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四号房在燃烧吗?

   一


   阪神的金本知宪退休数天后,十月某个下雨的星期日——


   一名女性手拿湿答答的伞造访侦探事务所。这名女性不知所措地环视邋遢室内,如同要在陌生的土地问路。


   「请问,这里是『鹈饲杜夫侦探事务所』没错吗?」


   「…………」当时恰巧在事务所沙发打发时间的二宫朱美瞬间愣住,但她立刻理解状况,扔下右手的女性杂志。「欢迎光临!」接著她将左手的仙贝藏在背后起身。「您、您有事造访侦探事务所是吧?」


   「是的,我有件事想特别前来商量,所以登门拜访。」


   深深行礼的这名女性如同模特儿般高跳,身材傲人,灰色套装衬托窈窕腰身非常有型,背后是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整体洋溢稳重的成熟女性气息,不过从肤质来看,实际年纪还很轻,朱美判断大概三十岁左右。猜女性年龄是她私藏的专长。


   至于朱美则是距离三十岁还很久的单身女性,而且年纪轻轻就拥有这间侦探事务所入住的综合大楼,也就是了不起的大楼房东。


   所以,只要向侦探事务所收取每月房租,她就能享受无所事事的优雅身分——但是这个穷侦探别说每个月,甚至是以半年为单位欠缴房租,托福她每天都会监督这里的经营状况,尽量避免这间事务所成为不良债券。


   简单来说,这间侦探事务所,现阶段堪称由朱美掌握实权。


   因此她在周日白天独自霸占事务所沙发,单手拿著女性杂志悠哉享用仙贝。


   基于前述苦衷,朱美没道理放掉难得迷途上门的委托人。「请坐。」朱美朝女性投以最灿烂的笑容,亲切邀她坐下。


   接著她去找这间侦探事务所表面上的主人。


   他——最令朱美担忧的这名男性鹈饲杜夫,从事务所深处悠然现身。


   「您好,欢迎来到推理的殿堂『鹈饲杜夫侦探事务所』。」


   他说著新的宣传标语。朱美心想根本不需要这种标语。


   「我是所长鹈饲,她是可以信赖的助手二宫朱美小姐。」


   我不是助手。朱美在内心低语抱怨,但是看在「可以信赖」这句话就姑且原谅。


   「此外,我还有一个不可以信赖的助手,不过等其他机会再介绍吧——话说盆藏山的枫叶如何?我觉得差不多是赏枫时期了。」


   「嗯,这几天确实是赏枫的好时机……」她回答到一半,脸上迅速充满疑惑的神色。「为什么突然提到盆藏山?我明明连自己的姓名都还没说啊?」


   鹈饲坐在朱美身旁,挂著老神在在的笑容开口。


   「没什么,这是简单的推理。您那套笔挺的灰色套装是名牌正式套装,但是太正式了,不是刻意在雨天造访侦探事务所该穿的衣服,如果坚持要穿,应该会再穿一件雨衣,但您只撑一把伞就来到这间事务所。至于那把伞,乍看是典雅的褐色雨伞,其实是站前便利商店卖的五百圆廉价伞。高级套装加廉价伞非常不搭调,换句话说,您是因为突然下雨而为难,急忙买一把伞挡雨。不过这场雨不是突然下的,是从中午过后开始下,已经持续下了一个小时以上,代表您至少是一个小时前出门。顺带一提,我看窗外就知道您不是开车来访,因为停车场除了我的爱车雷诺,只停了我看过的车子。咦,可能是搭计程车过来?不不不,要是搭计程车,车子肯定会停在这栋大楼的玄关前面,从那里撑伞只须走一小段路,那么伞就不会湿成那样。您大概是搭电车到车站,在站前便利商店买伞走过来的,所以您住的地方是从乌贼川车站搭电车要一个小时以上的偏远城镇,既然这样,只能推测您住在盆藏山山脚的某处——请问我的推理如何?」


   她听到鹈饲如此询问,毫不犹豫地条列回答:


   「①灰色套装不是名牌,是在平价西服店买的量产成衣。②我不是没穿雨衣,我根本没有雨衣。③伞乍看是廉惯品,不过是有钱朋友赠送的五千圆价位高级品。④我大约半小时前离家,当时雨已经下得很大。⑤所以我是搭计程车过来的。⑥伞湿答答是因为我在计程车招呼站等很久——这就是真相,如何?」


   「…………」


   侦探默默聆听她毫不留情的指责,最后抬起表情空洞的脸。「咳!」他乾咳一声之后回答:「——哎,我偶尔也会猜错。」


   完全没猜对的侦探居然讲这种话?朱美投以冰冷的视线,旁边的鹈饲若无其事佯装成面无表情,重新对面前的女性说:


   「唔,那么,首先请教您的大名吧……」


   「千叶聪美,二十九岁。」灰色套装女性面对朱美与鹈饲如此自称。顺带一提,她不是住在盆藏山山脚,而是乌贼川市郊外的某间公寓,现在独居,在当地的寿险公司担任会计出纳。


   「我进这个公司第七年了,现在依然单身,但是有交往对象。不过最近开始交往的他——」


   「喔,他怎么了?做了什么事吗?」


   「是的,其实我怀疑他有别的女人……」


   「原来如此,相当有可能。」


   这个反应从某方面听起来,对于委托人来说非常失礼,但鹈饲毫不内疚,甚至以严肃视线投向她,像是劝诫般说:


   「我不把话讲得太难听,请不要委托调查外遇,做这种事不会让任何人幸福。揭发他人的秘密究竟能怎样?只会让彼此空虚而已。」


   原来如此,或许如他所说吧——差点附和的朱美连忙摇头。如果揭发他人的秘密很空虚,到头来这个世界就没有侦探事务所存在的理由,鹈饲这番话是在否定自己私家侦探的身分。


   ——这个人只是不想做「外遇调查」这种乏味的工作吧!


   朱美敏感察觉这个嫌麻烦侦探的懒散意志,紧急发动她身为侦探事务所最高掌权人的特权。


   「调查外遇是所长最擅长的领域,请您说明细节吧,我们所长肯定会回应委托人的期待。」朱美擅自推动话题,朝坐在身旁的侦探嫣然一笑。「对吧,所长?这间贫穷的侦探事务所,再怎么样都不会拒绝委托吧?」


   鹈饲立刻出现明显失望与大幅放弃的神色。


   「啊,嗯,那当然,调查外遇正如我所愿。好,就这么做吧,我就尽量揭发别人的秘密,让大家尽情享受空虚的心情吧。」


   鹈饲闹脾气般说完,在沙发上伸直背脊,再度面向委托人。


   「所以,您这位习惯劈腿的男友是怎样的男性?」


   「并没有习惯劈腿就是了……」千叶聪美即使对侦探的反应感到困惑,依然说出男友的情报。「他叫做辰巳千昭,年纪大我三岁,三十二岁,职业是餐厅老板,虽说是老板,也只是开一间小小的酒吧而已,是在盐辛町叫做『满垒策』的时尚酒吧。」


   「真的是时尚酒吧?取这个名字?我没办法相信呢。」


   「名字一点都不重要吧?」千叶聪美回到正题。「爱喝酒的我,某天下班回家光顾这间酒吧,对正在摇酒的他一见钟情。后来我常常去那间店,彼此交情越来越好,终于开始私下交往。我们认识至今才半年,开始交往才短短两个月,但我很认真想和他结婚。」


   「那么,您有什么根据怀疑这位辰巳先生有别的女人?」


   「其实我听到好几个类似的传闻……」


   「他和其他女性走得很近的传闻?」


   「嗯,是的。」千叶聪美嘴唇颤抖,透露出不甘心的情绪。「像是辰巳在夜间市区,和年轻漂亮像是模特儿的女生亲密地手挽著手行走,或是在『满垒策』以外的酒吧一起喝酒,或是在宾馆街看见他之类的。不同人在各种地方目击辰巳和那个女性在一起。」


   「这样啊。为求谨慎请教一下,和辰巳先生在一起的女性不是您吧?因为您的体型也很像模特儿。」


   「哎呀,别这么说……」千叶聪美谦虚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辰巳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依照目击者的证词,那个女性是脸蛋妖艳又上浓妆,长长黑发引人注目的美女,而且穿红色或紫色的华丽礼服。但我至今从来没有穿那种花俏礼服和辰巳一起上街。」


   任职于保险公司的粉领族千叶聪美,像是夸示朴素的套装般挺胸。


   「那个,恕我冒昧提出一个失礼的问题。」鹈饲郑重做个开场白。「其实您的男友异常喜欢模特儿,喜欢带这种体型的美女上街,而且一个接一个换——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性吧?」他问的问题真的很失礼。


   委托人当然否定鹈饲提出的可能性。


   「我不晓得辰巳是否喜欢模特儿,但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的女性不可能每次都不一样。目击者说的女性特徵与服装印象都一致,到头来,不可能轻易就追到许多模特儿类型的女性吧?我觉得辰巳很英俊又受欢迎,但他不是吃软饭的人,真要说的话是文静又内向的类型。」


   「这样啊,那就当成是这么一回事吧。」鹈饲以语带玄机的说法打断这个话题,一鼓作气说出结论。「既然这样就简单了。总归来说,只要发现辰巳千昭先生和那个礼服女性亲密相处的场面,拍下一张清楚的照片就好,这就可以成为花心的证据,再来就是您和辰巳先生自己沟通。要分手也好、要尽弃前嫌也好、要把那个女性吊起来也好……」


   不能吊起来吧?朱美斜眼瞪鹈饲,反观鹈饲则是向千叶聪美讨一个调查外遇时不可或缺的物品。


   「您身上有这位辰巳先生的照片吗?」


   千叶聪美如同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取出票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侦探。「——这就是辰巳。」


   如何,很帅吧!


   感觉这句炫耀的话语随时会脱口而出,但是二十九岁单身粉领族炫耀起男友毫无客观可言。朱美半信半疑地注视她递出来的照片,旁边的鹈饲也一起看照片,然后两人同时惊呼。


   「哎呀,这实在是……」


   「嗯,这真不错呢……」


   看来千叶聪美这番话没有欺骗或夸示。


   她手中照片上的辰巳千昭,确实英俊得让人眼睛一亮。


   二


   最后,鹈饲接受了千叶聪美的委托,朱美这样就非常满足,不知道后来的详细经过,也没兴趣知道。既然接下委托,这份工作就属于侦探,之后应该会顺利完成吧。不对,以他的状况可能不会很顺利,但这样也无可奈何。朱美抱持置身事外的心态,


   不过,从下雨周日经过整整三天的周三下午,朱美再度和鹈饲的工作扯上关系。


   当时朱美在乌贼川市的站前繁华区买完东西,到当地知名的咖啡厅「CHARLEY'S COFFEE」(仿冒大都市知名的「TULLY'S COFFEE」)一边喝茶,一边心想该回家了。


   这一瞬间,熟悉的西装身影从朱美眼前经过。


   他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微微低头前进,看起来难免像是一边走一边寻找掉在地上的十圆铜板,但是并非如此。朱美立刻冲出咖啡厅,快步追上他,轻拍他毫无防备的背。「——鹈饲先生!」


   「呀啊啊啊!」鹈饲瞬间惊慌大喊,闹区往来的行人同时朝他行注目礼。「嘘,朱美小姐!请!安!静!」鹈饲食指移动到嘴巴前方,做出非常矛盾的反应。


   「吵的是你吧?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问我做什么—我看起来像是边走边找弄丢的百圆铜板吗?」


   「…………」看来不是十圆或百圆的问题。「不然你掉了多少钱?不然我一起帮忙找吧?反正我也很闲。」


   「讲,我也很闲』很没礼貌,我和你不一样,一点都不闲……唔喔,危险!」鹈饲一个转身,就这么背对询问著诧异的朱美:「你看,大约十公尺前方有个年轻人吧?穿黑西装的男性。」


   「啊啊,那个像是男公关的花俏男生吧,那是谁?」


   朱美看著前方的西装背影询问,鹈饲立刻回答。


   「那就是传说中的帅哥辰巳千昭——呃,喂,朱美小姐,你要去哪里?」


   「那还用说,我要过去看他的长相!」


   「你出乎意料爱追星呢……」朱美听著鹈饲从后方传来的这句话,向前跑去。


   辰巳千昭在路边吸菸区吞云吐雾。朱美若无其事接近,近距离看他的长相。看照片就觉得很英俊,但近看就发现英俊程度更加抢眼。修整美丽的眉毛、细长的眼眶、笔挺的鼻子,头发柔顺,洁白肌肤连一颗痘子都没有,如同紧贴身体的黑色西装非常适合他高瘦的体型。


   朱美不知何时变得心不在焉,忘神看著他的侧脸。后来辰巳千昭将嘴里的菸塞进菸灰缸,从容踏出脚步。


   朱美也像是跟在他身后般摇摇晃晃前进,此时后方突然——


   「喂,朱美小姐!」


   「呀啊!」这次轮到朱美大喊,路人再度同时行注目礼。朱美将食指移动到嘴巴前方。「嘘~鹈饲先生!请!安!静!」


   「吵的是你吧?不提这个,你怎么心不在焉往前走?你肯定没理由跟踪那个男的才对。好啦,别妨碍我工作,你快回去吧。」


   「哎呀,不需要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吧?两个人肯定比一个人更好跟踪吧?鹈饲先生,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帮忙吧。」


   「你这么想追著帅哥的屁股跑?」


   鹈饲无奈地耸肩,视线专注落在前方行走的黑色西装背影。随即在下一瞬间,鹈饲发出「啊!」的叫声。


   往前一看,辰巳千昭站在人行道边缘举起单手,一辆计程车立刻像是中了魔法般紧急煞车,辰巳千昭悠然坐进后座。


   「糟了!我们也得拦计程车才行!」


   「放心,没问题。这边也准备好车子了。」


   然后鹈饲站在人行道边缘举起单手,开到面前的是鹈饲的爱车——蓝色雷诺。鹈饲与朱美分别迅速坐进副驾驶座与后座。在驾驶座开车的是侦探事务所的未出师小子—见习侦探户村流平。身穿花俏刺绣外套与牛仔裤的流平,在两人上车还没坐好时就紧急起步。


   「要追那辆计程车是吧!」踩著油门的流平,刻意转头朝后座露出诧异的表情。「唔——不过,朱美小姐怎么在这里?」


   朱美将他的脸推回去。「先别问了,给我看著前面开车!」


   流平重新面向前方开车,鹈饲在副驾驶座双手抱胸,朱美从后座探出上半身,注视在前方行驶的计程车。


   不过,数分钟的追踪没造成任何戏剧化的进展。这辆计程车没有让轮胎摩擦地面展开飞车追逐战,就这样停在某个住宅区的一角。流平将雷诺停在有点距离的路上。


   朱美从后座车窗眺望周围的景色,大同小异的住宅栉次鳞比,是随处可见的住宅区光景,前方卖豆腐的流动摊车挂著「怀抱真心营业中!」的旗帜。


   「——这里是哪里?」


   「墨谷町,辰巳住的城镇。他住的『墨谷公寓』就在前面,好像是适合单身贵族居住,相当大的套房型公寓。」


   鹈饲从副驾驶座车窗指向前方,盖在那里的是冰冷水泥外观颇具特色的两层楼集合住宅。


   辰巳千昭从计程车下车之后,沿著公寓外墙的阶梯上楼。


   「他的房间是二楼边间,二〇四号房。」


   正如鹈饲所说,辰巳千昭走到公寓外廊的尽头,停在第四扇门前方,从裤子口袋取出钥匙开门,就这么未曾回头就进入室内,流平等他身影消失之后说:


   「鹈饲先生,怎么办?回到老地方盯梢吗?」


   「也对,车子停在这里显眼得不得了,先把车子停在收费停车场,然后在老地方盯梢吧。」


   流平点头回应鹈饲的指示,只有朱美歪过脑袋。「老地方是哪里?」


   不久,将车子停在附近停车场的三人,如同绕过公寓建地般来到建筑物后方,公寓小阳台井然有序的光景映入眼帘。


   朱美看著这一幕重新询问:


   「流平,老地方是哪里?」


   「你看,公寓对街有一间空屋吧?二楼有个古老的阳台吧?从那里可以清楚看见公寓的二〇四号房喔。」


   「是喔,所以是最适合盯梢的地方,不过反过来说,不会容易被发现吗?因为对方也可以清楚看见我们吧?」


   「不,没问题。阳台扶手钉了波浪板,我们可以从波浪板缝隙观察对面的样子,对面没办法反过来看见我们。」


   「是喔,那就更适合盯梢了——是鹈饲先生找到的?」


   「算是吧。」鹈饲回答之后,像是熟门熟路般从玄关闯入这问空屋。玄关大门似乎没上锁,应该说肯定是鹈饲使用侦探会有的技术擅自开锁。


   真是个坏侦探—朱美如此低语,同样入侵空屋。朱美成为坏侦探的共犯了。


   鹈饲、流平与朱美三人沿著空屋的老朽阶梯走上二楼阳台,弯腰躲在扶手下方的波浪板后面观察公寓。二〇四号房的阳台确实几乎就在正前方,落地窗没拉上窗帘,应该可以隔著玻璃观察室内的状况,然而——


   时钟指针已经显示黄昏时分,室内比想像的昏暗,朱美再怎么定睛注视,也无法隔著窗户玻璃确认人影。


   「啊!真遗憾!这样什么都看不见吧?」


   接著,如同听到的这句不满——


   二〇四号房的窗户突然透出淡淡的灯光。


   不是日光灯的冰冷灯光,是更有情调的橘色柔和灯光,至今看不到的室内模样因而立刻映入朱美等人眼帘,朱美看到这幅光景差点惊叫出声。


   窗边站著一名红色礼服的女性。她背对这里所以看不见长相,是身材如同模特儿高挑修长的女性。


   女性正前方是身穿黑色西装的帅哥辰巳千昭,表情看起来是朝著眼前的美丽女性温柔微笑。


   「看吧。」鹈饲从波浪板缝隙凝视著前方大喊:「是红礼服的女人!」


   「嗯,肯定没错。」流平也和鹈饲维持相同姿势大喊:「可恶,让我看脸啊!」


   但流平的愿望不可能传达给对方,女性就这么背对这里。


   接著,礼服女郎与辰巳千昭的身影看起来相互吸引,两个身影在鹈饲等人的注视之下重叠,红礼服女郎如同热情拥抱般环绕双臂,朱美旁边的流平像是在期待什么般「咕噜」咽口口水,鹈饲「喔喔!」轻声一喊。接著在下一瞬间,礼服女郎身体往前方倒下,如同就这么将男性推倒。


   最后,礼服女性与西装男性的身影都离开窗框看不见了——


   「啊啊,喂,看不见,看!不!见!」鹈饲大喊。


   「可恶~难得气氛正好啊~」流平大喊。


   「吵死了,你们是青春期的男生吗?」朱美叹息。


   两个男生的脸离开波浪板缝隙,在阳台跳啊跳的想尽办法要窥视二〇四号房的光景,看起来完全忘记正在盯梢,朱美只能对他们的举止无可奈何。


   「不提这个,鹈饲先生,有没有拍到照片?」


   「不,我太拚命看两人的激情场面,连一瞬间都不肯放过,所以顾不得拍照。我再三感到遗憾。」


   「…………」真没用的侦探。


   「总之,红礼服女性直到最后都背对这边,所以实际上堪称没机会按快门,但总之可以确认辰巳千昭在二〇四号房和神秘女性密会,既然这样,只要赌上第二次的机会就好。」然后鹈饲对他不可靠的搭档下令:「流平绕到公寓玄关,等待女性走出房间的时机,我留在这里继续偷窥——更正,监视两人的行为一阵子。绝对不是基于非分之想,始终是工作的一部分。」


   「咦~鹈饲先生~这样很奸诈啦~都是你吃香~」


   「…………」鹈饲先生,你的非分之想都写在脸上了!而且流平也惋惜过头吧!


   朱美微微叹气,接著一幅奇妙的光景映入她的视野。


   刚才神秘女性的红色礼服背影所在的窗户另一头,在橙色光线照亮的空间里,隐约充斥像是雾的东西。


   「那是什么?」朱美从波浪板探头,指向二〇四号房。「是烟吗?」


   「怎么可能,就算两人热情拥抱到像是要燃烧,也不可能冒烟——喔喔!」


   鹈饲瞪大双眼凝视二〇四号房的光景,窗户另一头已经是浓雾覆盖的状态,完全看不见室内。鹈饲的声音因为惊讶而颤抖。


   「那、那个确实是烟……不对,不只是烟……还看得到火……」


   然后鹈饲像是要将重大真相昭告天下,在阳台大喊:


   「二〇四号房烧起来了——失失失、失火了——!」


   二〇四号房发生火灾。出乎预料的紧急变化,使得鹈饲暂时在阳台不知所措,接著大概是思绪终于开始运转。「总之流平,打一一九通报!」他指示助手之后一个转身。「——我去看看现场!」


   他刚说完就沿著空屋阶梯冲下楼,流平立刻拿手机报案。「等一下,我也去!」朱美迟疑片刻之后跟在耪饲身后。


   鹈饲与朱美接连抵达「墨谷公寓」,两人就这么一鼓作气沿著外墙楼梯冲上楼,从外廊跑向二〇四号房房门。


   抵达二〇四号房了,鹈饲与朱美像是确认彼此意志般相互点头。


   然后鹈饲缓缓按下玄关门铃——叮咚~!


   「笨蛋——!」朱美不禁大喊。「在火灾现场按门铃做什么啦!」


   「没、没有啦,姑且是别人家,我觉得会有人应门……」


   用不著应门!朱美猛然朝门把伸出右手,幸好门没锁,转动门把就轻易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套房公寓稀松平常的玄关光景。


   朱美连忙开口:「那、那个,有人在家吗!?」


   「看吧!你也没资格说别人吧?在火灾现场讲『有人在家吗』做什么啦!」


   「因、因为是别人家啊……」


   鹈饲与朱美在首度遭遇的火灾现场,尽显经验不足的一面。


   就在这个时候,朱美在脱鞋区发现鲜红的圆筒状物体。


   「是灭火器!」朱美拿起这个物体交给鹈饲。「我们上吧!」他说完以手帕掩住口鼻进入走廊,鹈饲抱著灭火器紧跟在后。


   短短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朱美打开门之后,鹈饲冲进室内。


   映入眼帘的是熊熊燃烧的火海——虽然不到这种程度,但确实正在失火,房间一角没关的衣柜正在燃烧,放在墙边的床也有火光,某人躺在床上。


   黑色西装,工整的脸孔——是辰巳千昭!


   然而,他为什么能在燃烧的床上安然睡觉?


   「辰巳……噗啊!」鹈饲被烟薰得后退一步。「可恶,这样如何?」


   鹈饲握紧手上灭火器的握把,胡乱喷起灭火剂。即使是命中率低的喷射似乎也稍微奏效,二〇四号房的火势看起来受到控制。


   火焰与浓烟笼罩的床上,火势也暂时减弱,此时朱美首度察觉,床上的辰巳千昭并非只是躺著不动。


   「他、他死了?被烟呛死吗?」


   「不对,不是烟。」鹈饲指向横躺的辰巳千昭上半身。「你看那个。」


   朱美看向鹈饲所指的方向,黑色西装左胸部位冒出一根棒状物体,看起来是刀子或菜刀的握柄。


   「不、不会吧?」朱美不禁睁大双眼。「这个人心脏被刺了!」


   「对,至少他不是死于火灾,这是案件,咳咳,恐怕是命案,咳。朱美小姐,总之就这么保留现场,咳,我们先,咳咳,离开这里吧,咳。光靠我们没办法,咳,完全灭火,咳咳咳咳……话、话说红礼服女性……在哪里,咳咳!」


   「够了啦!要是继续勉强讲话,尸体会变成两具!」


   暂时停止呼吸吧——朱美在鹈饲耳际忠告,然后她扶著站不稳的侦探身体,暂时离开二〇四号房。


   被扶出来的鹈饲处于意识朦胧的恍神状态,脸色比死人还惨白。


   三


   消防车立刻接连抵达「墨谷公寓」周围开始灭火,但他们活跃的场面似乎不多。迅速报案与初期灭火奏效,损害程度降低到最小,二〇四号房只有部分区域起火。损害状况只有衣柜里的衣服与床被烧毁,衣柜旁边的大镜子被熏得漆黑,火灾造成的其他损害只有一名一氧化碳中毒的侦探,如此而已。


   辰巳千昭从灭火的二〇四号房被抬出来,但他不是火灾的受害者,夺走辰巳生命的不是火焰或浓烟,是插在胸口的利器。


   警方终于正式开始办案。


   负责侦办的是乌贼川市警察——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对于朱美等人来说是老面孔双人组。这样的两人一看见朱美他们就说「什么嘛,是熟面孔呢」、「是熟悉的三人组呢」板起脸。朱美心想这应该是我要说的才对。


   同时,朱美也不满两人将她列入侦探三人组之一。不是三人组,是「鹈饲与流平的侦探搭档」加上「美女姊姊」。这才是朱美的认知。


   总之,朱美、鹈饲与流平三人在灭火之后的现场和刑警们见面。再度踏入二〇四号房一看,整体约四分之一烧得焦黑。


   砂川警部单手拿著手册,以犀利视线依序看向三人。


   「似乎是你们发现这个房间失火并且报案,先说明当时的详细状况吧。」


   「知道了。」鹈饲向前一步开口。「其实我们受到某人的某个委托,咳,监视这间咳,二〇四号房,咳,然、然后……呜恶!」


   「你要咳多久啊!」朱美硬是拉鹈饲退后一步。「我来说明。其实我们从一间空屋的阳台监视这间二〇四号房……」


   朱美指著窗户另一边的空屋,向刑警们详细说明发现失火的经过。两人双手抱胸聆听朱美说明,等到她说到一个段落,砂川警部就缓缓抬头瞪向鹈饲。


   「喂,你的行为明显是非法入侵,法律不允许这么做。」


   「啊?千万不要说是非法入侵,我有好好按门铃喔。」


   「不对~!我说的非法入侵是在空屋盯梢!」


   「咦,啊啊,是讲这个啊,不,这是,那个……」鹈饲结结巴巴,最后以笑容与歪理带过话题。「哎,无妨吧?多亏我们盯梢,原本会造成二十人死亡的凄惨大火,奇迹似地只以小火灾作结。」


   「哼,意思是要我颁感谢状吗?」警部挖苦一句之后就改变话题。「不提这个,问题在于死亡的辰巳千昭,依照刚才的说法,他当时和女性在一起?」


   「嗯,肯定没错,是红色礼服的女性。」


   「那个女性的特徵是?个子高还是矮?」


   「以女性来说算高,和辰巳并肩站在一起也不逊色,体型修长,但没看到胸部,因为她一直背对我们。咦,礼服的背部?不,没有露背,不是那种性感礼服,是感觉更高雅的衣服,不过用色很花俏就是了。」


   「头发是长的还是短的?发色呢?」


   「长的,长发束起来垂在背后,是黑色。」


   「这样啊……」砂川警部点头并且在手册写笔记,接著继续询问:「那个女人是何时又如何出现在这个房间的?你们在市区跟踪辰巳的时候,他只有一个人吧?」


   「嗯,所以那个女人大概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吧。女性独自在房间等待,辰巳后来进入屋内——」


   「不,鹈饲先生,这可不一定喔。」插话的是流平。「辰巳进入房间的时候,那个女性说不定还不在这里,而是在我们移动到空屋时,从玄关进入房间。也可能是这种情形吧?」


   「原来如此,流平说得对。」鹈饲双手抱胸点头。「不过,总之无论如何都差不多,总归来说,辰巳千昭与神秘女性待在房间,然后室内开灯,两人上演火热的激情场面。」


   「等一下。」这次是砂川警部开口。「关于你们偷窥的那个场面——」


   「哎呀,说偷窥太过分了。」鹈饲深表遗憾般噘嘴。


   「就是说啊,警部先生!」流平也拉大嗓门。「我们不是偷窥,因为当时我们已经从波浪板探出头,目不转睛凝视那个场面。对吧,鹈饲先生?」


   流平徵求附和,鹈饲轻轻赏他的脑袋一巴掌。


   「——所以,警部先生,你说那个场面怎么了?」


   「嗯,在你们眼中似乎是男女热情相拥的激情场面,不过真的是这样吗?你也看到他的尸体吧?那把凶器已经确定是小刀,那把刀从正面插入他的心脏。即使是男性杀人魔,也很难这么漂亮地刺中成年男性的心脏,弱女子就更难吧。不过女人有女人的武器,所以无法断言不可能。」


   「原来如此,女人的武器啊,换句话说,那个女性以迷人的容貌与甜言蜜语让辰巳大意,然后假装热情相拥,将刀子插入对方胸口。所以我们看见的不是什么激情场面,正是女性刺杀男性的场面。警部先生,这就是你的意思吧?」


   「就是这么回事。你们觉得呢?你们当时凝视那个场面吧?」


   朱美听他这么问,感觉自己内心的确信在动摇。


   老实说,她也是深信那个场面是男女激情场面的其中一人,但是重新检视就发现这或许是误解。那个场面在朱美眼中像是礼服女推倒西装男,当时她觉得这个女人很积极,不过世上也有很多这种肉食系女子,所以朱美觉得没什么突兀感。


   不过,如果女性推倒对方的时候拿著刀呢?这种可能性很高吧?空屋阳台和二〇四号房有段相当的距离,因此可以假设朱美等人没看见女性手中的小刀。


   鹈饲恐怕也在思考相同的事,他在刑警们面前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确实,我们当时满脑子都是青春期男生的妄想,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实际上那一幕可能正是杀人场面——流平,你不这么认为吗?」


   「鹈饲先生说得对,或许那一幕确实是我们妄想出来的激情场面——朱美小姐,你说对吧?」


   「别问我啦,笨蛋!」


   朱美稍微用力赏流平的脑袋一巴掌。


   就这样,警方侦讯完毕,结果砂川警部推测朱美等人目击的红礼服女性正是杀害辰巳千昭的真凶。


   「红礼服女性诱惑辰巳并且伺机杀害,在现场放火隐瞒自己留下的痕迹,就这么逃之夭夭。当时穿著礼服会引人注意,所以肯定加穿长大衣之类的衣物——好,志木刑警!找出高挑长发的长大衣女性吧,这种女性肯定很显眼,所以一定有人目击。」


   砂川警部向年轻部下下令,志木刑警立刻冲出房间。


   鹈饲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眺望刑警们。


   四


   辰巳千昭的葬礼,在他死亡两天后的星期五举行。


   朱美和鹈饲一起参加葬礼。朱美穿黑色连身丧服,鹈饲一如往常穿著朴素西装。顺带一提,流平没来,因为他没有适合参加葬礼的衣服(实际上他已经有前科,曾经穿著夏威夷衬衫出现在某葬礼会场,招致周围的反感)。


   鹈饲与朱美多少和辰巳的死有关,参加葬礼没有突兀之处,但鹈饲的真正目的是找出那个红礼服女性。


   「不过,要是葬礼有女性穿红礼服列席,会场应该会陷入恐慌吧。」


   「不可能有这种女性吧!要找就该找穿黑衣服的高挑女性。」


   而且是黑色长发——朱美补充之后,看向逐渐聚集的人们,随即在会场附近看到完全符合条件的女性,但这名女性一发现鹈饲等人就主动走过来。


   「哎呀,侦探先生,你们也来了。」


   这名长发的高挑女性是千叶聪美,委托调查辰巳千昭是否花心的人物。


   鹈饲已经将辰巳千昭的死亡经纬详细对她说明。朱美不晓得她听侦探说「他在死前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受到何种打击。觉得遭到背叛而不悦?还是丧失恋人的悲伤更胜于此?这部分连朱美都难以想像。


   千叶聪美朝眼前的侦探投以质疑的视线。


   「难道您还在调查辰巳的死?」


   「不,并非如此。」鹈饲断然否定。「我纯粹只是想哀悼辰巳先生的死,才来参加这场葬礼,所以我甚至没有包奠仪给遗族。」


   「真的只是前来致意是吧。」聪美莫名露出能接受的表情。


   别把他的话当真!朱美在内心大喊。奠仪是朱美包的。


   「话说回来,侦探先生看见的那个红礼服女性,后来怎么样了?」


   千叶聪美问完,鹈饲装儍般耸了耸肩。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说得也是,毕竟寻找神秘女性是警察的工作。」


   「就是这么回事。」鹈饲说完点头,千叶聪美就简单行礼,静静离开。朱美看著她笔挺的丧服背影,提出一个疑问。


   「那个红礼服的女性,完全不用考虑可能是千叶聪美打扮后的样子吗?说到辰巳千昭周围的高挑女性,我觉得她应该是首选。」


   「确实,不过这方面我已经向她本人确认了。案发当天下午,千叶聪美说她一直待在自己的寿险公司办公室。」


   「只是她自己这么说,不算是不在场证明。不用查证吗?」


   「为什么我连这种事都要做?就算我没做,警察也已经在做了。」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因为警方也在寻找辰巳千昭身边的高挑女性吧?千叶聪美当然会率先成为调查对象,即使如此,她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出现在葬礼会场,代表她的不在场证明很可能成立——你不这么认为吗?」


   听他这么说就觉得或许如此。虽然朱美认同鹈饲的推理……


   「不过,我不知为何很在意她。现在也是,明明男友过世,她看起来却不是很悲伤……」


   葬礼开始了。和尚的催眠诵经声响遍全场,列席者井然有序地排队拈香。朱美与鹈饲坐在会场最后面的座位,持续看著这一幕。


   不久,朱美在拈香的列席者之中,发现一名引人注目的女性。是身材夸称和千叶聪美相近的年轻女性,高挑而且留著一头黑色长发,隔著宽松的丧服也足以看出她的好身材。然而不只是外表,她拈香完毕回座时露出的表情引起朱美的兴趣。


   「鹈饲先生,那个人……」朱美轻拉鹈饲的袖子。


   「嗯,她在哭……」鹈饲也朝这名女性投以犀利的视线。


   这里是葬礼会场,当然有不少列席者哭泣,例如辰巳千昭的遗族,尤其是年老的父母,在葬礼进行时也一直哭泣,也有许多中年女性被他们的样子引得落泪。不过在会场中,没有年轻女性像她一样在死者遗照前面潸然泪下,连千叶聪美都没哭。


   这名女性离开会场时,鹈饲迅速起身前去追她,朱美也跟了过去。


   两人在葬礼会场外面追上这名女性。


   「方便稍微留步吗?」叫住她的是鹈饲。「其实我们是警方的人……」


   「哈,怎么可能!」她表情紧绷。「我听说过『宣称是一警方的人』或『消防队的人』欺骗对方,是骗徒常用的手法……」


   「不不不,请别这么说,我不是什么骗徒。」鹈饲装出慌张模样递出名片。「那我就说实话吧,我不是警察,是私家侦探,叫做鹈饲杜夫。」


   「私家侦探?什么嘛,原来是这样。」


   接过名片松一口气的她已经中了鹈饲的道。一瞬间让她觉得「这个人是骗徒?」提高警觉,再说「其实是私家侦探」表明自己的身分,对方听完会觉得「侦探比骗徒正经」解除戒心。朱美觉得这应该也是一种诈骗手法,没人能保证侦探比骗徒正经。


   但她解除戒心了,现在肯定是机会。侦探立刻询问:


   「恕我冒昧,您和已故的辰巳千昭先生是什么关系?我看您在祭坛前面哭泣,所以有点在意。」


   「我和辰巳是朋友。」


   她说著主动进行自我介绍。水原沙希,职业是补习班讲师。鹈饲以率直到冒犯的态度询问:


   「您说您和他是朋友,不过只是朋友吗?你们其实是情侣吧?」


   「这就错了,我们真的是普通朋友。我一开始是辰巳经营的酒吧客人之一,不过到店里久了,逐渐在私底下也成为好友。」


   这部分和千叶聪美说的大同小异。


   「那么,辰巳先生也没对你抱持恋爱情感?」


   「这,那个……」水原沙希欲言又止一阵子之后拾起头。「其实,辰巳曾经向我示爱,这是短短两个月前的事。」


   「喔,但你们没有正式交往是吧?」


   「是的,我拒绝和他交往,不对,不只是拒绝,突然听他示爱的我乱了分寸,对辰巳说了过分的话……不,请别追问我讲了什么话,总之我的态度肯定伤害了辰巳。我原本打算等彼此稍微冷静再道歉,却突然变成这样,使我再也没办法实现愿望,我觉得好难过……眼泪自然就……」


   她说著以指尖拭去眼眸泛出的泪水,朱美试著提出自己内心的最大疑问。


   「那个,这个问题或许很难回答,但水原小姐拒绝辰巳先生的最大原因是什么?辰巳先生很帅,也拥有自己的店,就我看来是出色的男性。」


   水原沙希随即在一瞬间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


   「咦?因为,那个人是……」


   不过,如同要打断她的话语,两名身穿西装的男性从旁边介入。「打扰了。」


   两名男性像是要推开鹈饲与朱美,挡在高挑美女面前。


   水原沙希瞪大双眼,询问眼前的双人组:「两位是——?」


   「恕我失礼,其实我们是警方的人……」


   中年男性这番话,使得水原沙希露出「咦,又来了?」的困惑表情。「那个,这两位是骗徒?还是私家侦探?」


   被她询问的鹈饲摇了摇头。「不,这两人货真价实是警方的刑警先生,乌贼川市警察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


   鹈饲对水原沙希介绍两名刑警之后,主动面向刑警。


   「警部先生,你找这个人有什么事?我正在和这个人说话。」


   「不好意思,晚点讲吧。」砂川警部以命令语气对鹈饲说完,重新以严肃视线投向丧服美女。「你是水原沙希小姐吧?酒吧『满垒策』的常客,和辰巳千昭私下的交情也很好。不好意思,我们想请教一些事,在这里讲不太好,方便和我们到局里一趟吗?」


   语气和郑重的言辞相反,具备不容分说的魄力。


   看来警方怀疑她就是红礼服女性。从身体特徵来看难免会这么判断,但真的是她吗?朱美实在不认为水原沙希是杀害辰巳的真凶。


   「请等一下。」


   刑警们要带走嫌犯时,鹈饲叫住他们。「她还没回答朱美小姐的问题——水原小姐,你为什么拒绝辰巳先生的追求?」


   「唔~我觉得,这是因为……」


   「为什么是警部回答啊!辰巳追求的对象不是你吧?」


   鹈饲跺地表达不耐烦的情绪,但砂川警部以正经表情说:


   「放心,我也知道她拒绝辰巳的理由,大概因为辰巳千昭是女性吧。即使被同性表白,应该也没办法轻易答应吧?」


   「??」


   警部这番话过于令人意外,鹈饲与朱美哑口无言。刑警们无视于这样的两人,悠哉带著水原沙希离开葬礼会场。


   五


   不久之后——朱美坐在鹈饲驾驶的雷诺副驾驶座。冲出葬礼会场的车一路开往侦探事务所。鹈饲默默开车,反观朱美满脑子是刚才得知的震撼事实。


   其实辰巳千昭不是英俊男性,是女性。


   但是听警部这么一说,朱美心里并非没有底。近距离看见的辰巳长相,以男性来说是清秀的类型,洁白的肌肤与柔顺的头发也是女性特徵,辰巳千昭确实是那种生为女儿身,却以男性身分生活的人吧。


   不过这件事和他……不,应该说是『她』……不不不,是『他』又是『她』,总归来说和辰巳千昭这个人的死有何关联?


   朱美思考著这种事,旁边的鹈饲提出另一个问题。


   「既然辰巳千昭是女性,那我觉得一件事很奇妙,就是委托人。千叶聪美不晓得辰巳是女性吗?」


   「应该不晓得吧?因为她怀疑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外遇,才会委托鹈饲先生调查。」


   「不过,千叶聪美正在和辰巳交往吧?为什么没发现?」


   「因为还没进行那种男女行为吧?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依照她的说法,两人才交往两个月。」


   「咦,既然交往两个月,大部分的男女都会做那档事吧?」


   「你是基于什么根据这样断言啊?也有男女不做那档事吧?」朱美赌气大喊,然后稍微冷静地说:「没错,辰巳经过两个月也没做那档事,正因如此,千叶聪美确信辰巳有别的女人。假设她因而委托鹈饲先生调查……」


   「啊啊,原来如此,确实可能是这种状况。」


   鹈饲姑且认同般点了点头。


   聊著聊著,车子不知何时经过辰巳的公寓。


   「那个,鹈……」刚好在朱美要对驾驶座搭话的这时候!


   「叽!」的刺耳煞车声响遍四周,车子像是往前扑倒般紧急停止。副驾驶座的朱美讲到鹈饲的「鹈」,额头就撞上挡风玻璃。


   「做什么啦,很危险耶!」


   鹈饲无视于抗议的朱美打倒车档,这次是猛然倒车。车子沿著马路倒退几十公尺之后停在路边。


   朱美抚摸乱掉的头发看向窗外。「——哎呀,这辆车是?」


   似曾相识的车子停在眼前。是挂著旗帜卖豆腐的流动摊车。


   鹈饲冲下车,跑向卖豆腐的青年,朱美也跟著鹈饲跑去。


   「啊啊,先生,我想问几件事。你上周三也将车子停在这里做生意吧?」


   「周三?」青年思索片刻,接著大幅点头。「啊啊,『墨谷公寓』发生火灾的那一天吧,没错,我那天也在这里做生意。」


   「对,就是那天。话说回来,既然你在这边摆摊,公寓有谁进出肯定一目了然,谁从二楼下楼也看得一清二楚,对吧?」


   「哎,是啊——所以小哥,要买点什么吗?」


   「那我要一块板豆腐。」鹈饲买了一块要价两百圆的高级板豆腐。「回到刚才的问题,你记得当天火灾发生前后有谁进出公寓吗?」


   「嗯,记得。一男一女冲进二楼边闲,几分钟之后,女性抱著瘫软无力的男性走出来,记得那个男的一直在咳嗽。」


   「唔,是喔,不过这不是我想问的。」鹈饲慎重地带过这个话题。「那对男女进出房间之前,同一个房间——二〇四号房有没有人进出?」


   「这么说来,有个男的进入那个房间,是身穿黑色西装的型男,帅到连我都眼睛一亮,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是辰巳千昭。朱美他们也在车上目击这个场面。


   「那么,那个男的进房之后,有没有女人从同一个房间出来?是身穿红色礼服的女性,也可能披了一件长大衣,有看到吗?」


   「红礼服跟长大衣?这个住宅区有这种像是夜间花蝴蝶的女人吗?」青年做出思索片刻的动作,然后使个眼色。「话说小哥,要不要来一块嫩豆腐?」


   「知道了,我买。」鹈饲买下嫩豆腐。「——所以,有看到吗?」


   卖豆腐的青年一收到钱就断言:


   「我没看到那种女人。要是打扮这么显眼的女人从二楼房间走下来,我绝对不会看漏,所以没错。」


   青年的回答令人意外,朱美以为自己听错。朱美他们冲进二〇四号房的时候,红礼服女性已经不在室内,换句话说,这个神秘女性很可能提前离开房间,但青年表示没看见。


   难道说,实际上女性趁著朱美他们冲进房间时脱身?但如果是这样,这个青年没目击就很奇怪。


   当然并不是不可能从二楼窗户跳下来,不过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究竟有何意义?


   「这是怎么回事?」


   朱美不禁歪过脑袋,不过……


   「不,这样就对了,反倒是没这样才奇怪。」


   她身边的侦探右手拿板豆腐、左手拿嫩豆腐,双手拿著两块豆腐露出愉快笑容。


   六


   两块汤豆腐端上侦探事务所餐桌的隔天——


   鹈饲邀请案件相关人物前往那间空屋的阳台。


   聚集的相关人物只有五人:鹈饲杜夫、二宫朱美、砂川警部、志木刑警,以及本次事件的委托人千叶聪美。


   「户村流平怎么了?死了吗?」志木刑警率直发问。


   「其实他撞到豆腐了。」鹈饲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很少人会撞到豆腐,不过无人起疑。看来原本就没什么人关心流平为何不在场。


   「所以,你想在这里做什么?」砂川警部询问侦探。


   「哼哼,警部先生,我现在要将本次的案件……」


   「要将案件重现是吧?那就少废话,快开始吧。」


   「…………」重要台词被抢的侦探透露出受到打击的神色,但他还是立刻重新振作,指向前方的建筑物「墨谷公寓」。「那么,请看二〇四号房吧!」


   众人视线随即同时投向二〇四号房,但房间没开灯,室内阴暗,虽然窗帘打开,却很难隔著窗户窥视室内。


   「总归来说,状况和案发下午差不多是吧?」朱美看著前方擅自预测后续进展。「我懂了,等到那个房间亮起橘色灯光,就会出现红礼服女性与黑西装男性吧?」


   「这个嘛,你说呢?」侦探双手抱胸挂著从容笑容。


   不久,正如朱美的预料,二〇四号房亮起橘色灯光,室内状况立刻曝光,但出现在那里的并非朱美想像的光景。


   隔著玻璃窗看见的不是红礼服美女,也不是黑西装帅哥,映入朱美眼帘的是熟悉的阪神虎直条纹球衣,那个人背对这里,所以看不见长相。


   背号6。


   「警部,是金本!阪神退休球员金本出现在二〇四号房!」


   「志木,冷静点!我想那是穿著金本球衣的另一个人。」


   总之,不可能是本人,而且身穿金本球衣的男性正前方,还有一个熟悉的男性。志木刑警指著那个男性的脸再度大喊:


   「警部,是户村流平!户村流平和阪神退休球员金本相对!」


   「志木,你闹够了吧!户村流平只是和假扮成金本的另一个人相对。」


   顺带一提,流平不知为何穿著红色的衣服,仔细一看就看得出来那是广岛鲤鱼的观赛用球衣,换句话说在这一瞬间,身穿鲤鱼红色球衣的户村流平,和身穿阪神直条纹球衣的金本(不过是别人)在二〇四号房相对,上演一幅幻想般的光景。


   「…………」这是怎样?


   朱美不懂鹈饲的企图而愕然,反观鹈饲本人对眼前的光景满意地点头,然后像是对某人打暗号般突然高举右手,背对这边的直条纹男性随即对他的手势起反应,在朱美等人的注视之下,轻盈转身面向这里。


   结果——


   直条纹球衣瞬间变化成鲤鱼的红色球衣,这个人的真面目是……


   下一瞬间,刑警们再度像是难掩惊讶般大喊。


   「警部,好神奇耶!以为是阪神退休球员金本的那个人,原来是户村流平!」


   「志木,一点都没错!总归来说,这是户村流平一人饰演两角!」


   意外的事实当前,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受惊愣住。


   鹈饲斜眼看著他们的反应,露出「计画成功」的笑容。


   后来侦探等人离开空屋阳台,移动到「墨谷公寓」的二〇四号房。穿过走廊开门就是周三的火灾现场,房间部分区域烧焦的凌乱空间。室内果然只有户村流平一人。


   身穿鲤鱼红色球衣的流平,以得意洋洋的表情迎接他的师父。


   「鹈饲先生,怎么样,我的演技没问题吧?」


   「嗯,很完美。你漂亮表现出红帽时代与直条纹时代,两个时代的金本。」


   「真的堪称最适合用来纪念铁人退休的诡计呢。」


   「嗯,这样他应该也可以毫无遗憾离开球场吧。」


   鹈饲与流平相互拍肩称赞彼此的努力,彷佛分享胜利喜悦的金本与新井(贵),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不提这个,流平穿的这件衣服是怎样?」


   朱美走向流平,近距离观察他的奇妙穿著。


   姑且是以广岛的红色球衣为底,但只有正面是红色布料,后半部贴著阪神的直条纹球衣,背号是6。换句话说,从正面看是身穿广岛球衣的户村流平,从背面看是从阪神退休的金本,是非常创新的穿著。要是在甲子园球场穿这件,阪神球迷会吐槽:「你是哪边的球迷啊!」要是在广岛马自达球场穿这件,会招来「金本果然不适合穿直条纹呢~」的评价。就是这样的服装。


   「原来如此,」砂川警部呻吟般说:「像是前后缝错的这件球衣映在这里。」


   警部说著指向窗边摆放的一面大镜子。


   是服装店常见的移动式穿衣镜,和普通人差不多高,外框是银色金属。虽然失火之后被熏黑,但现在镜面与镜框都擦得亮晶晶,镜子表面朝著窗外。


   探头一看,镜子映著空屋的阳台。


   流平以这个状态再度站在镜子前面,背号6朝著阳台。镜子里是红色球衣的流平在笑,要是从阳台远眺这一幕,就是背号6的铁人金本不知为何和身穿广岛红色球衣的凡人户村流平面对面的光景。


   「也就是说,如果将这一幕套用在案发场面……」朱美按著下巴说下去。「穿黑色西装的辰巳千昭,只以红色礼服覆盖自己背部并且站在窗边,然后以礼服背部朝著我们,以眼前的镜子照出自己正面的模样。」


   「朱美小姐,就是这么回事。站在阳台的我们看见红礼服女性的背影,以及镜子里穿西装的辰巳。我们看到这幅光景,误以为二〇四号房有一男一女。」


   「实际上,房间里只有辰巳千昭一个人,二〇四号房没有女性。」


   「不,有女性,因为辰巳自己就是女性,正确来说是没有男性。」


   「咦?啊啊,对喔,唔……」


   朱美轻拍有些混乱的脑袋。鹈饲为己方当时看见的场面做个整理。


   「我们认定这个房间有一男一女上演激情场面,但这完全是假象。在那个场面,这个房间只有辰巳千昭一人,他……不对,应该说『她』?哎,怎样都好,总之辰巳利用奇妙的服装与镜子,独自饰演一男一女共两个角色。」


   「也就是说……」朱美在脑中描绘这个光景。「辰巳千昭和镜子里的自己相对,并且和镜子里的自己相视,然后走向镜子,接著……唔,接著怎么了?」


   朱美无法想像接下来的光景。


   「很简单吧?」鹈饲随即回答:「辰巳千昭热情拥抱镜子,就这么将镜子推倒在床上,而且小心翼翼避免打破镜子!」


   朱美不禁露出讽刺的笑,因为她在想像辰巳千昭推倒镜子的场面。


   「……该怎么说,好荒唐的行为。」


   「是啊。」鹈饲也咧嘴一笑。「不过,诡计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吧?即使在别人眼中像是在进行重大的行为,但是实际近距离观察,就发现当事人以非常滑稽的模样进行荒唐的行动,不过辰巳本人的态度应该非常正经吧。」


   流平点头附和鹈饲这番话,有点自嘲地说:


   「也就是说,鹈饲先生,我们为了偷窥辰巳千昭和镜子上演的激情场面,像是笨蛋在阳台跳啊跳的,对吧?」


   「流平,讲话小心一点,只有你像是笨蛋在阳台跳啊跳的,我在那个场面依然冷静。」


   「鹈饲先生,你的记性是怎么回事?你当时跳得比我还高,你忘了吗?」


   「…………」真是无意义的议论。朱美瞪向侦探说:「继续讲吧!」


   「知道了,就这么做吧。」鹈饲回神般回到原本的话题。「总之,那个阳台的角度看不到床上的光景,辰巳进入我们的死角。不过假设我们看得到,应该会目击非常令人失望的场面吧。我们期待的激情场面当然不存在,推倒镜子的辰巳应该是立刻下床,将镜子收回衣柜旁边,然后她撕下贴在背上的红礼服布料,恢复为普通的黑西装穿著,点燃撕下的红礼服——流平,你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吧?」


   「湮灭证据吧。为了佯装红礼服女性逃离现场,非得消灭那件礼服才行,所以她烧掉礼服,这就是突然失火的理由。光是烧掉礼服会引人起疑,所以连同整个房间烧掉。是这么回事吧?」


   「没错。不过因为二〇四号房有人监视,这场火灾肯定立刻会被发现,还没蔓延就被灭火。但是只有红色礼服一定要烧乾净,不能留下任何灰烬。然而这并非难事,那件红礼服原本就只有后半面,而且没必要和真正礼服一样使用厚实的布料,肯定是用轻薄易燃的化学纤维制作的。」


   「既然这样,就可以转眼之间在那场火灾侥光,」


   「就是这样。顺带一提,该湮灭的证据除了红礼服还有一个,就是头发。辰巳千昭为了饰演长发女性,肯定将接发之类的假发垂在身后,辰巳也要烧掉这顶假发。」


   「等一下。」砂川警部插嘴。「焚烧假发这种东西肯定会留下灰烬,但是依照现场纪录,没有发现这种奇妙的灰烬啊?」


   「不,警部先生,没必要使用真正的假发,只要是远远看起来像是黑色头发的物体就足以代用,比方说,光是将一捆黑色毛线垂在头部后面就好,或许烧掉之后会留下毛线灰烬,但这种东西只会被当成『毛线围巾之类的衣物焚毁』,不会特别引人起疑吧。」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砂川警部也只能认同鹈饲的说明。


   就这样,鹈饲证明红礼服女性是辰巳千昭创造的虚构人物。既然红礼服女性并非真实人物,在公寓前面卖豆腐的青年也当然没目击,但如果鹈饲的推理是事实,就只会得出一个结论。朱美将这个结论说出口。


   「二〇四号房只有辰巳千昭一个人,也就是说,杀害辰巳千昭的是辰巳千昭自己吧?」


   「没错。虽然巧妙设计成像是辰巳被红礼服女性刺杀,实际却只是单纯的自杀。辰巳大概是在室内放火之后自行躺在床上,以刀子插入自己胸口吧。」


   「居、居然是自杀……」砂川警部发出低沉的声音。「唔唔,原来如此!」


   沉重的沉默降临众人,大家都以严肃表情试著接受辰巳千昭死亡的真相。只有流平因为衣著过于奇特,看起来像是只有他在胡闹,难得的紧张感被这个家伙搞砸。


   「不过,动机是什么?辰巳千昭为什么要寻短?」


   鹈饲缓缓摇头回应朱美的询问。


   「这种事只有死亡的当事人知道,我们只能想像。不过,生为女儿身却过著男性生活的她,各方面应该过得不是很顺遂吧。而且辰巳最近似乎向喜欢的女性表白却狠狠被拒绝,承受这个严重的打击,肯定成为辰巳自杀的动力之一。辰巳想伪造高挑长发女性为杀人凶手,也可以看出她的想法。」


   「是指水原沙希吧。原来如此,辰巳千昭想嫁祸给甩掉自己的可恶水原成为杀人凶手,才策划这种奇妙的自杀。」


   朱美像是可以释怀般点头,但是在这个时候,房间一角响起抗议的声音。


   「侦探先生,这是错的。」


   众人视线同时集中在声音来源,站在那里的是另一名高挑女性。


   千叶聪美。至今位于破案现场,却没机会讲半句话的委托人。


   鹈饲问她:


   「千叶小姐,您说这是错的,不过是哪里错了?」


   「辰巳不是要嫁祸给水原小姐。我觉得辰巳确实也抱持恶意,难免抱持阴险的想法,觉得既然要死就要让甩掉她的女人吃点苦头,但这不是这个案件的目的。辰巳真正的目的始终是让自己的死看起来像是他杀。之所以伪造红礼服女性,也是要令人觉得这是他杀案件,因为单纯的自杀领不到保险金吧!」


   千叶聪美如同吶喊般告白,深沉的沉默再度降临众人。


   「也就是说,辰巳千昭的目的是诈领保险金,而且千叶小姐,你承认自己也是帮凶吧?」不知为何是流平询问。


   流平,你居然以这副模样在这个重要的场面抢戏!朱美打从心底感到无奈。


   但千叶聪美不以为意继续告白。


   「嗯,是的,辰巳的目的是将自杀伤装成他杀,将保险金留给自己年迈的双亲。她找我商量这件事,我同情她并且决定协助她的计画。我当然不是只基于善意就协助她,是因为辰巳保证会给我相当的报酬才协助她。」


   「…………」朱美无法理解千叶聪美想说什么。「唔~具体来说,千叶小姐在这个事件,是以何种形式协助辰巳小姐?毕竟礼服女性实际上是辰巳小姐本人,说到其他的职责……」


   「哎呀,朱美小姐,你还不懂吗?」鹈饲感到意外地歪过脑袋,指向千叶聪美。「她的职责是扮演侦探的委托人,并且委托侦探监视辰巳千昭这个人。」


   「啊,原来是这样……」


   朱美至此终于明白她扮演的角色。包含朱美在内的侦探事务所成员,是刻意为辰巳千昭这场奇妙自杀所准备的目击者。


   千叶聪美向鹈饲说明:


   「依照辰巳的计画,无论如何都要有人从空屋阳台监视二〇四号房成为目击者。我听到鹈饲侦探的评价,觉得这个人正是最佳目击者,才会造访侦探事务所。侦探先生正如我与辰巳的预料,在那个阳台监视二〇四号房。」


   「如果我们从其他地方监视,你打算怎么做?」


   「到时候,我会提议从阳台监视,如果这样还是不行,只要安排其他的目击者就好。但实际上不用我提议,侦探先生就自行在那个阳台监视。」


   「确实,因为那个阳台看起来很适合监视。」


   鹈饲说完耸了耸肩,朝朱美轻声说出自嘲的话语。


   「到最后,我们都照著辰巳千昭写的剧本在走……」


   就这样,鹈饲的推理与千叶聪美的告白,解开辰巳千昭离奇死亡之谜。


   鹈饲说明案件结束之后,重新询问砂川警部:


   「话说回来,警部先生,我的委托人会背负什么罪名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以往没听过这种自杀手法。」砂川警部双手一摊,露出为难的表情。「既然是协助他人自杀,大概是帮助自杀罪吧,不,也可能是诈领保险金的诈欺罪——算了。喂,志木,总之带她回警局听她详细说明吧。」


   志木刑警将手放在千叶聪美肩上,千叶聪美垂头丧气。


   朱美决定问她一个在意至今的问题。


   「千叶小姐,你听到的『鹈饲侦探的评价』是怎样的评价?」


   千叶聪美随即愧疚般缩起身体说:


   「其实,我听到的评价说他是……『乌贼川市最冒失的侦探』,所以我才判断他很适合担任这个计画的目击者。」


   「没礼貌!」朱美身旁的侦探不满低语。


   千叶聪美朝著这样的鹈饲投以浅浅微笑。


   「不过,侦探先生意外有著敏锐的一面呢,看来是我看错您了。」


   千叶聪美深深鞠躬,像是在对至今发生的一切谢罪。


   「没什么,只是歪打正著啦。」鹈饲说完害羞地搔了搔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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