的。”


   虽然如此直率的要求让我梢梢不知所措,但是面对身高和我相差无几,而且还在继续长高的她,我仍旧直视她的双眼如此回应。


   这次与四年前完全不同,我自己选择前进,并以自身的意志背负了许多事物。


   面对即将到来的温哥华奥运,我背负着一座滑冰场的命运而战,最后等待我的唯有一个结果——胜利或是败北。


   如果这个心愿无法实现,到时候——


   “塔妮雅,不要给鹤纱压力啦。”


   萨沙稳重的一句话,让我松了口气。


   谢谢你,可爱男孩……我在心中如此道谢。


   如果无法实现的时候,我唯有干脆地道歉。这是背负他们纯直意念的我,在这次奥运中所抱持的樱野流逻辑……


   “鹤纱,我代表大家;:”


   “嗯?”


   “谢谢你给我们这么好的礼物。”


   “不客气。”


   我感受到和刚才不同的不知所措,因为萨沙真是太直率了。


   “这样的礼物真的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这是最好的礼物了。”


   “哎呀,听你这么说,就算是客套话我也很高兴。”


   “才不是客套话呢。”


   ……啊,对了。


   他们应该明白,我的迷你裙圣诞装扮才是最大的礼物吧。


   就结论来说,或许根本没有人发现。毕竟在俄罗斯冬季的户外夜晚,我自然是不可能一直保持迷你裙的装扮。


   我用厚重防寒衣连圣诞服装将整个人包得鼓鼓地,然后和孩子们一起来到庭院。虽然今天已比平常温暖许多,但是一月的沃洛格达州,气温仍然是在冰点之下……习惯这种东西还真是可怕。


   对他们来说,这种环境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鹤纱也来帮忙吧。”


   “来了、来了。”


   孩子军团开始争先恐后地开始他们的例行活动,也就是我在这里做到累得半死的那件事……也罢,反正这次并不只是要滚雪球而已。


   在俄罗斯这里,三段式雪人似乎才是普遍造型,接着只要在中间的雪球插上树枝或其他可以当成手的东西,然后头部再盖上一个水桶,转眼间雪人就完成了。


   无论是整体比例还是细部修饰,看来都挺不错的。就在我感到满意时,孩子们又开始在一旁制造第二、第三个雪人。


   在这个过程中,突然有个小孩发出怪声。因为他在距离木屋数十公尺远的森林入口,发现许多巨大的雪球……那些几乎都盖上一层新雪的雪球里,有几个我在今天早上才做好的雪球,现在还维持着完整的球形。


   最后,我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当孩子们知道这些神秘雪球是我的杰作之后,便一齐展开一场比赛。


   难得的派对还得玩雪球?饶了我吧!


   过没多久,我便在孩子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回到木屋,并带着一瓶冰凉的香槟来到师父位于二楼的房间。


   “只有圣诞树不会嫌太冷清了吗?”


   “已经很够了。”


   只有从窗户投入的反射雪光照亮了房间。


   中年屋主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俯视那些在庭院中玩耍的孩子。


   “有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


   “……很棒的讽刺。”


   我在回到屋内前的短时间内做了一个特大的雪球。不久前因为雪球的尺寸与完成的速度而吓傻的九个孩子们,全部燃烧起刷新纪录的执念,开始总动员滚起雪球。


   “你不一起加入吗?”


   “要是有我在,会碍到你和那些孩子吧?”


   “……也不至于啦。”


   不想与人接触——至少她和莉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曾见她那么做过,这是玛雅的特征。的确,从以前开始与滑冰有关的人中,似乎也没几个和她比较亲近。


   “不过就他们看来,也只看过你在场边欺负我的样于。”


   听我这么一说,玛雅发出微小的哼声:不过那绝不是带有排斥意味的反应。


   无论是现在或赛事进行中,她都极力避免和冰迷及媒体接触,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想避开三代总教练的举动是很正常的直觉反应,可是玛雅在大奖赛决赛的期间也没有来过高岛家,现在也像这样和孩子们保持距离……


   “可是,我想他们应该也都明白才对。”


   “明白什么?”


   玛雅这么回问,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对照前言来说,总之就是玛雅其实足个好人——啊,那是不可能的。


   我决定先把手搭上房门,确保逃生路线再把话丢出。


   “明白你是个鬼婆婆啊。”


   了:。鹤纱。”


   听到她语气平静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不自觉地缩起脖子。


   “今天你尽量玩得尽兴一点。”


   “好……好的。”


   我对这句意外的话感到困惑,接着便离开了房间。


   ——————————


   我下到一楼并前往厨房,走向位在深处的柜子前。


   这里除了干货、鱼贝类及肉类等加工保存的食物外,还有红茶的茶包及汤粉之类等各式各样的东西。


   今天我是孩子们包下的圣诞公主,为了让他们暖暖身子,我想帮他们弄些热可可等。


   “……咦?”


   一阵声音传来,让我停下在柜子翻找东西的手。


   有人打开了后门的门,轻声走进屋内。


   如果是那些孩子军团,大伙儿肯定会大吵大闹地进屋才对。不过屋内仍灯火通明、庭院还如此热闹的人家,小偷也没理由会上门。


   我竖起耳朵就听见一阵说话声,那是一个女孩……和男孩,是萨沙。


   女孩则似乎是塔妮雅。说到塔妮雅,今天的她也与平常不太一样,感觉好像稍微化了点妆。她应该和我一样是主张不化妆的人才对,可是她也才……岁嘛。


   我悄悄地靠近厨房的死角窥视,在我的视线中,看到他们在没有其他人的暖炉前面对面交谈。由于塔妮雅的身高比萨沙高上许多,因此他们看起来多少有点姊弟的感觉,实际上他们的感情也不错。


   但是,这次他们之间的气氛却有种莫名的严肃。


   ——塔妮雅开口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转为寂静,可是却明显有了改变。


   塔妮雅看来又害臊地说了几句。


   相反地,萨沙则是别过视线,看着一旁的地面。


   就算我听不懂俄语,看也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就是所谓的——告白。


   这一瞬间,我展现出难以置信的高洁行为。因为我并未等着看几秒后可能出现的结果,而是再度返回厨房深处。


   只属于两人的热情瞬间,还有在那之后的甜蜜时光……那是我个人从未经历,并且未来也可能不会造访我本身的东西。所以虽然只是我的想象,但是我认为那应该是甜美、神圣的瞬间。就算只是窥视,我也不愿打扰他们。


   萨沙和塔妮雅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看他们之间的样子,我想我已经知道结果,塔妮雅喜欢萨沙,而萨沙也……


   我确信他们两人会在一起,而且我也像是自己的事般为他们高兴。


   “圣诞快乐,可爱的男孩&女孩,看来今天会是个美好的夜晚呢。”


   我轻声诉说打从心底的祝福,正当我蹲在柜子前开始仔细挑选可可亚时!


   “……呃,咦?”


   接近的脚步声转眼就——


   “啊……”


   ——冲进厨房的人是塔妮雅。


   我感觉到强烈的焦虑,不知是因为我刚才偷看被她发现,所以她要跑来对我质问,还是她要说:“萨沙接受我的心意了!”然后和我拥抱。


   ……然而都不是。


   在我眼前的,只是呆站在那里的塔妮雅,她似乎做梦也没想到附近还有其他人的样子。


   “啊……呃,你稍等一下,我现在正要帮大家准备热可可……”


   我随便拿了瓶装有粉末的瓶子站起身,转头对她!


   我的话顿住了。


   因为那个身高和我相差无几的少女,她那高度扣我相差无几的视线中透露出某种讯息,使我明白自己的确信并不正确……


   “他说他喜欢的是塔纱……”


   “——??”


   她吐出生涩的英语,在她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


   转身跑开。


   塔妮雅跑到门口后奔出屋外,那与她平时充满律动的动作相差甚远,步伐十分凌乱。


   我完全摸不着头绪,那不就表示萨沙也喜欢她吗?可是,她的反应又是为什么?


   此时,我听见墙壁另一头的客厅内传来一阵叹息,留在那里的萨沙发出带着难过及下加所措的叹息。


   又过了不久,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他大概始终都没察觉到我的存在吧。


   “为什么……?”


   我一个人楞在原地,先前屏住的气息与肢体总算获得解放。


   我实在不懂,明明最后他们两人是两情相悦,又为什么要流泪呢?


   难道,喜欢萨沙的人是欧克珊娜或艾莲娜,而塔妮雅只是帮人告白?所以当萨沙说我喜欢的人是你,让塔妮雅感到困扰吗?不对,话说回来,既然我听不懂俄语,自然也没有办法确定那是告白。


   “嗯~~”


   总面言之,我决定先在对应人数的杯子内放进可可粉。


   在那之后——


   我再度被拉到庭院,在巨大的雪球及满脸得意的孩子军团面前,干脆地承认输给他们:接着我把热可可分给回到屋内的孩子,大家便在客厅内玩起游戏。以圣诞派对来说,这已经算是无可挑剔的发展,我在此时也感到一阵安心,只是……


   萨沙还能让自己保持如常,而塔妮雅却难掩内心的难受。从她身上可以感受到冲击与失望的余波,中间也出现过其他孩子们担心她是否身体不适的情形。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了过去不可能有的芥蒂,让人感觉实在不是滋味。


   时间已过了晚上9点。


   此时送孩子们返家的三辆出租车抵达了木屋前,这也代表派对即将划下句点。


   我安抚孩子军团的强烈不满,并向他们承诺会有下一次的派对。其实我自己当然也想再多玩一会儿,可是和10岁出头的孩子们玩上一整夜,再怎么说也实在不妥,而且还是做这种装扮,对吧?


   可是,如果约定好的下回派对是奥运后的胜利庆祝会,那么……


   “下次我一定和大家一起玩通宵,不会让任何人有意见的。”


   我透过萨沙和所有人如此约定。


   ……如果实现的话?


   光是想象就让我全身兴奋不已,那是热情且甜美的美好画面,到时候,我说不定还会在派对上做出更甚于今天的服务。


   九个孩子分别坐上了出租车,踏上归途。


   但是,有一件事仍让我有些在意。


   塔妮雅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带有一种说不出的责难……


   ——————————


   隔天一早——


   当知道雪球的目标是要跟昨晚孩子军团所做的巨大雪球一样时,让我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们可是有九个人,而且又没限时间……但是不论我如何抵抗,玛雅都听不进去,难以承受的痛苦,甚至让我瞬间对那些孩子们产生恨意:另外还得在雪中正向、逆向的奔跑,背着杠铃兔子跳。彷佛要将昨天享受的分量也一并补回来的严酷训练,在我到了滑冰场后仍毫不留情地持续着。


   直到滑冰场开放,孩子们现身之后,我才被允许享用午餐。


   走出滑冰场……更应该说,是爬出滑冰场的我,和往常一样向他们打招呼


   我立刻就注意到塔妮雅的身影不在他们之中,毕竟像她那样格外高挑的女孩,平常一眼就能认出才对。


   而且,可爱男孩的脸上也带有几分寂寞。


   “萨沙,塔妮雅怎么了?”


   “啊、呃……”


   虽然我并不想问,但是如果不问,反而更显奇怪……没想到我也会这样装傻。


   “她感冒了吗?”


   “不是……我想不是,都是我不好。”


   我心里也十分难受,我并不了解详细情形,但是我知道原因就是那时的对话。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你并没有错……”


   我说到这里便决定克制自己,稍微想一想也知道,那是一句十分随便又危险的句子,话说太多可不是件好事。


   “塔纱。”


   “……嗯?”


   我会对这个称呼有所反应,是因为声音就在我的后方。


   我回头一看,发现艾莲娜正拿着湿毛巾站在我身后,看来毛巾刚泡过热水还没过多久,上面不断冒出蒸腾的热气。


   “斯帕西巴(Сласибо·谢谢)。”


   我带着笑容接过毛巾,连温度都没确认就将脸埋入毛巾内,在这样的舒适当中……我脑袋倒转回几秒前。


   “我是塔纱?”


   我指着自己这么问道。


   “啊……”


   疑问——昨晚的谜题出现了答案。


   那时候塔妮雅说的是“塔纱”吗?不是塔妮雅,而是塔纱……


   我记得是那样,我想应该没记错,也就是说——


   他说他喜欢塔纱的意思是……


   “……呃。”


   等、等一下,难道……


   他喜欢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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