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一章 赤血術


  我離開比利亞叔叔的帳篷,有點迷茫地走著。不知不覺地,我想起了安達,每當我遇見令我迷亂的事情,無法作出決定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她來。


  在營中士兵的指點下,我找到了安達所在的營地。斷後的黑龍騎士團守衛的是東面的防線,而第八軍團負責西面的防線,實際上兩個軍團是連在一起共同防衛的。經過斯羅特要塞下的絞肉戰和慘敗之後,兩個軍團的部隊加上其他部隊掉隊的殘兵敗將,人數還沒有以前黑龍騎士團一個軍團的兵力多,至於戰鬥力就更不用提了。


  連日戰鬥中產生的大量傷兵現在就擺放在兩個軍團間那片長滿了闊葉樹的樹林裏。從攻城戰那天起,安達就沒日沒夜地工作著,用回復魔法為傷兵治療傷口,用輕聲細語安慰那些精神上受到極度刺激的士兵。她的行動贏得了士兵們的尊敬與熱愛,士兵們在背後都稱她為白衣天使。


  “好了,睡吧,睡著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當我找到安達的時候,她正抱著一個身體受了重傷,精神上處於極度錯亂狀態中的士兵輕聲地安慰他。那個士兵的兩條腿膝蓋以下的部分已齊根斷去,臉上也掛著很深的一道傷痕,他的臉紅得發亮,正在發著高燒。安達的手輕輕地撫著他的頭髮,嘴裏輕輕地念叨著。


  “安達!”看見安達的時候,我欣喜萬分地喊著她的名字,聽到我的聲音,安達回過頭來。


  “不!”當我看清安達的臉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過去那個我心中健康完美,完彩照人的女神現在滿臉憔悴,消瘦不堪,雙眼都深深地陷入眼眶中,有如剛剛生了場大病一般。


  “你是不是用了生命魔法!”我一把抱住安達的雙肩問道。


  所謂生命魔法,就是當魔法師的精力耗盡無法再施展魔法的時候,運用某種特殊的方式將自己的生命力轉化為魔法力量。這種方法就像天魔解體大法一樣,其實是提前預支自己的生命來提升力量的黑魔法。


  “傷患太多了,而且恢復魔法師不夠。”安達在我的懷中低下頭,輕聲說道。


  “那也不能使用生命魔法啊!”我摸著安達消瘦的臉頰,又心痛又生氣地說道。生命魔法在魔法師中間幾乎是被禁用的魔法,因為那會大大地縮減魔法師的生命,“我只是消耗一點生命力,卻可以救回一條人命,很值得了。”安達邊說邊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髮說道。


  “大人,他是你的女友嗎?”邊上,一個胸口纏著厚厚紗布的士兵勉強地支起身子對我說道。


  “是的,安達是我的未婚妻!”我說著用盡全力將安達抱在懷中,生怕她飛走了。


  聽了我的話,安達蠟黃的臉閃過一絲紅暈,頭垂了下去。


  “不要再這麼做了,求你了!”我在安達的耳邊低聲說道。


  安達的雙手象小女孩一樣地玩弄著衣角,並沒有回答我。


  “大人,你很幸福,因為你的未婚妻是個善良天使!”士兵對我說,從他的眼中自然流傳出來的敬愛的目光讓我突然明白到,安達其實並不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她也是屬於黑龍騎士團所有的傷兵的。


  但這並不是我所喜歡的,就算是要拿全世界所有的人的生命去換安達的生命,我也毫不猶豫地去做的,在我的心中,安達比什麼都重要。


  “但她首先是我的未婚妻!”我大聲地宣佈道,三年來,我第一次在公開的場合承認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等回到家鄉後,我就一定正式娶你為妻!我是認真的!”我又一次地對安達說道,以前我也曾對安達說過類似的話,但那只是在床上。


  話音剛落,躺滿傷兵的樹林裏立刻響起了一片“喔喔”的起哄聲。


  “你很霸道。”在四周圍的怪叫聲中,安達紅著臉小聲地嗔怪道。


  “我身上沒有戒指,沒法向你求婚,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我會拼盡我的一切努力保護你,愛護你,給你幸福!為了你,我願意做出任何的犧牲!”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離開了這片樹林。


  在那一刻,我已立下一個決心,為了安達,我不會再逃避自己肩頭上的責任,我會勇敢地去承擔它,面對它!


  我決定打開一直被封印在我的腦海深處的來自七位祖先關於戰爭的記憶,我要從中找出一條可以把安達她們帶出這條死路的捷徑。


  安達是我的,誰也不能從我的懷裏奪走她,誰都不行!


  “咦……”當我再次出現在比利亞叔叔的帳篷裏的時候,我發現帳篷裏除了虎特以外又多了一個人,那人正是剛剛升任黑龍騎士團的副軍團長,被人們稱作“壁虎”的奧維馬斯。


  “一會兒不見,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多了點軍人的氣勢!”佩斯叔叔說道,“這才像話,以前的你嫩得象個還沒有畢業的學生。”


  “你想通了?”比利亞叔叔問道。


  “是的,不但想通了,而且我還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我大聲說道。


  “哦,讓我聽聽。”說話的正是邊上的那只壁虎,現在他一掃往日的頹廢之氣,臉上的鬍子刮得乾乾淨淨,衣服也梳理得整整齊齊,在他身上再也看不見從前那只醉貓的影子了。


  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壁虎看上去年輕了整整十歲,他最多不過二十八九歲。過去那一天到晚都昏昏欲睡的眼神現在已被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所代替,呈現了一副威風凜凜的軍人形象。就算是傻子看到他現在的神情也會認為這個人做起事來一定非常的堅決果斷。


  至於剛剛從小小的副官連跳七八級一下子升為萬騎長的虎特,顯然還不太適應身份的突然變化,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畢竟他的身份、地位、資歷都遠遠不如我們四人,不過這個年齡只比我大一歲的學長卻一點也不避諱我審視的目光。


  “我們必須突圍,留在這兒只是等死!”


  “該怎麼打?突圍誰都知道!”奧維馬斯插口說道,對於我這個頂頭上司,他一點也不客氣。


  “向南進攻,從獸人那個方向突圍!”我抵擋著他足以刺穿一切的目光回答道,“獸人和魔族的聯盟是非常鬆散的,獸人畢竟是在別國的土地上、為別的國家,而且是為有世仇的國家作戰,這樣的軍隊在戰鬥中是不會拼盡全力的,從那兒突圍相對會容易得多。”


  我知道如果我不能顯露出自己的真材實料的話,這只高傲的壁虎是不會服從我的指揮的。


  “很好,然後呢?”奧維馬斯繼續問道,我注意到,邊上的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兩人此時都不發一語,豎起雙耳,靜靜地看著我和這只壁虎對談。


  “繞道向北走嗎?”


  “不,繼續向南方前進,向南方進攻!”我說道。


  “向南?”


  此話剛出口,屋子裏所有的人都叫了起來。


  “對,向南走,從北方回家的路是絕對行不通的,我們只有往南走才有希望。”


  我不知道等我說出下一步的計畫的時候,會不會把一屋子的人都嚇傻了。


  “這簡直是個瘋狂的主意!”在耐著性子聽完了我突發奇想弄出來的作戰計畫後,虎特第一個叫了出來,而我的兩位叔叔的臉上也掛滿了“震驚”的“微笑”。


  “確實是個瘋狂的主意。”唯一還算鎮靜的人是那只壁虎,他摸著剛剛刮了鬍子的下巴平靜地說道。他應該是在被任命為副軍團長後刮了鬍子的,三天前開軍事會議的時候,這傢伙臉上的鬍鬚又髒又長,亂得就像雜草一樣。


  “我是第一次打仗,什麼都不太懂。”望著屋內目瞪口呆的四人,我有點退縮地說道。


  屋內的四人全都靜了下來,陷入了無聲的思考之中。


  “我認為這個計畫是可行的。”在冷場了許久之後,比利亞叔叔開口打破了沉默。


  “雖然很瘋狂,卻總比沒有計劃好。”佩斯叔叔跟著說道。


  “虎特,你的意見呢?”比利亞叔叔問坐在陰暗的帳篷裏一角的虎特道。


  “理論上是可行的,可是,”虎特愣了一下,顯然是因為突然被人詢問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可是操作上的問題卻很多,因為不可預見的因素太多了。”


  “他說得沒錯,現在就有兩個困難的因素擺在我們面前!”看著有些緊張的虎特,奧維馬斯冷冷地說道。


  “什麼因素?”我問道。


  “這個計畫第一個要求就是快,我們每天最少要進行七八十裏的急行軍,用速度甩開敵人,爭取時間。如此長距離的艱苦奔襲,軍隊裏的那些傷兵是我們最大的累贅,兩個軍團加起來的傷兵達到了我們總兵力的四分之一還要多,他們會拖我們後腿的。”


  “傷兵?”說到傷兵,我就想起了今天看到的滿地傷患,隨之而來的是安達那瘦得不成人樣的面孔。如果安達再像這樣用生命魔法為那些傷兵治療的話,她的生命很快就會結束的。


  生命魔法?我絕對不能再讓安達做這種事了!


  想到這裏,一個非常殘忍的主意在我的腦海裏形成了。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比利亞叔叔說道。


  “但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呼出來,“用赤血術就可以治好他們的傷,並且讓我們重新獲得一支有戰鬥力的精兵!”


  “赤血術?”佩斯叔叔驚呼道。


  “那是被禁制的黑魔法!”


  “不錯,就是用赤血術!”我慢慢地把赤血術這三個字從牙縫裏擠了出來。


  赤血術和生命魔法一樣,都是以消耗生命力為代價的魔法,不同的是,生命魔法是通過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來提升力量,而赤血術則是一種魔法師施加在傷者身上,通過消耗傷者未來的生命達以治癒傷勢的法術。


  被施加了赤血術的人,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只要他的身體能承受得住被施術時巨大的消耗,身體所受的傷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地復原,並且力量和體力都能馬上恢復到沒有受傷時的巔峰狀態。


  但用這種方法療傷的後遺症也是非常明顯的──在被施用了赤血術十年,或者幾年之後,這些人會毫無預兆地突然暴斃,因為赤血術只是消耗受術者的生命來換取身體的康復,在治好傷勢的同時也把人的身體掏空了。


  “赤血術?說得好!這也正是我想說的。”奧維馬斯贊同道。


  “這樣做好像太殘忍了點。”虎特猶豫地說道。


  “沒有什麼殘忍的,如果那些傷兵不能恢復戰鬥力的話,他們會成為我們突圍的絆腳石,而且現在的情況是敵強我弱,我們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去保護他們。”奧維馬斯哼了一聲說道。


  “而且你想想,我們的回復魔法師嚴重不足,除了赤血術根本就沒法治好他們!就算是治好了又能這麼樣,剛剛治好傷的士兵根本就沒有戰鬥力,沒有戰鬥力就會被敵人殺死,用了赤血術最少可以讓他們多活幾年。”奧維馬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要吵架一樣。


  “現在這種情況只有用赤血術了!”佩斯叔叔贊同道。


  “好,同意!”比利亞叔叔斬釘截鐵地說道。


  “還有一點!”奧給馬斯接著說道,“那就是那些無法使用赤血術的重傷患!”


  赤血術並不能用在受了重傷的人身上,因為受了重傷的士兵本身就沒有剩下多少的精力了,如果強行施用的話必定會因為身體無法承受得住而當場死亡。一個重傷患要兩個沒有受傷的士兵來抬,如果帶上他們,更會嚴重影響部隊的行軍速度。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並不難,非常的簡單,屋內的人誰都知道該怎麼做,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願意說出來。


  “達克!”沉默只停留了一小會兒,比利亞叔叔把這個熱山芋扔給了我。


  “為什麼是我?”我不滿地抗議道。


  “因為你現在是黑龍騎士團的最高指揮官!”比利亞叔叔厲聲說道。


  “就因為這個?”


  “當然了,誰叫你是最高指揮官!”他把“最高指揮官”這五個字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


  “下命令吧!”佩斯叔叔在邊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的,不能為了少數人而犧牲了更多的人!”


  “那好吧,就把他們通通拋棄!”我有些軟弱地說道,要是安達知道使用赤血術和拋棄重傷患這兩個命令是我下的話,她心中會怎麼想。


  “說第二條?”比利亞叔叔把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會兒,繼續問道。


  “第二條就是兵力,光靠我們黑龍騎士團三萬多一點的兵力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得到第八軍團的支持!但是莫里斯那個老頑固你們也看到了,他滿口騎士的榮譽比什麼都重要,是不會同意我們的意見的,除非我們……”他故意把語氣拖長,沒有把下面的話說下去。


  “兵變!”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同時開口,替他說出了下面的話。


  “不錯,就是兵變!”奧維馬斯點了點頭說道。


  “兵變奪權並不難,我們可以在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幹,問題是那些第八軍團的士兵願不願意服從我們的指揮。陽奉陰違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實在是經不起一場內哄了。”我說道,我並不怕發動兵變後回去會受到皇帝的懲罰,就憑我龍戰士的身份,皇帝最多也只是把我撤職罷了,而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這時邊上的虎特做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態,似乎想說些什麼。


  “虎特,你有什麼話要說,儘管說吧,不要不好意思。”比利亞叔叔對又縮回去了的虎特說道。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兵變,最好是等開完會,把秀耐達伯爵的計畫向第八軍團的將領說了之後,徵求了他們每個人的意見之後再發動。”虎特說道。


  “哦?你的意思是?”佩斯叔叔用疑問的口氣答道。


  “我想當秀耐達伯爵的計畫被提出後,一定會在第八軍團的高級將領中間攪起很大的波瀾,前一次的軍事會議大家也看到了,除了莫里斯將軍以外,其他幾個年青的將領都不贊成留下來死守。”虎特說話的語氣開始變得流利起來,他已漸漸地有了自信。


  “等莫里斯提出反對意見時,我們從中挑撥,讓他們分成兩派,互相對抗爭論。然後我們再動手,把支持突圍的那一派拉過來,用孤立的方法架空莫里斯的權力,這樣做的效果比直接強搶要好許多。強扭的瓜不甜,畢竟我們還是要和第八軍團一起合作的。”


  “說得好!”


  “好主意!”他的話得到了我們所有人的一致認同,於是這次突圍計畫就這麼定了下來。


  這個五人的小會議結束之後,虎特和奧維馬斯一起前去調動黑龍騎士團的精英部隊──“黑色龍騎兵”,做好發動兵變的準備,而我卻被比利亞叔叔留在了帳篷中。


  “是不是覺得我剛才有些過分,硬逼著你下這個命令。”比利亞叔叔問我道。


  “是的!”我低頭答道,我現在的腦子裏儘是安達傷心痛哭的樣子。


  “你要明白,戰爭如棋,為了全盤的勝利,拋車棄卒是常有的事情。以後你會經常遇上像這樣左右為難的事情,你必須從大局著想,該做一隻拋棄尾巴的壁虎時就做壁虎。”佩斯叔叔也在邊上苦笑著說道。


  “像我們現在就是被皇帝拋棄的棋子。”他搖頭歎道。


  “你說出赤血術三個字時是那麼的堅決,可是要你拋棄重傷患時你卻在那兒猶豫再三,你剛才是不是想起那個女人了?”比利亞叔叔把我心中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是的。”我並不想騙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嗨,她是個好女人,也是個令人尊敬的醫生,這幾個月來她做的那些事我都很清楚。可是你要明白,戰爭是一個殺死一部分人來救另一部分人的遊戲,你和我都不能破壞這個遊戲規則。”比利亞叔叔歎道。


  “無情之道,不光是對敵人無情,也是對自己人無情,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得到。”佩斯叔叔在邊上感慨萬千地說道。


  “其實我和你一樣,我也無法做到這一點,所以我無法成為名將。”比利亞叔叔深有感觸地說道。


  “如果一個人真的做到無情了,那他就不能算是人,而是惡魔。”我說道。


  “你說得對,可是現在只有惡魔才可以拯救我們!你別忘記了,如果這一戰我們失敗了,那不光是你和我,那些傷患,連你的愛人都無法倖免!”


  叔叔的這句話仿佛在我的腦袋上猛敲了一記,讓思維一片混亂的我猛地清醒了過來。


  是啊,如果這一仗我們失敗了的話,誰都無法得救,包括安達在內。


  為了她們,我必須把個人的情感因素全拋到一邊去。


  “我明白了,叔叔!”想通了這一點,我終於有勇氣抬起頭,去直面叔叔的目光。


  “到外面去吸一口新鮮空氣,靜一靜,把所有的雜念拋開,然後準備開會,這次會議我一句話都不說,全部由你來主持。”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二章 會議之前


  離開帳篷之後,我去找波爾多,這次行動我需要波爾多的支援。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副軍團長,這麼大的計畫,如果不事先通知他一聲就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無論是帝國這方還是魔族或獸人那邊的陣地,現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靜中。將帝國軍隊圍個水泄不通的魔族和獸人的聯軍似乎也被頭頂上的炎炎烈日給鎮住了,自從我回到黑龍騎士團後就再也沒有發動進攻。


  但這一切只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安寧,或許在天氣變得涼爽的晚上,或者在明天太陽再次升起來的時候,這裏就將成為一片充滿血色的人肉加工廠。


  雖然沉默的死神持著鐮刀就站在每個人的身邊,卻已嚇唬不了任何人。苦戰了一整個晝夜的帝國士兵趁著這個難得的戰鬥間隙,找了塊陰涼的樹蔭,或靠或倒,蒙頭大睡。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睡覺,而且是在這麼髒的地方?”我在一棵大樹下找到波爾多,他坐在骯髒的土地上,背靠著樹幹小睡。


  “為什麼不能睡?我已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困死了!”波爾多邊說邊打了個哈欠,戰爭持續到現在已快半年了,波爾多和我也從中學會了許多東西,其中之一就是可以隨時隨地躺下就睡,可以十幾天不洗澡不換衣服。


  “你難道不想想我們的將來,我們下面該怎麼走?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副軍團長啊!”我有些不滿地說道,我的右手抓住他的左耳用力地擰了一下,驚破了波爾多的好夢。


  “那是我自找的。”正在半睡半醒之間的波爾多吃痛地睜開眼,天藍色的眼珠子閃了一下,懶洋洋地說道。


  “自找的?”


  “我們偉大的皇帝命令黑龍騎士團斷後的時候,他還給我下了一個命令,要我和他一起先溜。我說錯了,不是溜,是戰略轉移,他是這麼說的。”波爾多頑皮地說道。


  “戰略轉移?明明是大敗潰逃,卻說是戰略轉移,真是死要面子。”我奚落道,“你為什麼不走?”


  “誰叫我們是兄弟呢,老大這次一去失蹤了一整天,生死未蔔,你不回來我怎麼好意思自己先溜了,結果我就留下來和這些斷後的傢伙做了一回傻瓜。”波爾多摸著被我擰痛的耳朵說道。


  “我這個做小弟的夠意思了吧?老大,從小到大都是你罩著我,這次就算我報答你好了。”


  “笨蛋!”我心中一陣感動,雙手用力地鉗住了波爾多的雙肩,不知何時起,波爾多的雙肩已變得非常的結實,他也長大了。


  “走吧,開會了!”我一把將波爾多從地上拉起。


  “開會?開什麼會?”波爾多問道。


  “當然是軍事會議了!”我拉著波爾多邊走邊說道,一路上我簡要地向波爾多輕聲講述了要發動兵變和對傷兵使用赤血術這兩個計畫。


  “你有什麼看法?”我問道。


  “一切都聽老大的!”波爾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沒有意見?”


  “我為什麼要有意見,我才懶得動腦子呢?”波爾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什麼?”聽了這話,我頭冒虛汗,啞口無言。


  “幸好剛才沒有把‘你長大了’這四個字說出口。”我暗暗慶倖,這小子還是象以前一樣。


  會場是在一片胡楊樹林裏召開的,在樹林裏我遇上了虎特和奧維馬斯。他們按照我們商議的結果,已經偷偷地把龍騎兵團調了過來,就等著莫里斯這個老頑固鑽進套子裏了。


  奧維馬斯這時正在給龍騎兵團帶頭的拉茲副團長交待一些重要的事宜,還不太適應自己現在身份地位的虎特則站在一旁認真地聽講。奧維馬斯一邊說兩手一邊比劃著,站在一旁的拉茲副團長頻頻地點頭不已。當重新得到賞識與重用之後,過去的醉貓現在已是一隻充滿無盡力量的猛虎,而虎特這只年青的雄鷹此時才剛剛展開他稚嫩的翅膀,他還需要一段時間成長。


  本是最高指揮官的比利亞叔叔這時候卻和佩斯叔叔坐在地上,兩人的身體成九十度。背靠著坐在同一棵大樹下,他們雙眼緊閉,胸膛有節奏的起伏著,正著打盹。


  當我走過去的時候,拉茲朝奧維馬斯行了一個軍禮,轉身離去,看情形他是去命令手下做好行動的準備。


  “秀耐達伯爵,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那傢伙過來了。”奧維馬斯不卑不亢地對我說道。


  “你年齡比我大,叫我達克好了,叫我達秀也行。”我有些不知所云回答他道,“你有些緊張,達秀。”奧維馬斯說道,“從後臺走到前臺都一樣的,久了也就習慣了。”這只壁虎輕易地就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安慰我道。


  “還好啦……”他說得沒錯,我的確很緊張,主持這麼一個決定幾萬人生命的軍事會議是我過去所不曾經歷過的。


  “虎特比我還緊張呢。”我轉移目標說道。


  “哪里!”我的學長分辯道,“只是面對十幾個人嘛,比起三年前我們面對兩千多號人時可就差遠了。”說著他就笑了起來,他指的自然是三年前的那次問題學生考試。


  “嘿嘿,那時你很會說,面對幾千人面不改色,侃侃而談!想不到這次你做得也一樣出色。”學校時期發生的事,就算是糗事也是令人懷念的。


  “哈哈,是啊,我到現在還記得你說出舍不了孩子打不著狼這句話時那些老傢伙臉上的目瞪口呆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彌漫在我和虎特之間的緊張氣氛在不知不覺就漸漸地消散了,這回是輪到站在一邊的壁虎有些不知所以然了,他沒參加過那次問題學生考試,自然聽不懂我們的對話。


  “這次是我們的第二次考試,希望這次能考好!”笑聲突地停了下來,虎特舉起右手,一臉嚴肅地對我說,學校的事再有趣也只是過去,而困難的現實就在眼前。


  “我可不想出局!”我也舉起右手,啪地握住了虎特的手,我們倆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這次我們可沒有補考的機會,一起努力吧。”我說著用力捏緊了右掌。


  “我們在互相鼓勵,你怎麼不加入呢?”看著有些古怪地站在一邊插不了口的奧維馬斯,虎特開口邀請道。


  “真是無聊至極!”奧維馬斯嘴裏囔囔地嘟了一句,卻也舉起右手搭了進來,“誰叫我也是一個無聊的人。”被我們倆的氣氛感染的壁虎無奈地說道,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非常的有趣。


  邊上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已經醒了,他們相互間對看了一眼,兩人同時發出會心的微笑。


  “要有自信,年青人,你們倆比那群飯桶要出色多了。”奧維馬斯鬆開手說道。


  “聽口氣好像你是前輩啊。”虎特不滿說道。


  “當然了,我也是蒼龍學院畢業的,可是你們倆學長的學長了,還不叫聲前輩?”緊張的氣氛一解除,壁虎也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蒼龍學院最不吃的就是以老賣老這一套了,我今年二十二歲。”


  “我差兩個月二十九歲。”


  “不會吧,你這麼年青?”我有點疑惑地問道,卻發現他們兩人都瞪著眼睛注視著我。


  “怎麼了,我臉上有花嗎?”


  “你多大了?”他們倆一起發問道。


  “我二十一!”我隨口答道。


  “那我們都比你大,我們都是前輩了……”


  “快叫前輩……”


  “哇,恨啊!”


  ……


  隨著開會時間的臨近,其他的將領也陸陸續續地來到會場,加上第八軍團來的五個人,以及我的勤務兵兼書記員胡安,參軍白蘭度,到會的人共不過十五個人,和我上次離開軍營前比起來,有幾位舊人已永遠看不到了。


  騎兵團的正副團長全都戰死沙場,接替他們位置的是剛剛從副官提拔上來的年齡不到二十三歲的新人虎特。娜依秀的第四兵團在這次慘敗中幾乎全軍覆沒,雖然她人被我救回來了,卻只是空頭的指揮官,斷了條腿的佩斯叔叔把自己的第一兵團與第四兵團的殘餘部隊合併在一起交給了她指揮。至於第二第三兩個兵團現在已合為一個兵團,兩個兵團的活人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兵團的編制,他們的指揮官是萬夫長羅爾,原先是第三兵團的指揮官,現在是第二第三兩個兵團的共同的指揮官。至於第二兵團的那些高級將領,也差不多都為國捐軀了。


  四個步兵團的人數加起來還不到二萬人。黑龍騎士團唯一還算完整的就是虎特手下的第五騎兵團,但經過兩天的激戰,人數也銳減到九千人。


  被奧維馬斯和佩斯叔叔罵作是老頑固的莫里斯將軍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將,他臉上一道道又深又長的皺紋已清楚地告訴了我們他過去所經歷的風風雨雨了,或許,就是那並不順利的過去才讓他看上去如此蒼老吧。


  在被任命為這個“斷後送死”的軍團長之前,莫里斯只是一個萬夫長而已。他並沒有什麼出眾的軍事才能,也不會溜鬚拍馬,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他行事耿直,做事一絲不苟,對皇帝忠心耿耿。


  想要升官,光靠正直是沒有用的,所以他當了幾十年的兵,打了幾十年的仗也混不到半個軍團長。只有這次擺明瞭要你去送死,他才被皇帝“閃電般”地提拔上來,接替了現在正在皇帝身邊“護駕”的原第八軍團長奧斯特•法比爾伯爵的位置。


  一向以昏庸無能出名的奧拉皇帝這次倒真是用對人了,這樣的傻瓜這年頭可真不好找。


  跟在他身邊的四個將領,除了一個名叫隼人的大概有三十多歲外,其他的也都是二十六七歲的青年。第八軍團的情況比黑龍騎士團還要慘,原先的高級將領幾乎都戰死了。


  從斯羅特要塞中突圍而出的皇龍騎士團人數約有八千人,他們的頭是羅蘭德•法比爾男爵,一個年青的皇族子弟。


  羅蘭德生得儀錶堂堂,個頭和我差不多高,舉止卻比我得體多了。我們的這次會議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到會的人要麼是歪歪斜斜地靠在樹幹上,或者是隨隨便便地坐在骯髒的土地上,而羅蘭德卻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腰杆站得筆直。他的舉止間明顯散發著貴族子弟獨有的習慣:非常注重自己的個人形象。雖然打了大敗仗,他的衣冠卻還算整潔,從整齊的頭髮看得出他來開會之前剛剛整理過。


  “比利亞將軍,如果是要討論突圍的事情,我看就不必談了,陛下要我們在這兒堅守三天,不得後退!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是不會同意你們的意見的。”


  一到會場,莫里斯就把我們的路堵死了,對於剛剛從“敵後”趕回來的我,他連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誰說我們要撤退了,我這次請你來討論的事情是進攻而不是撤退?”比利亞叔叔焦黃的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低聲說道。


  “進攻?”


  “我受了重傷,精神不好,思維也不清晰,思維不清晰的人是絕對不能指揮軍隊的,所以從現在起,我把部隊的指揮權交給了達克,由於他全權負責黑龍騎士團的事務。”他的話剛剛出口,立刻在其他人當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莫里斯這才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我。


  過去在他們的心目中,我除了龍戰士的身份以外,另一個身份就是花花公子。


  “是他?”莫里斯用疑問的口氣說道。


  “當然了,這次的計畫就是秀耐達伯爵提出來的,所以這次會議由他來主持。”


  提到我名字時比利亞叔叔用的是秀耐達伯爵這個稱號而不是達克,他是有意要向對方表明我並不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


  “是的,從現在起,我就是黑龍騎士團的最高指揮官,黑龍騎士團的一切事務由我全權負責!”我不失時機地從邊上站了出來,這個時候我必須處處向所有的人表明自己成熟穩重,能夠獨當大局的一面,否則將來要指揮他們就困難多了,坐在擔架裏的佩斯叔叔和比利亞叔叔為我的這個舉動向我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哦,是你?很好!進攻?這幾天我聽夠了撤退突圍的說法了,倒想聽聽你進攻的想法。”


  莫里斯的語氣中帶著少許的嘲諷,而他身邊的那些年青將領聽到他說這句話時,臉上都露出憤憤不平的神態來。虎特說得沒錯,只要我們從中挑撥得當,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從這個頑固不化的老將軍手中奪過兵權。


  “胡安,把阿沙尼亞的地圖給我掛起來!”我用毫不退縮的眼神與莫里斯有些不屑的目光對沖了一眼,這才對胡安下令道。


  胡安和虎特忙不迭地把阿沙尼亞的大地圖展開掛在樹幹上。“我的這個計畫,並不是向北撤退,而是向南進攻!”我看著展開的阿沙尼亞的地圖說道,地圖上彎彎曲曲的天水河就像是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在搖晃的圖紙上咆哮著,這條河將決定我們所有人的生命。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三章 四大優勢


  “這次包圍我們的是魔族的第四、第五和第九軍團,共約七萬人,此外就是獸人祖寇的四萬援軍,他們的數量是我們的一倍以上。”我放鬆呼吸,緩緩地把現在軍隊的處境向到會的諸人介紹道。


  “敵人的數量是我們的兩倍,這些我們誰都懂,我只想知道你打算如何進攻?”莫里斯不耐煩地追問道。


  “你們看!”我指著地圖對莫里斯說道,“魔族的軍隊雖然號稱三個軍團,其實他們的實力不到兩個軍團,我們南邊的防線上是第七魔將阿爾法的第四軍團,以及魔族的第五軍團,這兩個軍團都參加過斯羅特要塞的消耗戰,他們和我們一樣損失慘重,兩個軍團的兵力加起來不會超過三萬人,並不足懼。”


  “但他們身邊還有完整無損的魔族的第九軍團,足足有四萬五千人,而且邊上四萬獸人大軍也不吃素的。”我說話的時候,會場上全靜了下來,只有莫里斯和我一問一答地展開了辯論,比利亞叔叔則面帶微笑地在一邊看著,而壁虎奧維馬斯則安閒地把雙手抱在胸前,將身子斜靠在一棵樹幹上望著我們兩人冷笑。


  “這正是我要說的。今天中午我回來的時候,魔族的第九軍團和部分獸人軍隊正頻繁調動著,你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了嗎?”我問道。


  “他們是想繞到我們的背面,從背後夾擊我們!”莫里斯沉聲回答道。


  “不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大概在今晚午夜之前,他們的部隊就會佈置好一切發動攻勢了。所以我們的這次行動必須在天黑前展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說了半天,你還沒有說出要怎麼做呢!”莫里斯冷哼一聲說道。


  “向南進攻!從留守的獸人那兒進攻!”我抬高了嗓門說道,“獸人在南面的部隊現在最多只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加上魔族的,撐死也只有四萬餘人,我們有六萬人,六比四,我們肯定能突……突襲成功。”一時失口,差點就把突圍這兩個字給吐出來,幸好收得快,否則這個會也別開了。


  “六萬人對四萬人,優勢並不是很大,而且繞到我們背後的魔族和獸人的精銳部隊隨時都會加入,到時候腹背受敵,軍隊馬上就會崩潰。倒不如死守我們現在的防線,反而有一線的生機。”莫里斯就算是再蠢也能聽出我的言外之意,說了半天,我的意思還是要突圍,只是換了一種講法而已。


  果然是個笨蛋,這個時候還在談死守,這個木頭疙瘩的老混蛋!


  看著這個象石頭一樣頑固的老傢伙,我的火氣“﹛”地一下子就上來了,差點沒有開口大罵他放屁。


  “留下來只是等死!”我大聲說道,在那一刻我已想好了,如果這老傢伙再不答應的話,我立刻拔出逆鱗劈了他。


  “啪!”


  我的肩膀上從背後搭上了一隻手,那只手示意般地用力地在我的肩頭捏了一下。我回頭望去,是奧維馬斯。壁虎正以一種平靜的眼神看著我,他的眼神讓我想起了深藍色的湖水。


  壁虎開啟嘴唇,用同樣平靜至極,不帶半點火氣的口吻不緊不慢地說道:“秀耐達伯爵,把我們向南進攻的優勢向莫里斯將軍說一下,等他聽了你的提案後再作決定吧。”


  在那一瞬間,沉浸在怒氣中的我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是的,這個時候動怒是毫無意義的。


  “我們向南面進攻有三大優勢。”明明是要突圍,卻硬要說成是進攻,實在是讓人氣悶無比,大家都心裏有數,可是遇上這種木頭腦筋的笨蛋,我也只好強行把怒氣壓下來。


  “第一個優勢就是敵人指揮不統一!”我不給這個木頭疙瘩有機會打斷我的話,連下去說道,“獸人和魔族的部隊畢竟來自兩個國家,指揮不統一,各行其是,不可能配合得象一支軍隊一樣,而我們不同。”說這話時我真想放聲大笑,因為這句話現在完全可以用在我們自己身上。


  這次會議完了之後,不管用什麼手段,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三個軍團整合成一個軍團,我暗暗地下了這個決定。


  “那第二呢?”說話的人正是站在莫里斯身邊的是隼人,他是第八軍團臨時任命的副軍團長。剛才說話的時候我就一直在觀察著他,他臉上的表情就告訴了我他一直處在思考中。


  “第二就是魔族和獸人比我們要累!”我盯著隼人的眼睛說道,恨不得能把自己心中的想法烙進他的思想中去。要想從莫里斯手中奪得第八軍團的指揮權必須得到其他人的支持,隼人或許是個突破口。


  “累?”聽了我的話,隼人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你們知道為什麼魔族和獸人現在不進攻了嗎?”我環視了周圍一眼,在場所有的人現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


  “戰鬥到現在,大家已一天一夜沒有睡過覺了,可是獸人和魔族卻是兩天兩夜沒有睡過覺了。”


  “他們不進攻是因為他們現在正在睡覺!正在養精蓄銳!魔獸聯軍是在被我們的偵察兵發現後,這才連夜奔行了數十裏地趕過來進攻我們的,那時他們已一夜沒睡了。”我邊說邊把身子轉了一圈,將四周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


  從帝國軍隊被擊潰到現在已過了整整一天半的時間了,我們的部隊一夜沒睡,而陪我們“玩”了一整天的魔獸聯軍同樣也不得休息,加上他們前一天又趕了一夜的路,在體力方面帝國軍隊確實有嘲笑他們的本錢,雖然這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式的嘲笑。


  虎特是最早明白我的話的人,因為他的臉上很快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來;奧維馬斯在我說出敵人兩天兩夜沒睡覺時就不自覺地輕輕點著頭。而隼人與羅蘭德則要比他們倆還要遲一點才明白我的話。至於娜依秀,白蘭度等人就差遠了,半晌才回復過來。


  在那一刻,與會各人軍事能力的高低在我腦中已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了,因為這個說法是我剛剛臨時才想出來的。那位高唱人在陣地在的老頑固則眯著眼睛苦思了許久才露出明白了的神色。


  “這麼後知後覺,難怪一直升不了官。”看著他的那副樣子,我心中暗罵道。


  “所以我們這次行動一定要儘早進行,否則等敵人睡夠了恢復體力就不划算了,另外……”我把目光再次投向隼人,說出了我們的第三個優勢。


  “至於第三點就是敵人兵力分散,這四萬人是成半圓狀把我們包圍起來的,他們的防線足足有數裏長。和我們集中在一塊的部隊相比,敵人的兵力更加的分散!我們只要攻其一點,就能撕開一道口子,破圍而出,不會陷入持久戰。”


  集中對分散,這個道理很簡單,周圍的人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可以說兩句嗎?”虎特插口說道,開會的人中除去胡安以外,資歷最淺的人就是他了。兩天內從一個小小的副官連升數級,變成指揮萬人的萬騎長,虎特創造了一個帝國軍隊有史最快的“升官”記錄了。


  “大膽地說吧,這兩天你已經向大家證明了你的能力了!”佩斯叔叔在一邊鼓勵道。


  虎特從樹林的一角站起身來,有點怯生生地走到我身邊說道:“其實我們還有第四個優勢!而且是最大的優勢!”他的表情舉止還有些怯弱,可是說話的聲音卻很大,而且是用非常的興奮口氣說出這句話的。


  “什麼優勢?”比利亞叔叔插口問道。


  “騎兵!我們兩個騎士團加起來差不多還剩下一萬二千人左右的騎兵,而敵人卻缺少騎兵!”說話的時候,虎特的腳尖在地上輕輕地蹭著,靴尖在黃土地上刨了一個小小的土坑。


  “他們胃口太大了,既想吃掉我們斷後的部隊,又想吞掉皇帝陛下的軍隊。你們注意到沒有,包圍我們的敵人幾乎都是步兵!把我們包圍在這兒以後,魔族的格魯巴騎兵和獸人的狼騎兵幾乎都被調走去追擊皇帝陛下的敗軍了。他們殘餘的騎兵數目加起來不會超過兩千人。”虎特邊說邊習慣性地舉起了右拳,這讓我想起了三年前那次問題學生考試裏的情景,那時他也是這麼表演的。


  “只要我們能把兩個騎士團的所有騎兵集中起來,在對方防線的一點上強行突破,反復地衝擊,就能輕易擊破敵人的防線!”


  “說得不錯,無論是突圍還是斷後,騎兵機動性和強大的突擊力會發揮極大的作用,可是突圍後我們該怎麼走?向北嗎?如那樣的話我們就要直接面對趕回來的魔獸聯軍了。”羅蘭德在邊上插口道,突圍這兩個字還是他向大家挑明瞭的。羅蘭德是貴族子弟,貴族的傲氣使他對莫里斯這個老將並不忌諱。


  “當然不是向北走,是向南走!”我邊說邊大步走到地圖邊上。


  “看這個,”我用手指著地圖說道,“這次魔族雖然和獸人聯手,但也一定是舉全國之兵來對付我們,現在他們腹地的防禦非常的空虛。我的計畫就是向南進攻,十天之內急行軍七百里,穿過半個阿沙尼亞大陸,佔領魔族在阿沙尼亞最大的海港──紐因斯港。”


  帝國和魔族之間雖然戰爭連綿不絕,但彼此通商往來卻沒有中止過,紐因斯是大陸上有名的海港。


  “從海上走?”羅蘭德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可能嗎?”


  “北行的路是走不通的,不要忘記了,追擊皇帝軍隊的魔獸聯軍現在就在北面,再加上魔族的第九軍團,向北走只是自殺!”我解釋道。


  “而且往南走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避開獸人,打破魔獸聯合這個局。”


  奧維馬斯插口說道,在開會之前我們達成了一個默契,決定用一唱一和的方法不給莫里斯發表異議的機會。


  “為什麼還有這個好處?”莫里斯問道,他的胸膛起伏得厲害,看樣子他也是強壓著心中的火氣。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奧維馬斯故作高深地說了一句。


  “什麼意思?”羅蘭德問道。


  “魔族和獸人積怨極深,這次獸人幫助魔族,我相信只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而魔族也同樣非常地忌諱獸人,他們的聯盟是鬆散的。斯羅特要塞這一帶人煙稀少還沒什麼,但我們要是向南走,深入魔族的腹地,那就是人口密集區了。你說魔族能容忍一支異族的軍隊隨意踐踏他們的土地嗎?”


  奧維馬斯的目光在會場中所有的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莫里斯的身上,面對著莫里斯質疑的目光,他自信地一笑,說道:“請神容易送神難!路西法十三世如果不是太笨的話,應當明白這一點,他絕對不會允許獸人的軍隊深入自己國土腹地的。所以我們突圍之後所要面對的,僅僅是包圍我們的魔族的三個軍團七萬人的追兵而已。”


  “主意是不錯!”羅蘭德點了點頭贊同道。“但是如果魔族識破了我們的計畫,事先把船都開走了……”在我們三人有意無意的聯手之下,莫里斯已全無了說話的機會,畢竟他除了留下死守之外,找不出別的提議。


  “哼,其實奪取紐因斯港只是秀耐達伯爵的吸引敵人注意力的誘敵之計而已!他真正的計畫是……”奧維馬斯說著猛地轉過頭,把目光移向我。


  “是連雲山脈的天之裂痕!”我介面說道。


  “天之裂痕?”除了前次小會中的五人以外,在場的所有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對!就是天之裂痕!你們看這條天水河,就在這條河水的走勢由向東流改為向北流的轉捩點──尼爾斯城!它是我這個計畫的關鍵所在!尼爾斯城距紐因港約有三百里,這個內陸港才是我們真正的目標!我們用奇襲的方法攻下這座城市之後,奪取那兒的船隻,順流而下,借水遁之法向北行軍七百里,在距天之裂痕不到五十裏的莫丘迪南那兒下船,然後我們只需攻下天之裂痕的瓦倫關口,就可以從那兒直接殺回家去了!”


  “什麼?”聽著周圍的人發出的驚呼聲,我知道現在已到了決定我們所有人命運的關鍵時刻了。


  “我們的兵力夠嗎?”在靜場了一會之後,隼人先開口說話了。


  “絕對夠的,我說過,魔族的腹地現在防守空虛,為了對付我們他們已把後方的兵力都抽空了,內陸的每座城市幾乎都是不設防的。”奧維馬斯搶在我之前說道,這個很冷靜的人也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


  “那天之裂痕呢?”莫里斯也開口問道,“那裏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恐怕……”他口氣鬆動多了,用頑固堆起來的自信也因為我的這個計畫而開始鬆動。


  “地勢險要是相對的,瓦倫關口所有的防禦佈置都是針對北面的,而且那兒險要的地勢也是相對於北面的,魔族在南面的防守幾乎為零。”


  “你這只是猜測,我們誰也沒有到過裂痕山口的瓦倫關!”莫里斯似乎找到了一條反駁我的理由,說話的語氣也抬高了幾度。


  我知道該是給這個老將最後一擊的時候了。


  “波爾多!”


  “什麼事啊?”靠在樹幹邊上半睡半醒的波爾多被我大聲的喊叫震了一下,跳了起來。


  “你在天之裂痕北面的鳳鳴關住了好幾年了吧,你應該知道那兒的防禦情況的。”我問道。


  “防禦?很強啊,那裏在路口處修了三道城牆,一重套一重的!不過我母親說其實根本沒必要修得這麼牢固。天之裂痕是神魔大戰時被硬生生地劈出來的一條羊腸小徑,路面不是很寬,最窄的地方至多只允許兩輛馬車並排通過。只要在穀口處駐紮上幾百號人,就算是有幾萬人也無法從南面攻破的。”波爾多揉著惺松的睡眼說道。


  “但這些都是針對南面的吧?”我詢問道。


  “當然了,天之裂痕位於帝國的中部,如果真有人能從背後發動攻擊的話,那時候帝國早已經完蛋了。所以說我們從南面進攻瓦倫關是可行的,因為誰會想到會有人繞過半個阿沙尼亞大陸從後面發動攻擊呢,別忘記了裂痕山口兩邊幾百里地全是一馬平川的平原,要是從背後進攻的話根本就無險可守。”


  “這下該放心了吧?我想聽聽你們的所有人的意見。”我故意把徵求這個計畫的意見踢給了第八軍團的所有的軍官而不是莫里斯一人,這個老傢伙已不可救藥了,但他身邊的隼人卻是一個可以爭取的物件。


  “這個……”隼人猶豫了一下,看了身邊的莫里斯一眼,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至於他身後的那些人,個個都把目光放在隼人的身上,很明顯,他們唯隼人馬首是瞻。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四章 兵不血刃


  莫里斯一臉鐵青,他的意見不說大家也都明白。隼人望了他許久,嘴唇動了動,遲疑再三,一直沒有開口。


  “羅蘭德爵士,你呢?我想聽聽你所代表的皇龍騎士團的意見。”看到隼人這個樣子,我馬上把目標轉向羅蘭德。


  跟風和隨大流是所有生物的天性,人也不例外。只要羅蘭德同意了,隼人也一樣會同意。隼人身邊的其他將領都是想看隼人的意見行事,我想在隼人的心中也需要一個帶頭的吧,而這個帶頭人就是不屬於第八軍團軍系的羅蘭德。


  “讓我想想!這關係到幾萬條人命。”羅蘭德望了我一眼,並沒有馬上回答我。他低下頭,開始在林子裏慢慢地踱起了圈子。羅蘭德很清楚,他的意見將決定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這是一個炎熱沉悶的下午,空中沒有一絲的雲彩。來自天上的烈炎象毒箭般毫不留情地射向乾旱的大地,濺起陣陣的白煙。在綠樹蔥蔥的樹林裏,除了羅蘭德機械的腳步聲,就只餘下眾人沉重的呼吸聲。虎特的眼珠隨著羅蘭德來回移動的身子而左右轉動著,奧維馬斯的額頭上也滲出豆大的汗珠,就連開會時一直在打瞌睡的波爾多現在也收起了睡意,繃緊了身上的肌肉。


  強搶是下下之策,那樣做只會讓軍心分崩離析,但如果羅蘭德不答應的話,我也只好使用這下下之策了。


  腳步聲停了下來,羅蘭德站在比利亞叔叔和佩斯叔叔的身邊,低下頭,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而已成殘廢之軀的兩位叔叔則懶洋洋地抬起頭迎接著羅蘭德射來的犀利目光。


  “現在一切都由達克負責,我們倆都不管事。”比利亞叔叔口氣就像是個快要睡著的人一樣。


  “你們贊同他的主意?”他問道。


  “他比我們年輕,比我們更有活力!”比利亞叔叔說道,“而且他需要鍛煉!”


  “這種情況下叫他去鍛煉?”


  “不是這時候那是什麼時候?”


  “明白了!”羅蘭德輕輕地哼了一聲,轉身回到了會場的中央。望著羅蘭德的嘴唇,我的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羅蘭德就要作出決定了。


  “這是一個瘋狂的主意,這個計畫破綻很多,可以說是九死一生。”羅蘭德說道,說話的時候他茶褐色的眼睛就一直盯著我不放,而我卻回避似地把目光轉到了莫里斯的身上。聽到羅蘭德這麼說,莫里斯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可是我們現在沒有比這個瘋狂的計畫更好一點的計畫了,所以我贊同秀耐達伯爵的意見。”羅蘭猛地把頭轉向其他人,口風也隨之一變。


  “不行!我反對這個計畫,我不能把我的第八軍團交給一個乳臭未乾的瘋子來指揮。”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莫里斯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你說達克是瘋子,那你呢?你除了死守還有更好的計畫嗎?不要忘記了,你的手中可是握著兩萬多條人命!”令我驚訝的是,雖然也動了怒,奧維馬斯的語氣仍然能保持著先前的平靜。


  “皇帝的命令是要我們在這兒死守三天,一切都等三天后再說!真正的騎士是絕對不會臨陣退縮的!”


  “要是我們支撐不了三天呢?”一直不敢說話的隼人終於也提出了自己的異議。


  “我答應過陛下的,甯死不後退一步!”莫里斯轉身吼道,這一回,我總算見識到什麼是頑固不化了,難怪佩斯叔叔會在我面前公開地罵他。


  “卡托,這次我原諒你,我不希望再聽到類似的說法。”莫里斯擺出了一副長官的樣子罵道,卡托是隼人的真名。被罵了的隼人恨恨地垂下了頭,看得出來,他的心裏非常地不滿。


  “這個弱智加白癡的蠢蛋!”看到莫里斯怒斥隼人的情景,我知道該是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架空莫里斯權力的時候了。


  “照你這麼說,在你的心中,皇帝的命令,騎士的榮譽比什麼都重要了?”我陰陰的說道。


  “當然了!”看著我陰寒的臉,陰寒的眼神以及陰寒的語氣,莫里斯打了一個冷戰,他底氣不足的回答道。


  “那我問你,如果要你用自己身敗名裂來換取手下士兵的生命,你會選擇名譽呢,還是士兵的生命?”我邊說邊和站在莫里斯背後的奧維馬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會意的點了點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里斯有些手足無措地問道。


  “怎麼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了?”我邊說邊走到隼人的身邊,“我來回答你吧,就算是遺臭萬年,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的,我手下士兵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而不是什麼狗屁騎士的榮譽!”我說著伸出右手用力地摟了摟隼人的肩膀,我在向他發出一個訊號──我支持你!


  我的示意起作用了,隼人接受了我的訊號,他抬起頭,感激地看著我。


  “至於說是皇帝的命令,你沒聽說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嗎?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皇帝陛下的命令只適用在一天前,而不是現在!”


  “隼人,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意見,是你自己的!”我把目光牢牢地盯在隼人的身上,誠懇地問道,其實我是要逼他表態。


  被我盯住了的隼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莫里斯,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


  “我也不贊成死守!我同意秀耐達伯爵的意見。”隼人小聲地說道。


  此話剛一出口,我暗暗松了口氣,總算不必強搶了。


  “你!”莫里斯氣得臉色發白。


  “給我閉嘴,我是問他,不是問你!”我不留情面地喝道,登時將這位老將的臉“刷”得有如豬肝一樣的通紅。


  “那你們呢?你們的意見呢?”我指向站在隼人後面的年輕人,和顏悅色地問道。


  “我同意!”


  “我贊成!”


  “我和隼人一樣。”


  一切都是隨大流,那些剛剛從千夫長,百夫長的位置臨時提拔上來的年青人紛紛表明自己的看法。無形之中,莫里斯已被孤立。


  “娜依秀,羅爾!”我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兩人。


  “沒意見。”


  “同意!”


  早就通好氣,知道一切的兩人自然沒有什麼反對的意見。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見,那我們現在就討論突圍的事宜!”我馬上宣佈道,對於身邊的莫里斯,我擺出一副視而不見的架勢。


  “等一下,我還沒有說話呢。”莫里斯吼道,他終於忍受不住我的傲慢爆發了。


  “你?”我冷哼一聲,“我們是在討論如何生存,而不是在討論騎士的榮譽。”


  “你竟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不管怎麼說,我也是第八軍團的……”


  “那是過去的!”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


  “從你為了自己的名譽而放棄了部下生命的那一刻起,你已沒有資格做第八軍團的軍團長了!


  “什麼?”


  “還不明白嗎?”我咄咄逼人地說道,“你被解職了,莫里斯先生!”


  “你……你……”莫里斯惡狠狠地瞪著我,臉漲得通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想問我憑什麼?那我告訴你,就憑我龍戰士的身份,暗黑龍卡魯茲•秀耐達的第八代傳人,夠了吧!”我步步緊逼,運足了力量,當著莫里斯的面變身為龍戰士。


  變身之後,我將全身的氣勢提升至極點,兩眼射出銳利的寒光,罩在莫里斯身上,我用強大的殺氣和不可一世的傲氣緊緊地壓迫著他的神經。在我氣勢的逼迫下,莫里斯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而我也一步步地緊逼著他,直到把他逼到樹林的一角,背靠大樹無路可退時才停了下來。


  莫里斯把求援的目光投向隼人一干人等,但他們四人卻裝作沒看見似的把身子移開,他已被孤立。


  “羅蘭德爵士,你同意我的說法嗎?”我放鬆了壓迫,轉身用詢問的口氣對羅蘭德說道。這位可憐的老將此時渾身發軟,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你真是一個瘋子!”羅蘭德淡淡地說道,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在討論如何突圍之前,我想先把軍隊指揮的問題統一一下。我們來自三個軍系,如果指揮調動不一致,配合不當,很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奧維馬斯的這個提議對於莫里斯老將可以說是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擊,這個提議其實是要把第八軍團納入我的指揮之下。


  “這確實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軍令不一,這是兵家大忌。”羅蘭德點頭道。


  我過去很看不起這些皇族子弟,認為他們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二世祖。但對於初次見面的羅蘭德,我卻沒有這種看法,他很精明,也很識大體。


  “比利亞將軍,佩斯將軍,你們兩個真的不說半句話嗎?”羅蘭德走到靠在一起快要睡著的兩位老將身邊,彎下腰問道。


  “他做得很好,我為什麼要插手?”比利亞叔叔回答道。


  “一切就全靠你們了,羅蘭德爵士。”佩斯叔叔也擺出了絕不插手的架勢。


  “好!”羅蘭德微微一笑,站直身子,轉身面對奧維馬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奧維馬斯,還有你伯爵先生!”羅蘭德把手指向我說道,“不過為了大局,為了我手下的八千條人命,我還是同意把皇龍騎士團併入黑龍騎士團中,歸你們指揮。”羅蘭德說著向奧維馬斯友好地伸出手去。


  “我不喜歡貴族。”奧維馬斯說道,“但我會試著和你做朋友!”他握著羅蘭德的手說。


  “你呢,隼人?”由於有羅蘭德的幫忙,我也省去了提出“將三個軍團合而為一”這個有些尷尬的問題。


  “我?”隼人一愣,把目光移向莫里斯,這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子現在正淒涼地站在樹林裏的一角。


  “主持第八軍團大局的人現在是你了!”我對隼人說道。


  “你們同意讓隼人主持大局嗎?”我問隼人身後的三個青年將領道。


  “同意!”三個年齡比我大不了幾歲的青年看了我背後的龍翼一眼,同時答道。


  “好!我也同意把第八軍團歸入你的麾下!”隼人咬咬牙,跺了跺腳答道。


  “謝謝!”我說著擁抱了隼人一下,以此來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聯繫。比利亞叔叔說得沒錯,我是龍戰士,龍戰士在士兵們心中崇高得近乎於神的地位是我最大的本錢。若不是這樣,我也不能兵不血刃地從莫里斯的手中奪得兵權。


  “現在我們就正式討論突圍的事宜吧!”我大聲地宣佈道,在那一刻,我突然有點同情已被我剝奪了兵權的莫里斯,這位六十余歲的老將在他的手下喊同意的那一刻起,就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五章 惡魔•天使


  經過兩個小時的商議,我們擬出了一個初步的突圍計畫。對傷兵使用赤血術,放棄重傷患這兩個問題再一次地被提了出來,雖然很無奈,大家都不願意這麼做,但最後還是通過了。


  為了防止有意外發生,莫里斯老將會後被軟禁了起來,由拉茲派人看管著。把這位老將宰了以絕後患是個很誘人的想法,但此法絕行不通,且不說將來能否過皇帝這一關,就算是現在也會令剛剛投過來的第八軍團將領們產生異心。


  我們把三個軍系的部隊重新整合,黑龍騎士團的四個步兵團的殘兵敗將整成兩個兵團,與第八軍團和羅蘭德的部隊組成四個步兵團。原來的參軍白蘭度被我暫時調為軍務長,用來協調三個軍系之間的關係。而三個軍團的騎兵全部集中起來,歸虎特統一指揮調動。


  “嗚,總算結束了!原來打仗是這麼複雜的一件事!”會議完了之後,波爾多捂著有點發昏的腦袋感歎道。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啊!”虎特歎道。


  “這次行動太倉促了,許多細節的地方我們都來不及考慮。”奧維馬斯說道,“比如說……”


  “還想啊?”波爾多苦著臉叫喚著。


  “沒辦法,誰叫我想得特別多!”奧維馬斯白了他一眼,“比如說突圍後我們的糧草補給問題;敵人第九軍團的援軍會在何時趕到戰場;幾萬人擁向被打開的缺口時部隊軍心渙散,無心戀戰,士氣下降,這時我們該如何處理;我們被敵人咬尾攻擊時該怎麼做?”


  “天……這麼複雜?”波爾多驚呼道。


  “當然了,你當打仗是在玩遊戲啊。”奧維馬斯不滿地訓道。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小事,會影響到大局。不過我們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三軍合一,部隊的整合調度,對傷兵的處理,幾個兵團間的配合作戰,這些問題都要花費時間去處理,可是我們現在只有不到三個小時的準備時間!”羅蘭德同意道。


  “說得沒錯,我們不能再在開會上浪費更多的時間,突圍戰必須在天黑前開始,越早越好!大家先分頭回去把傷兵和部隊整合的事處理好。”我停了下來,看了正準備散會的諸人一眼,“當然,大家做事的時候,腦子裏也要多想想剛才奧維馬斯提出來的問題。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在這兒會面。”


  “秀耐達伯爵!你要把我們一個人分成兩個人來用嗎!”羅蘭德苦笑說道。


  “沒辦法,補給,傷患,敵人的情況,我方的狀況,什麼都要考慮,我現在恨不得一個人能分成十幾個人來用!我的腦子根本就忙不過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戰爭是整個國家的戰爭”這句話的含義了,這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讓我非常的難受。


  “好了,快去幹活,別磨蹭了。”自始至終從未發表過意見的比利亞叔叔催促道。


  “我做得怎麼樣?”當所有的人都離開的時候,我問比利亞叔叔。


  “很不錯,已有點統帥的樣子了,不過你現在還要去做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事?”


  “去面對自己,戰勝自己!”


  “戰勝自己?”


  “對傷兵使用赤血術,拋棄重傷患這個命令馬上就要被頒下了,你說安達聽到這個命令後她會怎麼做呢?”比利亞叔叔認真地對我說道,他的眼中掠過一道讓人不寒而慄的閃光。


  我啞口無言。


  “人最難打敗的對手就是自己,你還不夠成熟,基斯的兒子,秀耐達伯爵!”看到我半天說不出話的樣子,比利亞叔叔悠悠地說道。達克,秀耐達伯爵,基斯的兒子,比利亞叔叔對我的稱呼在一天內換了三種。


  “你還需要更多的磨練,秀耐達將軍!”比利亞叔叔用上了第四種稱謂來叫我。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知道用了赤血術的後果嗎。”當我來到擺放傷兵的營地的時候,首先聽到的就是安達與人激烈的爭吵聲。以安達為首的回復系的白魔法師們正和奧維馬斯帶來的黑魔法師們對峙著。四周圍著一大群觀看的士兵,大多是手腳纏著繃帶的傷患。


  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卻不敢擠入人群中去面對安達,只能悄悄地躲在一邊。我對安達心中有愧,我提出對傷兵使用赤血術,理由是為了突圍,其實更多地是為了安達。


  “這是上頭的命令!”奧維馬斯不冷不熱地說道,他現在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刻板地按照上級命令行事的木偶人。


  “他們可以選擇不用赤血術的。”奧維馬斯平靜地說道。“我不會逼他們的,他們可以自己決定,或用赤血術走,或者留下來。”


  “你這不是在逼他們嗎?你禁止我們用回復魔法為傷兵療傷,同時卻又下令拋棄不能自由行動的傷患,這不是在逼他們是什麼?”安達毫不退縮地反問道,她的聲音有點啞,聲調卻很高,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安達用這種口氣和人說話。希拉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們與一大群以女性為主的白魔法師一起,和奧維馬斯帶來的要對重傷患施用赤血術的男性為主的黑魔法師對峙著。在安達的背後,是躺了一地,排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傷兵。


  新人類的力量發展到現在,“男女有別”的差異也漸漸地顯示出來。男性出於自身好鬥的天性,他們在修煉魔法時,多半偏向於攻擊型的黑魔法,而女性則相反,所以軍隊的白魔法師幾乎都是女性,而黑魔法師差不多都是男性。


  對於安達的指責,奧維馬斯沉默了許久,他的兩眼死死地盯著安達,目光一變再變。


  這傢伙想幹什麼?看到奧維馬斯的樣子,我開始擔心安達的安危來,這只壁虎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就在我正準備插手這件事的時候,只聽“叭嗒!”一聲,奧維馬斯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舉動──他抬起右手,以極其認真莊重的姿態,向安達行了一個軍禮。


  眾皆愕然。


  “路易士小姐!我向你致敬!”奧維馬斯說道,“這幾個月來你一直不辭辛勞為這些傷兵療傷,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寶貴的生命力運用生命魔法,我為你的行為向你致敬!”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那幾百名黑魔法師也一起抬起了右手。原本帶著火藥味的對峙立刻變成了另外一種氣氛古怪的場面──那個場面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一群惡魔突然良心發現,哭泣著向一個天使表示懺悔要求接受洗禮。


  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這傢伙想做什麼事了。他想利用傷兵們對安達的尊敬,讓傷兵們主動提出要求使用赤血術!


  “你……”安達望著奧維馬斯,似乎想說些什麼,突然安達的身子搖了兩下,她一手捂著頭,兩眼一翻,身子一軟,竟昏了過去。


  “姐姐!”站在安達身邊的希拉急忙一把抱住安達,在週邊偷窺的我連忙推開眾人,擠了進去。


  “安達!”我從希拉懷中抱起安達,拼命地呼喊著他的名字。我發現安達面如白紙,面色比我中午看見她時還要差。我把龍氣注入安達體內探索她身體的情況,發現安達非常的虛弱。


  “我走了後她是不是又用了生命魔法了?”我抱著安達體向身後的傷兵狂吼道,我很憤怒,甚至有些失去了控制力,我大聲吼叫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受傷的獅子。


  沒有人回答我,所有的傷患都低下了頭,他們都害怕我如刀的目光。


  “下午為了救一個快死的重傷患……”希拉小聲地說道。


  “你……”我正想怒斥希拉兩句,問她為什麼不阻止安達,卻發現希拉的面色也比中午時要差了許多。


  “你也用了生命魔法?”我一把抓住了希拉的手,目光掃過其他的治療法師,發現她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著過度使用魔法的痕跡。


  “這個該死的戰爭!”我又氣又怒,真想拔劍砍人,卻發現不知該找誰才好,唯有發洩似地一拳擊在身邊的土地上,砸出了一個深坑。


  “你們不覺得可恥嗎?”奧維馬斯走到我跟前,一手指著我懷裏的安達,大聲地對所有的傷兵說道,“堂堂的七尺男兒漢,竟要靠女人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救你們,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他停了一下,狠狠地瞪了在場所有的傷兵一眼,跺了跺腳,大聲地罵了一句,“懦夫!”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轉身氣呼呼地離去。


  “對我用赤血術吧!”


  “不能讓路易士小姐再為我們犧牲了。”


  “來吧!”


  四周響起了傷患們主動要求施用赤血術的呼聲。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六章 別了,叔叔


  “啊──”


  “痛啊──”


  離傷兵營地不遠處的另外一片樹林裏,被施用赤血術的傷兵的慘叫不斷地傳來,赤血術是用痛苦激發出人體的潛力,同時消耗受術者未來生命的魔法。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讓傷者雲集的樹林有如人間煉獄般淒慘。


  如果不用赤血術就要被拋棄,被拋棄的代價就意味著等死──戰爭中的戰俘最幸運的結局就是淪為奴隸,而戰俘中傷患的下場最慘。


  “本著救死扶傷的精神,為敵人的傷兵療傷”,那只是學校課本裏為了美化本國軍隊宣傳用的。無論是哪一方,對於浪費口糧的敵方戰俘,最常用的優待方式就是當場格殺。


  因而除去那些斷去手腳鐵定要被拋棄的人以外,幾乎所有的傷患都接受了這種飲鴆止渴的做法,很多人恢復了“健康”,但也有不少人因承受不了這種巨大的消耗而當場斃命。


  “等安達醒來,她要是知道了這種情況,一定會傷心地痛哭吧。”我坐在一塊背陰的草地上,安達靜靜地躺在我的懷中,望著隨著她呼吸起伏的胸脯,我又難過又擔心。如果剛才安達沒有突然暈倒的話,赤血術這個命令絕對無法實行的。


  “對不起。”希拉向我道歉道,“其實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為我,魯亞基公爵也不會……”


  “這不關你的事,傻姑娘。”我伸過另一隻手把希拉也摟到懷裏,“要怪就怪這場該死的戰爭吧!皇帝一個人就決定了我們所有人的不幸。”我邊說邊親吻著希拉的臉蛋安慰她。


  “姐姐她怎麼樣了?不會有事吧。”希拉關切地問道。


  “還好,她只是疲勞過度,但如果再象現在這樣運用生命魔法的話,那就我就不敢說了。”我不禁暗暗痛駡發明生命魔法的魔法師。安達的情況屬於過度使用魔法,身體極度疲勞,對於這種情況唯一治療的方法就是好好地靜養。


  但現在是軍隊最艱苦的時期,馬上就要進行大範圍的戰略轉移了,想想都讓人頭痛。我能做的事也就是在安達身上施一個安魂魔法準備讓她好好地睡上一整天。


  “朵拉和梅兒呢?我怎麼沒有看見她們?”


  “她們是魔法劍士,回復魔法並不擅長。朵拉看到大家都在醫治傷患自己卻無法插手,感到過意不去,所以她主動地要求到前線去,結果梅兒也跟著去了。”希拉說道,“這兩個笨女人!”我急得差點跳起來,這兩個女孩根本沒有半點戰鬥經驗,過去我和比利亞叔叔都很照顧她們,從沒讓她們打過仗,這樣子上戰場只是送死。


  就在這時,胡安一路小跑地來到我們跟前,“大人,大家都到齊了,就等你了。”他畏畏縮縮地對我說道。


  我看了胡安一眼,我在這兒已呆了很久了,許多該做的事情因為安達都忘了做。我知道現在應當做什麼,可是安達的情況實在是讓我勞心牽懷。


  “我會好好照看安達姐姐的。”希拉看出了我的猶豫,對我說道。


  “你還說呢,你不也用了生命魔法。”我愛憐地摸著希拉束成一團隨便用一根紅線綁在腦後的秀髮,過去住在那個小山村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給希拉梳頭了,戰爭讓我們平靜的生活變得面目全非。


  “答應我,別再幹這種傻事了。”我說著在希拉的嘴上輕輕地吻了一記,又看了安達一眼,這才將安達交給希拉照顧。


  “大人……”胡安那還帶著童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催促我快點離去。


  “你放心地去吧,達秀。”希拉接過安達對我說道,“別耽誤了正事。”


  我朝希拉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安達,站起身來隨胡安離去。


  在樹林的邊緣處我遇上了奧維馬斯,他早已在那兒恭候多時了。


  “你先走,胡安,我們有話要說。”


  胡安識趣地離開了,只餘下我們兩人面對面。


  “謝謝你!”


  “不必了,反正人家都叫我壁虎!我的名聲很臭,也不在乎更臭。”


  “不過你為她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了。”


  “我知道。”


  “但是你因為她而狠不下心其實反會害了她。我們現在的情況絕容不下半點感情用事。”


  “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的那兩個女孩我已做好安排了,我把她們編入保衛魔法師的護衛隊中,你暫時可以放心,至於安達我也會特別照顧的,儘量讓她得到最好的照料,你就專心地處理突圍的事吧。”


  “謝謝!”我很感激奧維馬斯,這個人做事真的很細心。


  “現在部隊的糧草還夠吃幾天?”


  “如果只是黑龍騎士團,夠我們吃上七天,但要是加上其他部隊的嘴,只夠三天!”


  “還不算少嘛,我還以為什麼都丟光了。”


  “還算運氣,你走了之後比利亞將軍就命下面的人把重要的物資全都打了包,大潰逃的時候及時帶出一部分,總算沒有一貧如洗!”


  “我已命令下面的人把所有可吃的東西全都做成乾糧了,這三天會是我們最艱苦的日子,時間寶貴。不過三天后我們就要面臨斷糧的難題。”


  “補給問題,我們可以以戰養戰,命令先頭的騎兵四處搶掠村莊,就地解決口糧問題,再往南走就是魔族的人口密集區了,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突圍的事呢?”


  “突圍的事好辦,我想由你來負責指揮調動全軍,為了全局,你可以砍掉任何一條尾巴,犧牲多少人都沒有關係。”


  “又要我做壁虎?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


  “殘忍總比被敗家子敗掉幾萬條人命好!我和你一樣,只注重結果,不在乎手段。”


  “啊!”聽到我這麼說,奧維馬斯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謝謝!”他感動地對我說道。


  命運很有意思,有時候一句話、一件小事,就會改變一個人、甚至幾個人的命運。就因為我說的“我和你一樣”這句話,從此以後,我成為奧維馬斯最好的知交。


  “再說我畢竟是新手,很多東西都考慮不周全,而你不一樣,這方面你比我強得多。至於如何突圍,我想虎特應當已經想好了,他在這方面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我並沒有注意奧維馬斯的表情,繼續說道。


  “你倒挺會偷懶的。”他笑著回答我。


  “父親說過,一個好的將軍不一定需要有很好的軍事才華,但一定要會用人。你和虎特,羅蘭德的能力都比我強,不用你們用誰?”我用一句土得不能再土的話回復他。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熟悉啊?”奧維馬斯促狹地說道。


  在去會場的路上,我們倆進行了一次短暫的交談。這次接觸讓我對這只壁虎有了全新的認識,亦是我們日後相互信任的夥伴關係的開始。其實奧維馬斯才是比利亞叔叔所說的那種理智型的人物,他做事心細如發,什麼細節都能考慮到,而且最令人敬畏的是不受個人情感所左右,處事的手段冷靜得近乎冷酷。


  第二次的軍事會議只開了一小會兒就結束了。虎特一到場,就拿出了詳細而完整的突圍計畫。按他的要求,我們的部隊決定排成菱形的陣式突圍。重新整編後的近一萬二千騎的騎兵排在菱形陣式前半截,以三角攻擊陣形發動攻擊;娜依秀的部隊作為菱形的左翼,第八軍團為右翼,羅爾的部隊擔任斷後的任務。羅蘭德的部隊作為機動兵力,與三個軍系所有的魔法師一起集中在這個菱形的中間位置,這樣可以隨時對其他軍團提供支援。


  我把指揮全軍的重任委託給了奧維馬斯,自己則與波爾多一起加入虎特的騎兵團中。現在部隊士氣低落,我們只有用身先士卒的方法才能提升士兵的士氣。


  分配完所有人的任務之後,大家分頭辦事去了,比利亞叔叔又一次趕走了樹林裏所有的人,把奧維馬斯和我留了下來。


  “我們還有什麼不足之處嗎?”我問叔叔道。


  “你們都做得很好,非常的好。”比利亞叔叔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


  “不過……”


  比利亞叔叔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在奧維馬斯和佩斯叔叔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他用一種令人擔憂的口氣說道:“有一件事我還要達克去做,奧維馬斯,還有老虎,你們倆給我做個見證。”


  “什麼事?”我感覺有些不妙,叔叔的語氣就是像是在交待後事一般。


  “你們都疏忽了一件事,現在三個軍團的士氣都太低落了,這個樣子的軍隊是沒法打仗的。”比利亞叔叔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會用我龍戰士的身份鼓舞起他們的士氣的。”我拍著胸脯說道。


  “光靠這個還不夠!”比利亞叔叔微笑著答道,他笑得很安詳。


  “那我該怎麼做?”


  比利亞叔叔又笑了笑,他把頭一扭,轉向北方,那是家鄉的方向。


  “我有個女兒,她叫雅格麗,二十三歲了,前年她的丈夫剛戰死在東方的所羅門要塞下。我還有一個兒子,他叫亞萊,今年十三歲。”


  “叔叔!我們一起突圍吧!”就算是傻瓜也能聽得出叔叔的意思,我緊緊握住比利亞叔叔的手喊道。


  “請你幫我照顧好她們!這是我給我女兒和兒子的信。”比利亞叔叔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我。


  “叔叔!”我幾乎要哭出聲來。


  “別打斷,聽我說!”比利亞叔叔用他那只還能動的右手抓住我的左臂把我拉到他的跟前。


  “看著我的眼睛!基斯的兒子,不對,應是秀耐達將軍才是!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就是……”


  比利亞叔叔把眼神定格在我的眼睛上,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拖長語氣吐出了下面的話。


  “殺──了──我!”


  “什麼?”我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殺──了──我!”這一次我聽得很清楚。


  “為什麼?”


  “哀兵必勝!你需要的是一支哀兵!秀耐達將軍!”他特意把將軍這兩字加重了語氣。


  “我死了之後,把我的屍體在全體士兵面前火化!這樣你就會得到一支無敵的哀兵!”叔叔抓著我的衣領說道。


  “我做不到!”我搖著頭說道,“做不到也要做!”


  “不!”我膝蓋一軟,跪在了叔叔的面前,拼命著搖著頭。我哭了,母親死後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哭。在這幾個月的相處中,比利亞叔叔一直很照顧我,在我的潛意識裏,我已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啪!比利亞叔叔狠狠地打了我一個耳光,臉頰上清晰地留下了五個指印。


  “忘了我教給你的無情之道了嗎?無情之道,對敵人無情,對自己人也要無情!我受了不治之傷,你連對我這個快要死的人都狠不下心來下殺手,如何能做到真正的無情?咳,咳……”一時氣急,比利亞叔叔劇烈地咳嗽著,象哮喘病人般喘著氣。受了重傷的人是經不起情緒激烈的波動的,我急忙把手按在叔叔的背上輸入龍氣為他療傷,然而比利亞叔叔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地把我的手甩開。


  “你的力量應用在突圍上,而不是浪費在我這個沒用的廢人身上!”他厲聲說道。


  “為什麼要我這麼做?為什麼是我?”我哭著喊道。


  “因為你還不夠成熟!所以比利亞將軍才要你親自動手。”一直在邊上旁觀的佩斯叔叔終於開了口。


  “成長需要經歷磨難和痛苦的鍛煉,他想用自己的死讓你快點成熟。”佩斯叔叔說道,對於比利亞叔叔的舉動,他顯得非常的平靜。


  “我不希望你將來付出更大的代價後才成熟,才學會無情。來!達克!就用我的死作為你成熟的祭品吧!殺了我,秀耐達將軍!”比利亞叔叔單手托起跪在地上的我的下巴,讓我的臉能夠直接面對著他的臉。


  “殺了我!秀耐達將軍!我不想再重複!”叔叔的鼻尖幾乎和我的鼻尖貼在了一起,平靜的目光象標槍一樣地紮入了我眼中,深深地插入我的靈魂深處,我的靈魂和他的靈魂在那一刻被目光聯繫在了一起。我的眼神被鎖住了,我無法移動我的眼珠。


  我象被催眠似的,緩緩站起身來,藏有逆鱗的左手,慢慢地舉過了叔叔的頭頂。手臂上青筋暴起,微微顫抖著。


  叔叔的眼睛輕輕地合上。


  周圍象死一般的寂靜,我的眼前茫然失去了所有的景象,只聽見我和叔叔兩人粗重的呼吸聲還在空氣回蕩著。


  只要一擊,我就會把叔叔送進另一個世界。


  力量已凝聚到極點,手心的汗水蒸騰起發光的霧氣。我把頭扭向一邊,不敢再看叔叔一眼,淚水毫無控制地從我的眼角滴進腳下的塵土。


  我還是不能……


  我盡力阻止自己想起幾個月來和叔叔一起生活戰鬥的片斷,但是這一切衝破了所有的障礙,不停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漸漸地,我的手開始不知不覺地下垂。


  “快點!”


  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刺進了我的神經,我感到有人用重錘砸進我的心口,我好像聽到心上的一道鎖鏈也應聲而斷。


  “啊!──”


  我緊閉著雙目,在自己的狂嘯聲中,左掌像是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印在叔叔乾癟的胸膛上。


  “你──終於──長大了!”


  叔叔倒下前,我聽到了叔叔與我訣別時最後的話。然後,一切都化為了虛無。


  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的淚水竟然不再流動?我出手前發出的那一聲狂嘯使得四下的密林裏一片寂靜,就像我現在的心一樣。


  過了許久,我睜開眼,我還在樹林裏,前面是斷了條腿的佩斯叔叔,身後站著一隻壁虎,面前躺著的人是我的叔叔,他的胸口上有一個明顯的掌印,那是我的掌印。


  叔叔已經死了,他的臉上還掛著一絲安詳的微笑。


  我拭去叔叔嘴角的血跡,木然地抱起余溫尚存的遺體,離開了這片樹林。


  坐在地上的佩斯叔叔始終默默地看著我,他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兩眼一眨不眨地目送著我離去。至於奧維馬斯,我始終都看不清他的臉,因為他總是有意無意地背對著我,回避著我的目光。


  比利亞叔叔的遺體平放在高高的木柴堆上,那是我部下的士兵從林子裏砍來的松枝,就堆放在準備就緒即將突圍的六萬名戰士的面前。


  六萬人現在已整裝待發,就等我一聲令下了。


  所有的高級將領都站在木柴堆前,波爾多、白蘭度、娜依秀、虎特、奧維馬斯、羅爾,連被我奪去兵權的老將莫里斯也來了,大家全都不發一語,靜靜地望著木柴堆上一動不動的屍體。


  火燒了起來,熊熊燃起的焰火逐漸吞沒了比利亞叔叔的身體。


  生命真是一種脆弱的東西,只是一掌,剛剛還在教育我,指導我的叔叔就這麼去了。


  屍體在火焰中燃燒著,嫋嫋升起的煙霧將哀傷的氣息傳遍了軍營中的每一個角落。受著煙霧的感染,在場的每一個士兵的眼中都包含著悲憤。


  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因為我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我將體內的力量提升到極點,就在周圍六萬人的面前變身為龍戰士,當暗黑龍那巨大的肉翼從我的背後升起時,我猛地回過身去,運足了目力將目光一個接一個地掃向我面前的將領,然後是他們身後的六萬名戰士。


  我要把勇氣,鬥志和信心,盡我所能地通過目光傳播到他們的身上。無論是奧維馬斯、虎特、白蘭度、娜依秀、隼人、羅蘭德,或者是他們身後無數的我不認識的士兵,他們每一個人都毫不畏懼地迎上了我的目光。


  我將身體升到了半空,開始了我參軍以來的第一次演講。


  “大家離開家鄉已經很久了!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很懷念家鄉,懷念著家鄉那肥沃的土地上出產的香甜的水果,懷念那綠油油的蔬菜,甘甜的泉水,懷念著我們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妻子,兒女,還有情人!”


  我的目光又一次掃過整個軍營,營地裏現在一片寂靜,只有燃燒的火把發出爆裂的聲響以及戰馬原地踏步撞出的微弱蹄聲。


  “大家都很想回家,可是我們現在身陷重圍!獸人的四萬雄兵,魔族的七萬大軍,他們擋住了我們回家的路。如果我們不能突出重圍,那等待我們的只有棄屍荒野,成為敵人鐵蹄下的肉泥,連被火化的權力都沒有!”


  “我剛才說了這麼多的廢話,只是為了讓你們所有的人明白,我們今天的戰鬥,不是為了皇帝,更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我們能夠活著回到家鄉去!”我放開嗓門,盡我之所能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我們今天的這一戰,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能活著回家!──回家!──回家!”我一連吼出三次“回家”這個詞,聲音一次比一次響亮,但空曠的原野很快地就把我的聲音吞噬了,因為我一個人的力量太弱。


  “我說的是不是這樣,回答我!”


  “是!”人群中有人小聲地答道。


  “大聲點,是男人的就給我大聲地喊出來!”


  “是!”


  周圍平靜了一秒,然後六萬人整齊的大吼就如一聲炸雷,回蕩在整個帕爾斯平原上。


  “是為了什麼?”我又問了一句,“回家!”幾萬人舉起了手中的兵器,發出了最響亮的呐喊,火一樣的熱情已在他們身上燃燒了起來。


  一股熱流從我的心中湧起,在那一刻我已明白,這幾萬人已完全恢復了鬥志。


  我望向地上依舊燃燒著的火堆,火焰中的屍體已縮得很小。


  “看到了吧,叔叔,你的犧牲並沒有白廢!現在我們已擁有了一支充滿鬥志的哀兵,你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把這六萬人都活著帶回家鄉去!”


  火焰中傳出“劈啪”的脆響,那是比利亞叔叔對我的回應。


  “咚──咚──咚”


  激昂的鼓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我從半空中望去,在厚厚的人牆後面,斷了一條腿的佩斯叔叔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下接一下地擂著軍中僅餘的一面戰鼓。


  “你也不想走嗎,叔叔!”我飛過人群,來到叔叔的跟前,鼓聲停了下來。


  “走吧,別管我!達克,就讓我用鼓聲送年青的小鷹飛上藍天!”叔叔伸出右手,一掌拍在我的肩頭上。


  “叔叔……”


  “對傷兵用赤血術,把重傷患拋棄,這是我出的主意,我下的命令。我斷了一條腿,應算是重傷患,所以我應該留下來陪他們!”佩斯叔叔故意大聲地說道,在他的背後,躺滿了千餘名因無法自主行動而被我們拋棄的重傷患。


  “叔叔……”


  佩斯叔叔這麼做是有意地把這兩件事全都攬到自己一人身上,目的是為了消除因這件事而對我領兵打仗產生的負面影響。


  望著佩斯叔叔堅毅的雙眼,我知道我是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強忍著眼眶中溢出的淚水,抬起右手,兩腳一蹬,認認真真地朝佩斯叔叔行了一個軍禮,身後,所有的人都莊重地舉起右手,向他表示敬意。


  “準備突圍!”我轉過身下令道,我邁開步伐,大步地向前走去,前方的士兵為我讓開了一條道路。而我身後的士兵們開始向被我們拋棄的傷兵們擁抱告別,哭泣的聲音充滿了整個軍營。


  “年青的小鷹,盡情的飛翔吧!未來,是屬於你們的!”佩斯叔叔在我的身後高聲喊著。


  聽著再度響起的鼓聲,淚水終於止不住地從我的眼中流了出來。


  我回到陣前,跨上馬背,卻發現虎特也和我一樣淚流滿面,“走吧,回家了!”我說。


  “是的,回家了!”虎特向我舉起了緊握長矛的手臂,用力地揮了一下。


  “出發!”虎特發出帶著哭腔的命令,矛尖指向了前方。在那一刻,我們倆的眼淚已經流幹。


  嗒嗒作響的馬蹄聲淹沒了咚咚的鼓聲,一萬一千匹戰馬聚集在一起,排成整齊的三角形攻擊的陣式,形成一道奔騰的鐵流向前滾動著。戰馬的鐵蹄震撼著天空,就連掛在西邊的殘陽也被這股鐵流衝擊得晃動個不停。


  塵土在飛馳著的人馬左右兩方飛揚著,厚重的鐵甲發出了單調的碰撞聲。


  我們在回家的路上賓士著。


  大地就在腳下,命運就在掌中!


  決定我們六萬人命運的不是正義,也不是皇帝,而是我們手中的武器。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七章 血色黃昏


  獸人的營地越來越近,借著西邊的殘陽,可以清楚地看到嚴陣以待的獸人的隊伍,站在獸人陣營最前列的,是一排一手持大斧,一手持厚盾的熊人戰士。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二百五十步……


  已進入了弓箭的射程了。


  “放箭!”隨著佇列中指揮官的一聲令下,一萬一千名鐵騎擎出大弓,搭上羽箭,弦聲響動,一萬一千支羽箭化成一萬一千隻蝗蟲飛向空中,射向獸人。


  儘管有堅實的盾牌抵擋漫天的箭雨,仍有大量的羽箭送入獸人的隊列中,引出一聲聲為人送終的慘嚎。


  前排的騎兵只來得及射出一支箭,就已了進入獸人遠端兵種的射程。獸人中精壯的擲斧戰士朝我們投出了短斧,擲矛兵擲出了短矛,不時有人從馬背上跌落,騎兵的慘喝和戰馬的悲鳴不斷響起。


  兩軍越來越接近,二百步,一百五步,一百步,前面幾排的騎兵已收起了弓箭,換上了長矛。他們壓低了身子緊貼在馬背上,長矛水準地指向前方,帕爾斯平原上立刻多了一道波濤起伏的海浪。


  後排的騎兵依舊在放箭,和獸人的遠程攻擊手對抗著。


  鐵流組成的狂濤呼嘯呐喊著沖向用鋼鐵和血肉鑄成的堤岸,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距離越來越近,我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前排的獸人那因緊張興奮而劇烈起伏的胸膛。


  “殺!”


  幾千張嘴在同一時刻發出了同一聲的怒吼,沖在第一排的騎兵借著強大的前衝力,用長矛輕易地刺穿前排的獸人護身的盾牌,紮入他們堅實的身體中。卟哧卟哧濺起的紅光比五月的鮮花還要豔麗,身體被洞穿的獸人的慘嚎與戰馬的嘶鳴聲連成一片,就像潮水拍打岸堤一般連綿不絕。


  同樣是用鋼鐵和血肉之軀鑄成的防波堤馬上對這股鐵流發起了反擊。排在第二排的獸人趁著第一排的騎兵的前沖勢頭受阻的一刹那猛地突向前來,笨拙粗重的狼牙棒準確無誤地將戰馬的前肢一一打折。在天上盤旋的雷鳥也趁著鐵流受阻的那一刻從空中俯衝而下,用他們那銳利的尖爪將馬背上騎士的腦殼活生生地抓碎。


  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的騎兵們根本就感受不到跌落的疼痛,因為隨之而來的呼嘯聲已讓他們再也不知痛苦為何物。而剛剛敲碎了騎兵腦袋的獸人戰士們還來不及把沾滿血汁和白漿的兵刃舉起,第二波的鐵流已洶湧無比地當頭壓來,再次將他們淹沒在紅與黑的海洋中。


  我的戰馬在第一波的攻擊中就折斷了前蹄,雖然在衝鋒的時候我用手中的長矛挑飛了無數飛斧和短矛,可是我也無法抵擋住從四面八方攻來的專剁馬腳的兵器。


  從馬背上掉下來的我比其他情況相同的騎兵們要幸運得多,身後龍翼的幫助我及時地以戰鬥的姿態離開馬背,比一般人強得多的龍戰士的力量讓我在和獸人的近身格鬥中獲得了更多的生存機會。


  逆鱗很鋒利,但我還是覺得殺起人來太慢,太鈍。獸人強壯的身體比魔族具有更強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在驍勇方面卻過之而無不及──明明被我一劍削去雙腿,可是這些傢伙卻還能趴在地上用力抱住我的大腿不放,用牙齒咬我的腳肉;肚皮都被破開了,卻一手捂著流出來的腸子,一手卻仍然持著大斧朝我猛砍。


  “如果不用魔法,在近身格鬥方面獸人天下無敵!”這句話一點也不假,就算只是把劍刺入他們的皮粗肉厚的身體,費的勁也要大許多。


  沖得太快,失去了魔法師的支持,激烈得沒有使用魔法空隙的近身肉搏戰,那些從馬背上摔下來沒死的騎兵在地上根本就不是這些獸人的對手,除了我以外,落馬的騎兵們幾乎都被獸人殺了個精光。


  但獸人的優勢只是相對於從馬背上跌下來的騎兵的──騎兵們胯下的戰馬在高度上抵消了獸人的一部分近身格鬥的優勢,而騎兵高速突擊時威不可擋的衝擊力,坐騎躍起時的“踐踏”攻擊,都給獸人帶來極大的殺傷。


  兩萬人就擠壓在長不足三百米,縱深不過百米的狹窄空間裏絞殺著,兵刃的寒光在陽光下奔竄閃爍,化作貫穿雲層的電光,所到之處都卷起了混濁的火焰,掀起了一片血色的腥臭。


  這種你殺我,他殺你,我又殺他的相互對殺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很久,緊跟在鐵騎後面的步兵已趕了上來,在夾雜在步兵隊伍中間的魔法師們的支持下,戰局出現了一邊倒的傾向──由於獸人和魔族是分開來駐紮的,他們得不到來自魔族魔法師的支持,獸人不會魔法的弱點在這個時候暴露無疑。在聖光系的支援加強型魔法的幫助下,力量大增的騎兵劍士們更是殺得人數上本就處於劣勢的獸人潰不成軍。而原先在天空中逞威一時的獸人的空中王牌──雷鳥,面對著大地精靈弓箭手精准得嚇人的裂風弓,也失去了原先不可一世的銳氣,不是被射落就是嚇得遠遠地飛到高空躲起來了。


  當我手中的逆鱗砍倒第四十一個獸人的時候,先頭的騎兵已將獸人整條防線打通──和高度集中的人類部隊比起來,獸人的防線只是一扇並不太厚實的門板。


  在獸人防線幾十米寬的斷面上,已再也找不到半個敵人。


  “突破了!”身邊的騎兵們興奮地喊著,被堤岸堵住了的鐵流迅速地從這個破口處瘋狂地湧出。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但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


  風之大陸上最偉大的軍事家漢尼拔曾經說過:對突圍的部隊來說,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刻並不是他們突破包圍的過程,而是他們突破敵人防線,生路就在眼前的時候。因為這時整支軍隊只想著逃走,已完全喪失了鬥志。


  右翼的號角聲響起,就在這一刻,魔族的第四,第五兩個軍團加入了戰場,對我們的右翼發動了攻擊。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八章 破襲


  比武打鬥,最忌諱的事情就是腹背受敵。同樣,行軍打仗被敵人兩面夾擊也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被騎兵截成兩段的獸人部隊現在就一左一右地分佈在我們軍隊的兩側,而魔族的部隊又從我們的右翼發動了攻擊。


  “兵分兩路,分而擊之!”面對這種情況,如果有將領下了一個這樣的命令,一定會被人罵作是不負責任的飯桶指揮官,但現在統率全軍指揮大局的奧維馬斯就下了這麼一個命令,而提出這種做法的人則是虎特。


  唯一不同的是他這麼做是我們事先計畫好的,因為這種情況也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


  “在那些繞到我們背後的七萬敵人趕回戰場之前,我們的兵力比敵人要多,並不怕被敵人兩面夾擊!”虎特解釋道。


  “這樣做是很愚蠢的,兩線做戰是兵家大忌,何況情況隨時會變成三面受敵,因為那七萬人隨時會趕回來。”羅蘭德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不一樣,第一,這是我們有意為之的,和倉促下這個命令不一樣,每個兵團分工到位,大家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不會亂成一團;第二,當時獸人的部隊已被我們打得七零八落,對我們的左翼的威脅不會很大;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對於羅蘭德的指責,虎特毫不在意,嘴唇飛快地動著,一條一條地列出了他的理由。


  “我們擁有騎兵,這是我們最大的優勢!”


  “騎兵?我知道你對騎兵運用得很好,但我想你打算怎麼做?”羅蘭德問道。


  “獸人的防線很長,也很薄,我們的騎兵集結在一起,一次衝鋒就可以突破了。”


  “突破敵人的防線並不難,關鍵是我們這幾萬大軍如何平安地穿過這個缺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圍城必闕’的戰術,敵人只要不斷地在我們的側翼和尾翼發動攻擊,就可以把我們的部隊消滅在逃跑過程中。”虎特和羅蘭德的爭執是那次短會中唯一的一次爭執,我們就是通過這次爭執定下了整個突圍的方案。


  “通過缺口的只有我手下的騎兵,也只能是騎兵!騎兵不怕被人咬尾攻擊,因為兩條腿是跑不過四條腿的。”虎特自信地答道,那次會議的焦點人物不是我也不是奧維馬斯,而是這個新任的騎兵團長。


  “只有你的騎兵?”眾人一起發出了疑問。


  “是的,當我們突破獸人的防線後,這個時候魔族的增援部隊應該已向我們的右翼發動攻擊了。我就帶領全部的騎兵突到週邊,繞到他們的背後,從後面襲擊他們!”


  “背後給他們一刀?”羅蘭德說道。


  “不錯!”虎特微微一笑答道。


  “好主意!我同意你的意見!”羅蘭德稱讚道,他的身份地位都要比虎特高出許多,但他從不以此壓人,更不會為了所謂的面子而不顧一切地死硬堅持自己錯誤的意見,這亦是我們後來能合作得很好的原因之一。


  “沖啊!”一萬騎的騎兵就在我們的右翼受到攻擊時瘋狂地從獸人防線的缺口處湧了出去,那個情景就像河堤決口,洪水傾泄而下時一般壯觀。


  決堤的洪水是任何力量都阻擋不住的。同樣,當一萬鐵甲騎兵集結在一起發動衝鋒時,想靠側面的狙擊就把他們攔住那只是癡人說夢。只是一頓飯的功夫,虎特的鐵騎就已消失在缺口處,唯一留下來的,就是愈來愈遠的蹄聲。


  當虎特的騎兵消失在視野裏的時候,魔族第五軍團和第四軍團的部隊已沖入了第八軍團的陣地,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在長達一裏的戰線上,幾萬把白晃晃的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銀色的鱗光,而抵擋來自左翼獸人部隊攻勢的任務則由娜依秀的第一兵團擔任。


  就在這一裏長的戰線的頭頂上,空氣劇烈地放電著。在帕爾斯平原的西面,陽光明媚,晚霞如錦;而在我們的上方,風起雲湧,烏雲密佈,雷電交加,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黑紗,光線在短短數息的時間裏一下子暗淡了許多。


  這是因為交戰雙方的魔法師不斷地運用魔法,從大自然中提取力量,破壞了四大元素的平衡,從而產生了異變。


  魔法就是運用自己的力量和大自然的力量產生共鳴,當數千名魔法師同時詠唱同一種元素魔法咒文,同時向大自然提取力量,同時施展同一種魔法時,對自然環境的影響更加的恐怖。


  這裏是平原,地勢開闊,既沒有可燃的樹木也沒有水,土系的魔法適合用在沙漠且不擅長攻擊,黑暗系的反噬力太強了,所以空氣系的攻擊魔法成為雙方魔法師的不二選擇。兩邊的魔法師現在使用的都是殺傷力極強的連環閃電魔法。當千余名黑魔法師同時使出一招連環閃電的時候,其威力可以在瞬間消滅數千人的軍隊。


  儘管這招魔法的威力非常可怕,卻幾乎沒有對交戰雙方的士兵造成多少殺傷。因為有矛就有盾,空氣護盾這種抵禦連環閃電的防禦結界可以輕易地禦開閃電的攻擊。


  因為交戰雙方頭頂上都有著一堵無形的牆,這堵牆就是雙方魔法師布下的防禦結界,抵消了魔法攻擊的效果。


  但平衡只是暫時的,兩邊的魔法師都在拼命地積蓄能量,彼此間的攻擊都被對方的結界擋住了,但能量卻依然存在著,並且在不斷地增值,只是被結界壓制在一個無形的空間裏。魔族和人類軍隊之間的陣地上,就像是放上了兩顆能量在不斷提升的炸彈,當某一邊的力量減弱,破壞了平衡,炸彈就會被引爆。


  我並沒有跟隨著虎特的騎兵一起突圍,而是穿過半個戰場來到部隊的右翼參加戰鬥。我並不擔心部隊的左翼,獸人的軍隊現在被我們一分為二,人數上處於劣勢,加上缺乏魔法師的支持,防守左翼的第一兵團就足以抵擋他們的攻擊。


  第八軍團的情況現在只能用亂字來形容,到處都亂糟糟的,魔族,獸人,新人類,三大種族的戰士們夾雜在一起,扭成一團胡亂砍殺著。


  這兒的情況並不是很妙,殘餘的獸人部隊已和魔族軍隊會合在一起,再次聯起手來,又成魔獸聯合之勢。最糟的是由於雙方的魔法師都在同一時刻施展同一種魔法,高度集中的魔法凝聚力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磁石,將戰場上的所有魔法力量全都吸走,從而造成了一種奇異的環境──除非你放棄個人單獨使用魔法,加入雙方正在拼命施放魔法對抗的魔法師行列中去,陪他們一起施展同一種魔法,否則你絕對無法使用別的魔法。


  這種被魔法師們稱作“磁石效應”的環境,幾乎把整個戰場變成了另一個死亡大三角。失去了騎兵,近身格鬥又無法施展魔法,獸人的優勢再次顯現出來,而人類中力量最強的魔法劍士的威力卻大打折扣。在魔獸聯軍的擠壓下,第八軍團的防線不斷地收縮變形著。


  幸好這次突圍時我們採用的是密集排列的佈陣方式,嚴格規定相鄰兩個步兵的間距不得超過一隻手臂的長度。雙方軍隊的戰線的接觸面雖然很廣闊,可是縱深斷面卻不足五米。魔獸聯軍和人類部隊的戰事其實只發生在雙方軍隊接觸面的表層,大量的軍隊都集中在戰線的背後插不了手。更重要的是,獸人軍隊陸戰的超級王牌──比蒙巨獸兵團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否則在這種因“磁石效應”而難以自由使用魔法的環境下,帝國軍隊這邊的情況會變得更糟。


  所以魔獸聯軍雖然在近身格鬥上占了優勢,卻不能很快地攻入帝國軍隊的陣地,只能是一點一點地往裏滲透。


  密集排列的陣式很利於防守,但弱點也很明顯,一旦部隊崩潰了,士兵向後潰逃的時候就會擠成一團,互相踐踏。但只要我們能支撐到騎兵從敵後發動突襲的那一刻,那勝利就屬於我們的了。


  我在縱貫戰場的戰線邊緣由南向北一邊砍殺一邊尋找有價值的大目標。殺死敵人的主將可以令對方的士氣崩潰,我在尋找著敵方的高級將領,希望能夠想和他們單挑。但人海茫茫,又一片混亂,想要找到象阿爾法這樣的大魚又談何容易。


  我不知道這是我今天殺死的第幾個敵人了,我只知道逆鱗刺入他的身體裏時,透過逆鱗劍身傳來的肩胛骨咯滋咯滋破碎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親切,而對方的慘喝由於和周圍戰死者的慘叫聲太接近,反而聽得不太清楚。


  我把逆鱗從一個剛被我刺穿身體的魔族體內拔出,身體迅速地貼上前去,不等對方倒地,右手已一把抓在對方剛被我刺了一個大洞的傷口上,將他整個人舉了起來。


  “卟,卟!”這是刀槍砍入肌肉的聲音,我把手上的這人做為盾牌,擋住了其他地方向我攻來的四件兵器。


  臉上一熱,手上的這個人臨死前吐出的一口熱血噴到了我的臉上,我這時才注意到,手上的這個人是一個身體較矮小的藍魔。我抓在他傷口處的右手也成了一隻染滿人血的血手。


  我把手中的屍體當做暗器丟出去,將兩個向我襲擊的敵人壓倒,然後殺死另外兩個人,最後再幹掉剛剛從地上爬地的另外兩個。


  為了鼓舞士氣,打擊敵人,我沖在最前頭,用最殘忍的手段將擋在我面前的魔族獸人殺死。或砍掉他們的腦袋,或扭斷他們的脖子,每個死在我手上的敵人幾乎都是肢體不全。我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剛從血池裏撈出來一樣,身體不停滴著血──大部分都是敵人濺到我身上的,我每前進一步,地上都會留下一個帶血的腳印。


  背後的龍翼和身上的暗黑龍之鎧都早已被鮮血染成了亮麗的紅色,我全身上下都是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敵人的。天快要黑了,在昏黃的光線下,我一閃一閃的金色的眼珠令我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從地獄裏出來的惡魔。


  逆鱗在我的手上興奮地顫抖著,每一次的橫掠豎砍都會激起成排的血浪。在奪去了兩百多條生命之後,這把邪劍在我的手中釋放著紫色的光芒,每吞噬一條生命它都興奮異常。


  “這把劍好邪,爸爸你一定用他殺過很多人吧?”


  “是的。”


  “多少人?”


  “很多!”


  “很多又是多少?”


  “很多的意思就是數不清。”


  “爸爸,你第一次殺人時有何感覺?”


  “說不清楚,很痛苦,也很興奮。”


  “什麼意思?”


  “很痛苦是因為我殺了人了,很興奮則是因為我終於殺過人了。”


  “那你最近一次殺人時有什麼感覺?”


  “我當時的想法就是,”說到這,父親突然露出了疲憊的神態,“我總算把今天要殺的人都殺光了。”父親低聲說道,這是過去在我面前總是以強人形象出現的父親難得地表露出軟弱的神態。


  “今天要殺的人實在是多得殺不光!”我現在很煩,雖然我象趕家庭作業似地砍下一個又一個敵人的腦袋,但身邊的敵人卻越來越多,帝國軍隊這方的情況也越來越糟糕。


  明月漸漸地掛上梢頭,在不知不覺之中,夕陽已被大地吞沒。魔族和獸人的七萬援軍隨時都會加入戰場,虎特的突襲部隊此時依然不見人影。少了一萬鐵騎,帝國軍隊在兵力上已不占多大的優勢。魔獸聯軍逐步地突入第八軍團的陣地,離我們的魔法師佇列的距離已不到三百步遠了,現在就連羅蘭德的預備部隊也加入了戰鬥。一旦敵人突入我們魔法師的行列中,失去了魔法師的保護,那帝國軍隊就會變成被魔族魔法師任意屠宰的羔羊。


  虎特你這混蛋,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但現在的我已無暇去考慮虎特了,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儘早完成殺人的任務。


  “阿爾法,你這懦夫,給我滾出來,敢不敢和我單挑!”我在戰場上大聲喊叫著,剁了這麼多人的腦袋,我的手臂也感到非常的酸痛。


  似乎是對我挑戰的回應,我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感到有一個物體正高速地從左前方向我飛來。我看也不看一眼,左臂憑著本能驅動逆鱗一劍劈去。


  “啊!”


  我直到一劍砍出時才注意到逆鱗砍中的物體竟是一名人類的士兵,鋒利的刃身順著來勢一劍將他攔腰砍成兩截。


  “不妙!”我心中暗叫不好,逆鱗一翻,向上反挑,險而又險地架住了隱藏在屍體後面要命的一刀。


  “好,錯手殺了自己人,居然還能做到波瀾不驚!”來人贊道,在刀劍凝滯的那一瞬間,我看清了對手的臉。


  “你是誰?”我右手一拳轟出,接住了他擊過來的一拳,我們倆一起同時後退一步。我苦戰至今,早已元氣大損,這一擊只能勉強和他戰成平手。


  “斯羅陛下座下的第八魔將曼羅•巴羅茲。”來人停下身來,並沒有再向我發動攻擊。


  “第八魔將?我怎麼沒有在斯羅特要塞的攻防戰中見過你?”我問道。


  “原來的第八魔將辦事不力,已被斯羅陛下免職了!”曼羅回答道,說這話的時候,曼羅的臉上露出幾分得色。


  “原來是替代品,難怪武藝比老辣的阿爾法差了好大一截。”我心中暗喜。我們倆交談的時候,不時有不識相的傢伙趁著我們倆停下不動的時候朝我們下黑刀子,弄得我們倆不能暢快地交談。


  “兄弟們們給我閃一邊去,我要和第八魔將好好地親近親近!”我大聲地喊道,我向曼羅下了戰書。


  “給我滾到一邊去!”曼羅也向他的部下下令道,在混亂的戰場上,我們倆之間讓出了一片無人的空地。


  “這刀不錯,叫什麼名字!”望著曼羅那張帶著幾分傲氣的俊臉,我已暗暗地定下了擊殺這位新近替補的第八魔將的戰術。


  “此刀名為半月,刀柄龍牙所鑄,重二十五斤,長三尺四寸,寬……”曼羅望了我一眼,左手摸著如雪的刀身向我介紹道。


  “老子不是收購破銅爛鐵的,對這把爛刀不感興趣!”我一改先前有禮的姿態,打斷他的話奚落道,然後我擺出和他相同的架勢,右手指尖摸著逆鱗上的血槽,從頭劃到尾,學著曼羅的語氣介紹道,“此劍名曰逆鱗,我爺爺傳給我爸爸,我爸爸再傳給我,有多長,重幾斤幾兩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到就到地下去問我老爸好了。”


  “什麼?”原本想像騎士的決鬥一樣,先向我介紹一番再要和我打的曼羅被我一陣無禮外加莫明其妙的搶白弄得目瞪口呆。他一定沒有想到和他同樣是貴族身份的我的言語怎麼突然間變得象個無賴。


  “這劍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屠狗殺豬的!”我邊說邊把沾滿鮮血的右手在身上擦了擦,手上都是敵人的血,濕乎乎的,握劍的手感不好,對單挑很是不利。殺人殺到現在,我身上只有背部還算乾淨一點。


  “我爸爸用他殺了一千一百一十一頭豬,我爺爺用他宰了二千二百二十二頭豬,加上我爺爺的爸爸,爺爺的爺爺,最後再補上我殺過的數量,正好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頭。”說到這時,我已把右掌上的血擦淨,逆鱗交給右手,然後把左手也放到了後腰上擦了擦。


  “你想說什麼?”這個笨蛋居然聽不出我在胡扯,還傻乎乎地問道。


  “如果加上你,正好是一萬人,湊成萬豬斬之數!明白了嗎,大白豬!”我用手拍拍逆鱗的刃身說道。殺了這麼多人,逆鱗上半點血漬都沒有。


  “混蛋!”被我用言語一再侮辱,曼羅終於也動怒了。


  “接我這招亂蝶斬!”半月刀在他的手中化為一道迅若閃電的銀光,斜斜地穿過我們之間十步遠的距離,朝我當頭猛劈過來。


  “這樣就動怒了,真是一個輕浮的小子。”看到曼羅來勢洶洶的殺勢,我不驚反喜。人的性格就決定了他武藝的特點,這種輕浮的小子是最好對付的。我過去所遭遇的對手中,繆斯一心向武,十幾年如一日,專心致志于武道之中,所以他的刀法風格也就是樸實無華,平淡中見新奇;如月公主出身高貴,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都是如何做一個皇者,加上有一個已經被人們神化了的先祖雷茲•法比爾為榜樣,她的劍法自然而然地也就流露出一股皇者之氣。這兩個人都是最令我頭痛的對手,和他們交手,想要速戰速決根本就辦不到。


  曼羅是個出身高貴的貴族,這一點從他身上披著的那條非常不合時宜的白色披風就可以看出來。這種白色華貴的絲織披風在帝國很流行,那些年青的貴族子弟騎馬在風都城內的大街上橫衝直撞的時候,背上高高揚起的東西就是這玩意。他應該是剛剛才加入戰場的,因為披風一點血跡都沒沾上。若不是這條白色的披風太招眼,剛才在那種情況下我也不一定能及時架住曼羅的偷襲。


  先前曼羅偷襲我的這一刀雖然夠毒夠狠,但我卻感到一種很虛的感覺。這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常有的毛病──經驗不足,磨練不夠,火候不夠老到。


  半月刀鳴叫了起來,銀色的刀光,刺耳的鳴叫霎時將直立不動的我包裹在其中。


  “沒有用的招式太多了。”面對著漫天的光雨,我堅如磬石般地站立著,連眉毛也不動一下,冷冷地看著不斷逼近的曼羅。望著我不動的眼神,曼羅的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這招亂蝶斬的前半段根本就是沒有用的多此一舉的花拳繡腿,後半招才象點樣子。


  真正有用的殺招終於臨頭了,彗星般的一刀,從上到下,從左往右,砍向我的腦袋。


  我從來沒現在這麼冷靜過,萬籟俱靜,喧鬧的戰場在我的眼中成了平靜的湖水,呼嘯的刀聲,似乎是遙遠地方的事情。


  這一刀的力道,走向,角度,在我的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你長大了!”一個聲音從遠方飄來,似乎是比利亞叔叔的聲音。


  在刀臨頭的一刻,我的腳向前踏進一步,身子隨之搖了搖,變成是以肩膀去硬受這一刀。


  “哢嚓”一聲響,那是刀刃砍在骨頭上的聲音,神龍不死身也擋不住銳利的刀氣,半月刀的刀身有一半已沒入我的身體。苦戰至今,我的身上有輕有重地挨了十多刀,但直到這一刀,才讓我感到了疼痛的感覺。


  “啊!”就在這時,曼羅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因為我的右手就在他的刀砍中我右肩的那一刻送入了他的胸膛中,捏住了他的心臟。我的五根手指很輕鬆地就將他脆弱的心臟捏成了肉漿,那種感覺就像是捏碎一顆葡萄似的,“你的招式太花哨了!”當曼羅凝固的臉與我貼身而過時,我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念了一句,右手一運勁,嘴中噴血的曼羅帶著一臉死亡的恐懼飛了出去,屍體重重地砸在了還在冒著熱氣的大地上。


  如果剛才曼羅那一刀是老老實實一刀猛劈過來,沒有這麼多的花哨,那一定會把我劈成兩截;如果他的刀砍中我身體的部位是刀力道最強的中前端而不是力道最弱的靠近刀柄的底端,死的人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他。可惜世間沒有這麼多如果,在戰場上,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永不超生。


  “謝謝你,叔叔!”我暗念著比利亞叔叔的名字,用還在滴著鮮血的右手把嵌在左肩上的半月刀拔了下來,受傷的左肩登時血如泉湧。剛才這兇險無比的一招代表了先祖卡魯茲所創的“間不容髮”的最高境界。


  間不容髮的真諦──置之死地而後生,生死全在一念之間。


  若不是我受了比利亞叔叔之死的刺激,變得更成熟,更冷靜了,我就是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也使不出這種根本就是在和死神擁抱的招式來。


  “看什麼看,給我殺!”我朝那些因這場搏殺而忘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停下手來的敵我雙方的士兵吼道。我的左肩傷得很重,整條手臂都動彈不得,這只左手現在已喪失了戰鬥力了。


  “曼羅死了,第八魔將曼羅死了!”我一邊用曼羅那條漂亮的白色披風擦盡右手的鮮血,一邊呐喊著把這個新得的戰績傳到第八軍團陣地上的每一個角落,讓這個消息鼓舞部隊的士氣。


  “這種絲織的東西真是好看不好用,不吸水,還是綿布更好擦。”擦盡手上的汙血之後,我砍下曼羅的腦袋,用僅餘一點力氣的左手提著滴血的頭顱繼續在戰場上遊蕩。我當然不會蠢得再去找阿爾法單挑,但用這傢伙的腦袋打擊敵人的士氣,殺殺那些武藝遠不如我的蝦兵蟹將,這樣的事還是可以辦到的。


  但我的舉動很快變成了毫無意義的無聊的行為,就在我擊殺了曼羅不足一刻的時間之後,和第八軍團糾纏在一起的魔族軍隊的後方突然亂了起來,虎特的騎兵終於殺到了。


  就像是那天在斯羅特要塞下發生的事情的重演,所有精銳部隊都壓在前方,後方的魔法師缺少保護,正全力和人類魔法師對抗的魔族的魔法師們又一次地成了騎兵鐵蹄下的犧牲品。


  第七魔將阿爾法現在一定在那兒大罵自己愚蠢,兩天之內竟犯了兩次相同的錯誤──讓同一個毛頭小子,率領著同一支軍隊,用同樣的方法摸了他同一個地方兩次。


  失去了魔法師的掩護,保護魔族的防禦結界立刻減弱消失。積蓄了多時的閃電魔法終於爆發出來。隨著一聲“劈啪劈啪”的暴響,一條巨大的白色電龍揮舞著巨爪從天上雲層中直撲而下,沖入了魔族的陣地之中,耀眼的電矛化出無數遊走的分身在人叢中竄動著,頃刻間數千條人命化為烏有,在那一刻的魔獸聯軍的傷亡總數超過了雙方先前苦戰的總和。


  “援軍到了!”原本陷入不利境地的帝國軍隊這邊登時士氣大振,而少了魔法師支援的魔獸聯軍的陣腳則動搖了起來。隨著第二波連環閃電的發出,魔獸聯軍終於開始潰逃了。


  首先撤走的是獸人。畢竟是在別的國家的土地上,為了別的國家作戰,他們不可能拼死作戰。由於他們的部隊是主要集中部署在南面,所以獸人也是往南面撤退。


  殘餘的魔族部隊也沒有多支持多久,主將被殺,獸人離去,後方被襲,這些因素都足以讓他們軍心渙散,在第三波的魔法攻擊發出之後,魔族軍隊也加入了潰逃的行列。


  “沖啊,回家啦!”我把曼羅的腦袋扔到空中,站在陣地的最前沿,一手高舉著逆鱗呼喊著。身後的部隊順著魔族的敗軍掩殺過去,很快地就和虎特的騎兵會合在一起。


  “幹得不錯啊,虎特!”兩軍會合在一起的時候,我找到了虎特。


  “哪里哪里!”騎在馬背上的虎特摘下頭盔,搖了搖一頭的亂髮回答道。


  “你上輩子一定是偷雞摸狗出身,不然的話怎麼對這種在別人背後捅刀子的事情這麼精通,兩天之內摸人別人的屁股兩次。”我開玩笑地說道。


  “嘿嘿!去死!”虎特罵道,“你剛才在殺豬嗎,不然的話現在怎麼渾身上下都是血。”


  我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現在早已是“血染征袍透甲紅”,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紅”人了。幾個回復魔法師就趁著我們倆瞎扯的功夫走到我的身邊,用聖光術為我治療左肩上深得嚇人的傷口。


  “別高興得太早,魔族的第九兵團,祖寇的精銳部隊,現在已經趕到了。”就在這時,和我同樣渾身是血的波爾多跑到我們的身前報告了這個最壞的消息。


  “現在他們離我們已不到一裏了!”波爾多的語氣透著驚慌。


  “該幹活了,兄弟們!”虎特舉起手中的長矛下令道,在他的命令下,一萬鐵騎卷起漫天的塵埃,向奧維馬斯率領的後軍馳去,阻擋從背後向我們攻來的魔獸聯軍的任務就靠他了。


  “真是命苦啊,為什麼這些最髒亂的髒活都是我來做?”策馬遠去的時候,虎特回過頭向我抱怨道。


  “所有的部隊跟我向東追擊敵人!”我的左肩的傷勢經過治療已經好轉,為了不影響士氣,我又一次地把向東撤退說成向東追擊,反正是有一部分魔族的敗軍也往那兒逃的,向東追擊這句話倒也沒有說錯。


  “波爾多,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我對波爾多說道。


  “什麼事啊,老大?”


  “你說是苦戰了半天的我們跑得快,還是兩天兩夜沒睡覺,又來來回回來地趕了幾十裏地的魔獸聯軍跑得快呢。”


  “你問我我去問誰啊?這個問題就像是在問黑馬和白馬誰跑得更快一樣無聊,大家比比看不就清楚了?”


  說話的時候,我回頭向黑龍騎士團原先的營地望去,那兒現在已被魔獸聯軍的鐵蹄踏平了。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九章 推骨牌


  原想繞到背後夾擊我們這支斷後部隊的魔獸七萬聯軍因為黑龍騎士團的搶先行動而貽誤了戰機。當他們匆匆忙忙地趕回戰場時,重新整編後的黑龍騎士團已擊潰了阻攔在面前的敵人,緊咬著被擊敗的第四第五軍團的部隊向東南方向撤退。


  雖然第九軍團的援軍已經趕到,可是對於剛剛被我們殺得大敗的第四第五軍團的魔族士兵們來說,這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何況人心已渙散,他們只顧埋頭著拼命向跑,潰逃的隊伍中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援軍已經到來,更不要說留下來阻擊敵人為自己的友軍爭取追擊的時間了。


  於是,在寬闊的帕爾斯平原上出來了這麼一個奇異的景象:一隻逃跑的兔子的背後跟著一隻同樣在逃跑的狼,而在這只狼的背後,又有一隻獅子在追擊著它。兔子只要敢回過頭來竄狼一腳,就足以讓狼因行動受阻礙而被身後的獅子追上吃掉。可惜兔子太膽小了,他們已被狼嚇破了膽,只想著自己能逃出生天。這場集“追擊”和撤退於一身的大逃亡後來成為帝國軍事教材上的經典。


  三種生物彼此間的追擊戰中唯一不和諧的音調就是虎特的那一萬名不長眼的斷後騎兵。這支鐵騎趁著新來的援軍加入戰場前那短暫的間隙,先是沖入原先與娜依秀的第一兵團糾纏在一起的獸人部隊中,在大肆踐踏痛打了本已筋疲力盡的落水狗一頓之後,方才掉轉槍頭對準了趕到戰場的援軍。


  一萬騎兵對七萬餘人的魔獸大軍,想要阻止他們聽起來就像是在說天方夜譚。但魔獸聯軍的部隊卻在這個時候犯了一個不能不犯的錯誤──七萬人經過幾十裏路的奔跑,隊形早已散亂不堪,整個佇列被拉成了一條前後長達五裏的長蛇。


  魔族和獸人部隊中不同兵種間的實力差異已在這幾十裏地的長途跋涉中表露無遺。這條長蛇的最前列是由清一色的獸人部隊組成的,擁有世上最強壯身體的獸人在耐力和體力方面都要遠勝過魔族;而中軍則是魔族中地位低下,戰鬥力最弱的藍魔兵團,這種手持長矛的步兵身上裝甲較薄,沒有過多的負擔,反而跑在了魔族隊伍的最前列;至於殿后的則是魔族的魔法師和身披重鎧的重步兵團,鎧甲的重量讓魔族最精銳的部隊落在了最後面。


  面對這種情況,虎特毫不猶豫地命令手下的騎兵對敵人的援軍展開了衝鋒攻擊。對付騎兵的衝鋒攻擊最好的戰術就是靠持矛步兵掩護,然後集中所有的魔法師向高速運動,缺乏魔法師保護的敵方騎兵發動大規模的魔法攻擊。


  然而遺憾的是,魔法師們都是些頭腦發達,四體不勤的傢伙,長達幾十裏的馬拉松式奔跑早就將體力極差的他們遠遠地拋在了這五裏長的佇列的尾巴後面。面對瘋狂攻擊著自己前軍的人類騎兵,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他們只能幹瞪眼。


  縱使在這種情況下,沖在這條長蛇最前頭的身強體壯的獸人部隊和魔族中力量強大的牛頭怪,以他們的實力仍然足以對抗苦戰了半天,體力損耗極大的人類騎兵。但虎特卻指揮騎兵繞過了他們,無恥下流地專挑軟柿子捏──一萬鐵騎從魔獸聯軍隊伍的中段插入,直接攻擊戰鬥力最弱的藍魔兵團。


  由藍魔組成的長矛兵陣列本來是對付騎兵很好的防禦部隊,可是長途的跋涉已令藍魔的隊伍散亂不堪,而長矛兵只有排成整齊的密集的方陣才能阻擋住鐵甲騎兵的衝鋒攻擊,但現在的他們只是一條排得鬆鬆垮垮的爛蛇。


  當騎兵踏著死亡的節拍從側翼殺到時,這些持矛的長槍兵才匆忙地掉轉身子與騎兵對抗。就在馬蹄轟隆聲中,黑壓壓的人類騎兵已象一座移動的巍峨大山般,急速地壓到了他們的頭上。


  彼此間的間距高達五步之遙的持矛槍兵在間距只有半個馬身的人類騎兵面前,連抵擋片刻都做不到,頃刻間就化成了踩在騎兵蹄下的爛泥。


  “殺!”人類騎兵震天的吼聲化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一下子紮入了魔獸聯軍的軟肋中,魔獸聯軍長達五裏的追擊部隊幾乎被他們的這次衝鋒截成兩段。


  魔獸聯軍中加起來人數不過二千人的格魯巴騎兵和狼騎兵雖然也零零散散地從側翼對人類騎兵展開攻擊,但由於人數上相差太大且指揮混亂,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


  在人類騎兵的衝擊下,藍魔兵團的陣營就像是被大風襲過的稻浪,成排成排地倒下。雖然敵我雙方的人數比是七比一,虎特卻巧妙地利用敵人遠道而來,隊形散亂且缺少騎兵的弱點,在有限的空間和時間裏製造出了人類軍隊數量上和軍力上壓倒性的優勢──單打獨鬥本就不是人類騎兵對手的藍魔們甚至要同時對付二到三個人類騎兵。在這種不是一個級別的戰鬥環境下,成片成片的持矛步兵就這麼殞命倒地。


  “那傢伙可真有本事啊,這樣的事情我是絕對做不來的。”望著一裏外發生的戰鬥,和奧維馬斯並肩站在撤退的大軍最後一排的我感歎道。


  “是啊,他對騎兵的運用簡直可以和漢尼拔相媲美!不過你注意到了沒有,那個白蘭度他也不差啊!”


  “哦,你是說他的協調能力嗎?”剛剛突出重圍的部隊現在正整齊而又有序地“追擊”著面前的敗軍。這四萬多人的部隊來自三個軍系,在這種又要“追擊”又要逃走的情況下,幾萬人居然沒有亂成一團,還能保持著較整齊而又有序的佇列前進,就讓人不得不佩服負責協調三個軍系間關係的白蘭度的能力了。


  “在協調軍務方面這傢伙挺有一手的,叫他當參軍真是誤了他,軍務長這個位置就讓他長期幹下去吧。”我對奧維馬斯說道。


  “是啊。”奧維馬斯點頭答道,“看,推骨牌,那小子要來這一招了!”奧維馬斯突然興奮地舉起右手喊了起來。


  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就在我和奧維馬斯說話的當兒,虎特建立起來的優勢很快地就變成了最危險的劣勢。沖在追擊隊伍最前端的獸人大軍已調過頭來,與被人類騎兵截成兩段的魔族軍隊配合,成半月形的陣式向虎特的騎兵包抄過來。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的戰場指揮官常用的手段就是在敵人的包圍圈合攏前,利用騎兵的高速機動性殺出重圍,但虎特並沒有這麼做。


  他置已受到攻擊的後軍于不顧,依然命令所有的騎兵向前攻擊,咬著已被擊垮的藍魔兵團的尾巴向前突擊。在人類騎兵的有意地“引導”下,精神和鬥志在剛才的衝擊中早已被摧毀的藍魔們已完全喪失了理智,他們在一片歇斯底里的恐慌中拼命地向南逃竄著,正好與掉過頭來要對付虎特的獸人軍隊撞在了一塊。


  如果這些逃跑的藍魔們面對的是自己的部隊,那掉過頭來要對虎特騎兵的魔族將領會命令手下射出一排箭雨禁止這些向後潰逃的部隊沖入己方的營地,強逼這些敗兵穩下陣腳來。由於這是自己人對自己幹的,所以在思想上他們可以接受這種懲罰逃兵的舉動。


  但他們面對的偏偏是和自己有隙的“盟友”們,獸人們朝藍魔們投擲長矛阻止他們潰逃的行為立刻遭到了藍魔的反擊報復。


  “你媽的該死的獸人,竟然落井下石!”只想逃出人類騎兵噩夢的藍魔們一邊用手中的長矛回敬獸人,一邊繼續向前潰逃著。


  “我們是來支援魔族的啊!”


  “我們的敵人是人類!”


  “好像我們不該這麼對付自己的盟友啊!”


  被藍魔們回敬了一下,受到教訓的獸人猶豫地停下了手。幾千名敗兵就趁著這個時機如潮水般地湧進來,撞入了他們的佇列中,緊跟在他們背後的,是揮舞著大刀長矛的人類騎兵。


  原來準備用來對抗人類騎兵的獸人的陣伍立刻被這股濁流沖了個落花流水。被魔族帶來的混亂傳染了的獸人隊伍現在就算不想陣腳大亂也不行了,在魔族和人類騎兵的“聯手”衝壓下,很快獸人的部隊也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人類的騎兵就夾在這片混亂之中,從獸人的陣營裏硬生生地“擠”了出來。


  雖然有藍魔“助威”,可是兇悍無比的熊人,皮粗肉厚的科摩多龍人在混亂中的反擊仍然給缺少其他兵種支援的人類騎兵造成了極大的殺傷。由於虎特採用的是只管向前沖,對背部和側翼受到的攻擊視而不見的戰術,後部的騎兵更是被殺得血肉橫飛。但這些損失是絕對值得的,因為魔獸聯軍的隊伍在這次衝鋒下已被殺得陣腳大亂。當他們重新整理好隊伍想繼續追擊的時候,黑龍騎士團已和他們拉下了好幾裏的距離。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十章 遇伏


  夜深了,三種“生物”相互間怪異的追擊戰也漸漸進入了尾聲。背後追擊我們的魔獸聯軍在人類騎兵的不斷干擾突襲下,離帝國軍隊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衝垮了藍魔兵團,打亂了獸人的陣腳之後,人類騎兵採用了一擊即逝的騷擾戰術,虎特把殘餘的騎兵分成十幾個小隊,每隊數百人,他們仗著自己的速度比敵人快的特點,或從側翼,或從正面,或繞到背後,運動到魔獸聯軍的部隊面前百余步遠的地方,朝他們射出一排箭雨,然後在魔獸聯軍沖上來之前迅速地後撤,繞到其他地方繼續進行同樣的事情。


  兵力已減少到八千人的人類騎兵變成了八千隻嗡嗡鳴叫的蒼蠅,圍繞著魔獸聯軍七萬人的部隊不停地打著轉,時不時地叮上一口,摸上一把,這種近似于無賴的遊擊作戰方式牢牢地束縛住了追兵的步伐。面對這種情況,率領魔獸大軍追擊我們的第三魔將羅西和獸人的首領祖寇現在一定是恨得咬碎了滿口的鋼牙了吧,誰叫他們的皇帝胃口太大,把所有的騎兵都調走了呢。


  從地面的植被情況來看,帕爾斯平原其實是一片森林退化後形成的大草原,在並不是很肥沃的土地上,東一塊,西一塊,稀稀拉拉分佈著幾十片大小不一的樹林。幾萬人的大軍現在就在樹林間寬敞的開闊地上靜靜地行走著。明月高掛在半空中,在每個人的左方拖出黯淡的身影,遠方一片迷茫。原先“擋”在我們面前的魔族部隊早已在幾十裏的長途奔跑中四散開去,潰散在帕爾斯平原的野地裏。他們要想再集中起來重新對帝國軍隊發動攻擊至少也是一兩天以後的事了。


  虎特的騎兵現在就跟在突圍隊伍的後方,突圍時一萬一千人的騎兵現在只餘下不到七千人,由此可見這幾十裏地的阻擊戰的激烈。由於行軍方向的改變,原為左翼的第八軍團變成了前軍,而原來負責保護右翼的娜依秀的第一兵團變成了後軍。


  “為什麼你不再拖一拖,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把敵人甩得更遠。”波爾多問大汗淋漓的戰馬上馱著的昏昏欲睡的虎特道。


  “還拖啊,再拖連我也要被拖進去了。馬都跑不動了,現在就算是一隻蝸牛也要比我的馬跑得快!”幾乎要癱在馬背上的虎特強撐著眼皮有氣無力地說道,他胯下的戰馬直噴白氣,簡直就要趴在地上了。這種大範圍的遊擊作戰非常消耗體力,用人困馬乏這四個字來形容騎兵現在的狀況實在是最貼切不過了。


  “現在就看我們雙方誰的腳力更好了!”奧維馬斯望著隊伍左邊茂密的樹林困乏地對我說道,突圍戰到現在,整條神經都一直繃得緊緊的,現在才稍微鬆懈下來,所有的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過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我們疏忽了的事情。”奧維馬斯突然正容對我說道。


  “什麼事?”一看到他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我就知道奧維馬斯又從我的計畫中找出了一個破綻。


  “如果魔族的第九軍團還象現在這樣一直跟在我們背後的話,我們根本就沒法實施突襲尼爾斯城的作戰計畫!”奧維馬斯回過頭,望著佇列後方蹣跚行進的騎兵說道。


  “在我們奇襲尼爾斯之前,必須擊敗緊咬在我們屁股後面的追兵,至少不能讓他們再象現在這樣跟在我們的背後!”奧維馬斯嚴肅地說道,“而且這一仗我們不但要獲勝,還要大勝!如果是慘勝的話,我們將來就沒有足夠的兵力攻下天之裂痕瓦倫要塞!”


  “我的媽呀!”我捂著腦袋叫道,原先想出這個計畫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麼多東西,現在經奧維馬斯一說,我立刻就注意自己天才的計畫原來破綻處處,初生牛犢不怕虎,想得越多,考慮得越多就越下不了決定。只有我這種經驗不足,考慮不周全的人才會想出這麼一個瘋狂的計畫。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做?改道向北走嗎?”我信心不足地問道。


  “向北?那是找死!”奧維馬斯搖頭歎道,“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只有向南走了。好在還有十幾天的緩衝時間,這段時間內還不知會有多少我們估計之外的異數發生呢。我也是剛剛才想起這一點的,現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兒,黑龍騎士團右翼不遠處的一片樹林發出一陣嘈雜聲,隨著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一隊獸人從樹林裏沖了出來,猛地殺入了正沿著樹林邊緣行進的第二兵團的陣營中。


  “這是哪里來的軍隊!”


  “是科摩多龍人!”


  就在一片驚呼和慘叫聲中,獸人的部隊就與近在咫尺的帝國軍隊展開了短兵相接。現在的情況幾乎是剛才虎特突襲魔獸聯軍的翻版,甚至連被攻擊的部位都一樣,黑龍騎士團遇伏的位置正是部隊的中部。


  起初突圍時部隊排得很緊密,可是經過半天苦戰和幾十裏的奔跑,佇列早已拉得老長,筋疲力盡的人類士兵根本就不是以逸待勞的獸人戰士的對手。傾刻間,守護右翼的第二兵團就被從樹林裏沖出來的獸人砍倒了一大片。這次偷襲我們的獸人部隊以科摩多龍人(一種直立行走的蜥蜴人)和豹人為主,他們應該在樹林裏埋伏了有一小會兒了。科摩多龍人身上綠色的鱗甲堅硬無比,臂力不夠的人就算是拿把刀往他們身上猛砍也傷害不了他們;而獸人中的豹人的力量雖然比熊人稍弱一些,但靈活得多的身手卻使其成為比動作笨拙的熊人更可怕的敵人。


  只是一個照面,羅爾的第二兵團就崩潰了。他們的士氣早就在前面的突圍戰中耗盡,現在又中了埋伏,右翼的部隊幾乎是一觸即垮。更要命的是,恐慌與驚懼是會傳染的,受了他們的影響,位置已由右軍變為前軍的第八軍團也開始亂了起來,混亂甚至蔓延到了位於中軍位置的羅蘭德的部隊。


  “穩住,穩住,不准後退!”雖然羅爾站在陣地的最前列大聲叫喊著,可是也阻止不了士兵們向後潰逃。第二兵團的敗軍被獸人的部隊推擠著向羅蘭德的中軍壓過來,一排排的人類士兵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般紛紛倒下,手腳早已累得發軟的人類士兵根本就跑不過行動迅捷的豹人,幾乎所有被殺的人類士兵都是面朝下,背向上地躺在地上。這已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場獅子老虎對羔羊進行的屠殺。


  指揮第二兵團的萬夫長羅爾是一個擁有火烈鳥變身力量的新人類,作為一個打了十幾年仗的老將,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該怎麼做。他站在陣地的最前頭,一邊高聲呐喊著要部下頂住,一邊奮力地與越來越多的獸人孤身奮戰。但沒有一個士兵把他的話聽到耳朵裏去,大家都只想逃命。


  “跑不過獸人沒有關係,只要跑得過自己人就行了!”每一個逃跑的士兵心中都是這麼想的,幾乎沒有人想到要停下來抵抗,大家都只想著逃跑。


  “跟著部下一起向後逃走,那是懦夫的舉動!”可憐的老將就像堂吉訶德一般,獨自一人面對著成千上萬猛撲過來的獸人。


  劍折斷了,盾牌也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身上的盔甲更是被砍得千瘡百孔,當羅爾用手中的半截劍砍倒一個獸人的時候,他猛地感到背部一痛,似乎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擊了一下。在那一瞬間,羅爾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到了。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在空中升起,然後重重地砸在地上。當他的左肩與大地再次接觸的時候,疼痛的感覺讓他本已迷糊了的意識猛地迴光返照般地清醒了過來。


  他勉強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臉邊上正貼著一隻毛茸茸的大腳,那條腿有柱子般粗細,上面生著黑乎乎的長毛,腳趾上更是生著鷹爪般銳利的指甲。


  “比蒙巨獸!”


  當他意識到這是什麼生物的腳掌時,那只腳動了,一個黑影隨之朝他的臉壓了下來,頭蓋骨的破碎聲成為這位老將最後聽到的聲響。


  “那些傢伙是哪兒來的!”當獸人的伏兵從邊上的樹林裏冒出來的時候,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墜入了冰窯之中。


  “應當是斯羅特要塞那邊過來的援軍,那些貴族真是太不中用了,連兩天的時間都撐不住!”奧維馬斯恨恨地叫道。


  “該死的!娜依秀,你的部隊去攻擊獸人的側翼!”


  “虎特,繞到背後去,打他們的屁股!”


  “奧維馬斯,這裏由你全權指揮!我去支援羅蘭德!”我飛快地下了三個命令,我不等奧維馬斯回答我就變身飛走了,波爾多緊跟在我們的背後。


  三個軍系團所有的魔法師都集中在中央的位置,安達希拉她們也在那兒。受到襲擊的第二兵團在獸人面前幾乎是一觸即垮,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整個兵團已全面潰散。當第二兵團的部隊受到襲擊時,羅蘭德就命令全軍收縮,圍成一個鐵桶陣,將所有的魔法師都保護起來,這是一個聰明的舉動,避免了他的部隊受到友軍混亂的感染。現在他的部隊組成了一個傳統的密集防禦方陣,他的步兵排成四排厚實的佇列,第一排的步兵持厚盾護住身體,單膝跪在地上,第二排步兵則將手中的長矛向前突出,架在前排的肩膀上,第三排的步兵又把長矛從前排兩人的縫隙中伸出,從而在這個佇列的正面形成了真正的叢槍如林。


  這種陣式保證了他的佇列不會受到面前潰逃的敗軍的衝擊,那些四散而逃的第二兵團的敗軍沖到皇龍騎士團的陣地前十幾步遠的地方就知趣地往兩邊散去。當然也有一些跑昏了頭,慌不擇路的,這些人沖得過了頭的人立刻成了掛在矛尖上的肉串。


  前方兩百步遠的地方就是屠宰場,最近的獸人離他不到一百五十步,但羅蘭德的表現卻鎮定得讓人欽佩。他騎在馬背上,堅如磐石地立在長矛森林的最前沿。面對著前面血肉飛濺的場面,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右手緊握著長矛,尾端柱地,腰板挺得筆直。那堅定不移的面龐,炯炯有神的雙眼,乍一看之下還讓人誤以為是雷茲•法比爾復活。


  “意外冒出來攪局的人太多了!”看到我匆匆地趕來,羅蘭德說道。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兒,第二兵團的敗兵已大量地湧入我們的陣地前沿,不時地有人撞上了長矛的釘牆上,有的人是因為跑得太急收不住腳,有的人本已在矛尖前收住了腳,但卻被後面的人推著撞上死牆。皇龍騎士團的陣營出現了動盪,長矛做的樹林被染成了紅色,淌著鮮血。如果再這樣下去,就連皇龍騎士團的陣營也會被敗兵衝垮的。


  我和羅蘭德迅速交換了眼色,我們倆同時點了點頭。


  “魔法師準備,前方兩百步,連環閃電!”羅蘭德把手中的長矛水準地指向前方。


  “無差別攻擊!”我在後面追加了一句。


  所謂的無差別攻擊,就是不分敵我,全力地施放閃電,既殺敵,也殺我。


  “老大,我們的人也在那兒,”波爾多驚呼道。


  “不能為了幾百人而犧牲了幾萬人!”我拿比利亞叔叔對我說的話訓道。波爾多猛地閉上了嘴,一臉的無奈。


  “放!”


  隨著一聲刺耳的霹靂啪啦的脆響,躲在佇列後面的魔法師發動了魔法攻擊,一條電龍從天而降,橫掃了前方的陣地,耀眼的藍光就像是過節時在風都城內施放的煙火般美麗。


  獸人和人類士兵之間猛地出現了一塊縱深達數十步的無人區,無人區裏堆滿了死屍,有獸人的,也有人類士兵的,足足有千餘具之多,都是這一擊的戰果。剛才還殺聲震天的戰場猛的靜了下來,逃得撞了釘牆也不知回頭的帝國士兵與正殺得興高采烈的獸人都被這一波的閃電攻擊給鎮住了。


  “你們無路可退了,只有停下來死戰!”趁著這稍縱即逝的平靜期,我對那些被釘牆阻擋了去路的人類士兵喊道。


  “所有的士兵聽令,後退者殺無赦!”聽了我的命令之後,“釘牆”立刻自動地向前移進了一尺。


  面對著還滴著自己人鮮血的成排的矛尖,以及釘牆前面百餘具被洞穿了的死屍,第二兵團的敗兵們終於明白後退只有死路一條了,他們停下步子,轉過身去。


  這時,獸人已從剛才的魔法攻擊中回過神來,他們再次怪叫著撲了上來,幾十步寬的無人區再次被填滿。他們很清楚,我們是支疲憊之師,近身格鬥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要能貼上來,人類就完了。


  第二波的連環閃電再次發出,又有幾百個獸人命喪黃泉,接著是第三波。在極短的時間裏,獸人衝擊了三次,但每次都被魔法師們用連環閃電擊退,但人類魔法攻擊的威力也越來越弱,千余名黑魔法師發動的第四波的魔法攻擊只製造了一個範圍很小的連環閃電。


  “不好!”羅蘭德終於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妥之處了,剛才死在連環閃電魔法下的獸人全都是豹人和科摩多龍人或者狼人這些力量較弱的兵種,而獸人中最強的近身格鬥部隊──比蒙巨獸卻遠遠地落在後面,絲毫無損。


  “停止攻擊!”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急忙下令阻止,但已經太遲了,連續四波的魔法攻擊幾乎將所有魔法師的魔法力量都耗盡了。


  “比蒙巨獸!”


  就在這時,仿佛是從地下鑽出來似的,剛才殺出獸人伏兵的那片樹林猛地冒出了數十個高大的身影。


  “六十,七十,八十只,這麼多的巨獸!”懸浮在我身邊的波爾多驚呼道。


  “你說錯了,最少在一百隻以上!”我糾正他的錯誤道。


  這些象小山一樣高大的巨獸迅速地移動到了獸人隊伍的最前排,排成一條直線,然後嚎叫著再次向我們的陣地撲來。這種巨型生物雖然看上去很笨拙,但如果要和我手下的士兵賽跑的話,絕對跑得過我們這群幾乎累連路都走不了的疲兵。


  “一百頭比蒙巨獸抵得上半個帝國軍團”,這種說法未免有些誇張,但如果在前面加上“不用魔法”這個前提條件,那這句話就絕對的名副其實。身上那層厚得象城牆般的獸皮讓比蒙巨獸根本就不怕尋常的物理攻擊;它有著蠻橫無比的巨力,勝過獅虎的利爪輕輕地一揚,就可以把連人帶馬加起來體型不到其三分之一的人類騎兵活生生地拍成肉漿。


  這種力量僅次於龍的恐怖生物的弱點就是怕魔法,怕火怕閃電,另外就是智商低下。對付他們最最有效的方式是發動強大的魔法攻擊,不幸的是我們的魔法師在剛才的戰鬥中已耗盡了力量。


  “怎麼辦?”一直都鎮定自若的羅蘭德望著正不斷逼近的比蒙巨獸,他的臉上也出現了懼色。我把目光投向左右兩方,隼人的第八軍團雖然沒怎麼受到攻擊,現在卻是一片混亂,根本就幫不了我們的忙;娜依秀的第一兵團是步兵,最少還要過一會兒才能趕到;虎特的騎兵本想趕過來支援我們,卻另外一支獸人的部隊擋住了,他的騎兵團是黑龍騎士團中最累的部隊,苦戰之後戰鬥力大減,現在已是強弩之末,雖然人數上占了優勢,卻無法突破兵力不足其四分之一的獸人的攔截。


  他們都幫不了我們,就算是來了又如何?所有的魔法師都集中在這兒,這些缺少魔法師的部隊來了也只是作為比蒙巨獸的點心而已。


  望著比蒙巨獸漸漸逼近的高大身影,包括我在內,每個人的臉上都表現出恐慌的表情,整個兵團全面的崩潰就在眼前。


  “神龍保佑我們!”


  “先祖雷茲保佑我們!”羅蘭德閉著雙眼,雙手放在嘴邊默默地祈禱著。


  “難道我們真的要命喪於此嗎?”我用力地捏緊了左拳,左肩傳來一陣劇痛。剛才與曼羅一戰那兒受了重創,雖然經過聖光術的治療,但這條左臂在兩天之內是無法戰鬥的。以我的力量,就算是在沒有受傷的巔峰狀態,最多也只能同時應付三四頭比蒙巨獸。


  我回過頭望向身後,那些排在步兵後面的魔法師們正拼命地聚集著力量,想要再次發出強有力的魔法攻擊,可是他們現在只能在戰場上製造出微不足道的小閃電,連比蒙巨獸的皮毛都傷不了。


  難道除了用魔法外,就沒辦法對付這些噁心的生物了嗎?望著不斷接近的比蒙巨獸那醜陋不堪的嘴臉,我恨恨地想到。


  “要是我現在就擁有第七次褪變後的力量,要是我能使出那招神龍變,要是我是雷茲•法比爾,要是……對了,還有那一招啊!”


  我一連想了好幾個沒有用的要是,突然,我的腦中靈光一閃,我猛地想到了對付比蒙巨獸的好辦法了。


  “還沒有到這個地步呢,羅蘭德!”我說著扇動翅膀,升到了空中。


  “把你們所有的精神力量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對身後的魔法師下命令道。


  “你想做什麼?”羅蘭德仰起頭望著我問道。


  “我要把所有人的精神力量集中起來,使出那招精神攻擊魔法——心靈風暴!”我對羅蘭德大聲地說道,為了安達,為了希拉,就算是精神崩潰,變成一個瘋子我也在所不惜!


  “波爾多,準備好封龍印!羅蘭德,準備好封魔印,等我發出那招心靈風暴之後,你們馬上就將我的力量封住!”我對他們倆說道。


  “老大,對付這麼多比蒙巨獸?你受得了嗎?”波爾多驚呼道。


  “沒時間廢話了!把你們的精神力量都集中到我的身上來!”我飛到陣地的最前方,拔出逆鱗指向前方,將全部的意識力量都集中到逆鱗劍柄上嵌著的黑暗紋章上去。


  魔法師們的魔法力量已經耗盡,但他們的精神力量還在,我要集中所有人的精神力量,發出我最擅長的這招精神攻擊魔法──心靈風暴。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十一章 心靈風暴


  比蒙巨獸現在離我們已不到百步的距離了,在月光下,比蒙巨獸鋒利的爪子,血盆的大口清晰可見。


  我的感到身體猛地一沉,身後千余名黑魔法師正全力地將他們的精神力量傳到我的身上來。


  我的頭一陣劇痛,接著眼睛也痛了起來,接著是脊椎骨,腳心,我覺得仿佛有成千上萬根針在我的身體的每一處猛紮似的,全身上下每一處有感覺的地方都痛得要死。


  沒等我發出慘叫,全身上下的痛感仿佛遇見了黑洞一般,流水般地彙聚到了腦部!


  “哇!”


  我的腦袋如受電殛,大腦像是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擠壓似的,痛苦不堪,視聽亦同時模糊起來。本來排成一條直線的比蒙巨獸在我的面前卻化成了一條不斷扭動著的五彩斑瀾的大蟒蛇。蟒蛇在我的面前扭動著腰肢,身上散發著七彩的霞光,扭動的身軀與霞光連在一起,盤成一圈,接著象節日的煙花一般炸裂開來,化成無數的彩蝶飛舞著。


  一隻只的彩蝶在我的面前舞蹈著,聚合,分開,聚合,分開,一次次重複著這個過程,五顏六色的羽翼,在我的面前組合出無數怪異的圖案。有馬,有龍,有飛禽,圖案不斷地變化著。我就像處在一個巨大的萬花筒裏,漸漸地迷失在變幻的色彩中。這些有如白駒過隙般閃過的圖案在我的面前變幻著,慢慢地停了下來,最終變成了一張臉,那是父親鐵青的臉。


  父親大馬金刀地坐在家中客廳的正中央的長椅子上,他正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等著我回來,因為我今天又逃到外面玩耍鬼混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這沒出息的小子,又溜到哪兒去了?”玩到半夜,筋疲力盡方知回家的我脫了鞋子,光著腳,正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房間時,當場就被守在客廳的父親逮了個正著。


  “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到外面玩。”我不想騙父親,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因為我知道騙是騙不了他的。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父親打了我一個耳光,怒氣衝衝地喝道。


  “誰家的孩子象你這樣,整天就知道玩!”


  “為什麼不能玩?誰家的孩子像我這樣,連玩都要偷偷摸摸的!”我捂著火辣辣的臉蛋回斥著父親。


  “一天二十四小時,八個小時的時間用來吃飯睡覺,八個小時讀書學習,剩下八個小時還要接受你那變態的訓練,我是人,不是機器!就算是機器也要休息的!”我沖著父親把積蓄在心中多年的不滿一口氣吼了出來。


  “你……”父親瞪著我,揚起的右手要打下來,卻又強行止住了,就那麼懸在了空中。


  許久,右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搭在了我的肩膀。


  “誰叫你是龍戰士的傳人,這是秀耐達家族肩負的責任啊!我們家族的宿命啊!”父親低聲歎氣道。


  “我才不相信什麼宿命,我也不想做龍戰士,更不會蠢得為別人承擔什麼責任,去他媽的龍戰士!我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我只想玩,只想像一個十一歲小孩一樣自在地玩耍!”我哭著向父親喊道。


  父親沒有打我,也沒有再說我,只是悲哀地望著我,目光中充滿了無奈。


  “爸爸……”


  我喊著爸爸的名字,想撲到父親的懷裏去尋求安慰,父親的臉卻轉變成了另外一張面孔,那是義父的臉。


  義父摸著我的腦袋,搖頭說道,“這孩子天性叛逆,雙眼中蘊含著野性,體內埋藏著魔性,做事不拘常理,可惜性格偏激,易走極端!他若為惡,則必成為滅世之魔君,給大地帶來無盡的災難。”


  “若為正呢?”父親問道。


  “為正?我為什麼要做好人,為什麼要象你們一樣重複你們的命運?我只想做個大壞蛋,做個無惡不作,逍遙自在的惡魔!”我插口說道。


  “基斯,對你的兒子,我實在是無話可說!”義父苦笑的臉在我的面前漸漸地隱去,又換成另外一個窈窕的倩影。那是一片飄滿楓葉的楓樹林,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抬著頭,正癡癡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一位白衣白裙的少女。


  “姐姐好美,姐姐好香。”


  “姐姐叫什麼名字,姐姐的家住在哪?”


  “我叫安達,安達•路易士,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少女紅著臉,微笑地回答道,她的聲音有如天籟般動聽。


  安達?安達!


  我在做什麼?


  聽到安達的名字,我的腦海一震,猛地清醒了過來,我在做什麼啊?


  我睜眼望去,發現自己正懸在空中,面前是一整列的比蒙巨獸,腳下是成堆的死屍,鼻子呼吸的是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我的大腦就像是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已到了爆炸的極限,可是仍然有人在向裏面不停地充氣。


  為了將這種不斷地增強的脹痛宣洩掉,我把這股即將爆炸的能量轉移到了逆鱗上的黑暗紋章之上,一點耀眼的寒星隨之在逆鱗黑色的刃身上亮起,蔓延,擴散,耀眼的光芒包裹了這把黑暗之劍。我以逆鱗為介質,以自己大腦為牽引,全力向不遠處的比蒙巨獸發出我最擅長的特色魔法——心靈風暴。


  集中了千餘人精神力量的心靈風暴化作一道紫虹,幾乎將所有的比蒙巨獸全都卷了進去,並波及到了跟在他們身後的一部分獸人。


  受到心靈風暴攻擊的比蒙巨獸和獸人猛地刹住了腳步,象中了定身咒般地停下來。在沉默了一秒鐘之後,比蒙巨獸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怒吼,然後就對自己的同伴展開了瘋狂的攻擊。他們嘶咬著身邊的同伴身體,擊碎他們的頭顱,抓爛他們的臉,挖開他們的胸膛,掏出裏面的內臟。緊跟在比蒙巨獸背後的豹人和科摩多龍人成為比蒙巨獸利爪下最大的犧牲品,短短的數秒間,數百個獸人血肉飛濺,慘死在自己人的利爪之下,人類陣地前百步遠的地方成為了獸人們自相殘殺的屠宰場。


  心靈風暴作用就是讓敵人失去理智,發瘋發狂,自相殘殺。


  “快封住我!”


  一打出那招心靈風暴後,我就快速地向後退回已方陣地,因為我知道我馬上就會變得和眼前的獸人一樣,變成不折不扣的瘋子。


  羅蘭德和波爾多出手很快,我剛退回來,兩個封印就施加到了我的身上,把我全身的力量都封住。


  就在我的龍力被封龍印封住的那一刻,我只覺得後腦像是被人猛擊了一掌,喉嚨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我的身子一軟,癱倒在背後撲上來的波爾多的懷裏,心靈風暴的反噬終於開始了。


  因為魔法是利用身體共鳴的原理發出的,所以世上任何魔法的運用,其實都會對施法者自身產生一定的傷害。你用炎系的魔法攻擊敵人,就必須在自己的體內製造一個屬於“炎”的小環境,讓自己的身體先承受受到“炎”的傷害,這樣才能引發大自然的共鳴產生強大的攻擊力。若是運用冰系的魔法,自己的身體就先要遭受冰凍的傷害。


  “要滅別人,先滅自己”,這種說法對魔法師來講一點也不過份。魔法師製造出的魔法殺傷力越強,自己所受的傷害也越大。當然了,由於人的身體有一定的承受傷害的能力,在一般的情況下,這種傷害微乎其微,幾乎感覺不到。但當人使出超越自己承受力極限的魔法時,這種傷害力就非常的恐怖了。


  心靈風暴是種讓敵人產生幻覺並發狂的魔法,想要用它讓敵人發瘋發狂,那自己首先就要承受精神分裂的痛苦,先要“發瘋”一次。過去我雖也用過這一招,但那只是在很小的範圍內施展,威力不是很強,受到傷害幾乎為零。


  但這一次就不同了,精神魔法與其他的物理攻擊魔法不一樣。一般的魔法,集中的魔法師越多,其攻擊效果也越強。而心靈風暴是用意志力展開攻擊的精神魔法,“人多腦雜”,人越多,效果反而越差。為了製造出威力更大的心靈風暴,我把千餘人的意志力全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強行融合在一起,其威力遠遠地超過了自身的承受能力。


  當我強行打出這招心靈風暴魔法時,大腦立刻遭到了反噬力量的衝擊。在思維一片混亂之中,我看到一隻巨大的拳頭從天而降,狠狠地將我貫入地下。


  “哇!”


  我還沒有從疼痛中回過神來,立刻又被另一隻拳頭擊到了空中,緊接著一道強烈的閃電劈了下來,象繩索一樣地把我纏住。這一切只是我惡夢的開始,就在我動彈不得的時候,從天而降的流星火球,地下噴出的熔焰,北風帶來的寒冰,海底卷起的怒濤,象轉動的車輪般一波接一波地向我發動攻擊。


  我的眼前全是閃電烈焰,寒冰怒濤,耳朵裏聽到的都是鬼哭雷鳴,四肢百骸仿佛被無數隻手扭住似的,往不同的方向拉扯著,擠壓著,仿佛要把我的每一個骨頭都擰碎。我的身體受到雷電擊打,烈焰焚燒,洪水灌頂,隕石直擊,我一邊用盡全力對抗著來自大自然力量的衝擊,一邊絕望地問自己,這就是龍戰士第七次變身後所要遭受的天劫嗎?


  就在這時,眼前代表風火水土四大元素力量的攻擊猛地消失了,大地化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下子把我整個人吞噬了。黑洞那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把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壓得粉碎。


  我的肉體崩潰了,精神也快崩潰了,隱隱約約的,我感到自己現在所經歷一切都是幻覺,一切都是虛無,但我偏偏就分辨不出真實與虛幻的差別。


  我無助、我茫然,在一片無盡的虛空中,我有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不知自己將飛向何方、落向何處,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祈求上天開眼,祈求有人能伸出手來拉我一把。


  我在黑洞中越墜越深,我無法呼吸,也聽不到半點聲音,眼前更是一片漆黑,地獄之門已朝我打開。


  光明!


  有如被打穿了一個洞一般,就在連我自己都想放棄的那一刻,一道淡黃色的聖光從高空射下,撕破了黑暗,照在了我的頭上。


  這道光柱並不很亮,卻很柔和、很清晰,如北斗的星光、海中的燈塔,讓我幾近絕望的心重新獲得了希望。


  達克,達克……一聲聲焦急溫柔的呼喚,穿透了無盡的虛空,傳入我的耳中。


  “是安達嗎?安達是你嗎?”


  我大聲地喊道,就在這時,我看見在那個聖光射入的洞口,有一雙手正在努力的撐開洞的邊沿,讓更多的光從洞口照進來。我發現我其實不是在黑洞中,我只是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裏。


  屋頂上伸出一隻手向我發出召喚,我認得這只手,這是安達的手。


  “安達,是你嗎!”


  我興奮地伸出左手,想握住這只手,可是,一次、兩次……我發現我的手似乎依然在虛空中舞動,每次離那只溫暖白細的手掌都只差分毫,但仿佛就是遙不可及,可是,我並沒有放棄,因為,我看見那只手也在努力的舞動。不知多少次後,我終於抓住了這只給我希望的手,那種彼此觸碰的溫暖立刻給了雙方力量,安達一下子就把我拉出了那讓人窒息的黑屋……


  外面是一片光明,光線很亮,很柔和,卻讓我這個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的人睜不開眼。我躺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雖然眼睛睜不開,可是我卻知道抱著我的人是誰,那淡淡的體香,那指尖輕撫我臉龐的溫柔,都是我非常熟悉的。


  在溫柔的愛撫中,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安然。在那片柔柔的暖意中,我舒服得連眼皮也懶得睜開,慢慢地遁入了夢鄉。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十二章 死局


  我做了一個夢,很亂的一個夢。在夢中我聽見了無數的聲音,父親的訓斥,希拉的哭泣,安達的呼喚,魯亞基公爵的陰笑,在我的耳邊嘈雜地響個不停。


  這個夢並不是一個好夢,夢裏的景色變化得太快,夢裏人的臉也切換得太頻繁,把我的眼都看花了;這個夢也太吵了,無數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轟鳴著,讓我不得安息;夢裏的環境有如日月星辰般轉變著,一會兒是白雪鎧鎧的冬季,一會兒又是炎炎的夏日,剛才還是綠樹蔥蔥的森林,忽地又成了噴吐著熔岩的火山,冰與火,黑暗與光明輪回交替,一點一點地消磨著我的意識。


  這個夢我做了很久,那種感覺就像是在追著太陽跑,又像是迷失在沙漠之中,漂浮在大海上,我的這個夢永遠沒有邊際,永遠沒有盡頭。


  我很累,但我絕不會放棄,因為我有希望。在這個夢裏,一直有人在身邊鼓勵著我,呼喚著我。雖然我看不見她的身影,可是我卻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因為她的聲音就一直守護在我的身旁,伴隨著我走完這段最艱苦的歷程。


  路走完了,太陽就在頭頂,綠洲就在眼前,當一切都慢下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啊!”


  一聲歡呼在耳邊響起,那是希拉的聲音。


  我迷迷糊糊地張開幾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希拉的臉蛋。我想直起上半身,身子卻被顛了一下,身上似乎壓著什麼東西,我這才注意到,原來我懷裏還抱著另外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把我從精神分裂的邊緣拉回來的安達。


  車廂裏沒有座位,只是在地板上鋪了張席子,我躺在地席上,頭上枕著個鬆軟的枕頭。我和安達肢體交纏,以一種極香豔的姿勢抱在一起,安達和我摟成一團,秀臉緊貼在我的胸口酣然沉睡著,而希拉則盤腿坐在我的身邊。我慢慢地鬆開手腳,小心地把糾纏在安達身上的四肢鬆開。我感自己的身體非常的虛弱,大腦仍然有些暈乎乎的,全靠希拉在一邊幫忙,才沒有把安達給弄醒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費力地從輕微搖晃的車廂裏支起身子,我似乎睡了很久,四肢有些僵硬。


  “這三天真是擔心死我了,我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希拉撲到我的懷裏哭道。


  三天,我竟昏迷了整整三天。


  我用力地搖了搖腦袋,努力地想把腦子裏殘餘的混亂搖掉,又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讓自己又清醒了一點。


  “你瘦了!”


  我摸著希拉梨花帶雨的臉龐,輕輕地用手指抹去掛在她眼角的一滴淚珠。


  “沒……”希拉還想說些什麼,我的頭一低,我用我的嘴封住了她下面的話。


  在一陣發洩似地唇舌間的抵死纏綿之後,我們才喘著粗氣分離開了。


  “你知道嗎,那天你用了那招精神攻擊魔法之後就昏過去了。可是就算在昏迷中,你也是又哭又叫的,身子不停地發抖,我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法讓你平靜下來。最後是波爾多提議叫安達姐姐過來,很奇怪,當她抱住你的時候,你馬上就平靜了下來。”希拉在我的懷中輕聲說道。


  “結果你就這麼一直緊緊地抱著安達姐姐過了三天,可把姐姐累壞了。”


  聽了希拉的話,我愧疚地把目光移向身邊的安達,安達側著身蜷成一團,躺在柔軟的墊子上沉沉地睡著,長長的秀髮拖下來,遮住了她有點蒼白的半個面龐。


  摸著安達有些失去光澤的頭髮,感動、悔恨、愧疚、愛憐,各種各樣的情感順著指尖湧上了我的心頭,安達為我犧牲了這麼多,為我做了這麼多,可是我卻沒有為她做過多少事,我欠安達的,恐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伏在我懷中的希拉發出細微的鼾聲,她竟趴在我的懷裏睡著了,看來在我失去意識的這兩天,她們兩人一直都沒日沒夜地照顧著我。我輕輕地放下希拉,移過枕頭,讓兩女肩並肩地睡在一起。


  我昏迷了三天了,也不知道這三天來軍隊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我不忍心吵醒她們,決定自己親自下車去看看。


  “嗚,好刺眼!”當我打開車廂門,只覺得眼前金光直閃,一時間竟無法適應外面強烈的陽光。


  “大人,你醒了?”胡安的聲音那嫩生生的聲音傳來。


  “胡安,奧維馬斯在哪,部隊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我用手掌遮住過多的強光,眯起眼。胡安和另外一個駕車的禦者肩並肩地坐在御手的位置。禦者揮舞著皮鞭,驅趕著拉車的格魯巴前進著。拉車的牲口是魔族的“馬”——格魯巴,這種體型和馬差不多的生物,在耐力方面比馬稍強,但奔跑速度方面稍弱于馬,不過它們性子暴躁,並不好駕禦。格魯巴在魔族中的作用就和馬在人類中的用途一樣,是魔族最常用的代步工具,魔族的騎兵胯下就是騎著這種生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輛馬車應當是從魔族手中搶過來的。


  我過了一小會兒才適應了強光。在我的身邊,部隊拉成一條長長的佇列,正在空曠的草原上行進著。烈日當空,陽光耀眼,現在已臨近中午。


  “奧維馬斯大人剛才還來過,看到你昏迷不醒,他又走了,後來……”


  “老大,你沒有死啊!”胡安才說了一半就被波爾多的聲音打斷了,老友從邊上跳上馬車,一把摟住了我,“老大,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波爾多高興地摟著我說。


  “呸,我沒有那麼容易死的,波爾多,快告訴我,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了。”我沒空和波爾多閒扯,部隊現在的情況才是我最關心的。


  “還不算很糟,胡安,你去告訴大家老大醒過來了。”波爾多一邊打發胡安去叫其他人過來,一邊和我一起背靠著車廂坐下。


  “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了?我們還剩多少兵力,其他人如何了?”一坐下我就急急忙忙地問道。


  “還不算太壞。”波爾多答道,“你使出那招心靈風暴之後,伏擊我們的獸人立刻陣腳大亂了,自相殘殺。真恐怖啊,那些瘋了的比蒙巨獸瘋狂地攻擊著自己身邊的同伴,把什麼東西都活生地撕碎,那血淋淋的場面……唔……”波爾多說著閉上眼,露出噁心的表情。


  “後來呢?”


  “羅蘭德就趁這個時候帶著我們撤退了。不過娜依秀大姐可就慘了。”


  “怎麼回事,她出事了?”我焦急地問道。


  “不是啊。”波爾多象在吊我胃口似地慢慢吞吞地歎了一口氣,“她的部隊是後軍,等她的部隊移動到我們原先的位置時,正好和那些亂成一團的獸人撞上了,結果……”


  “結果怎麼了?”我追問道。


  “結果就是那只壁虎又把第一兵團當成尾巴扔掉了。”波爾多說道。


  “他做了什麼?”


  “他命令虎特的騎兵立刻撤出戰鬥,不准他去支援,還強令本來要回過頭救援的第八軍團也撤出戰鬥,只留下第一兵團的部隊在那兒苦戰!”波爾多用嘲弄的口氣說道。


  “那第一兵團現在怎麼樣了?”


  “很慘,損失了近一半的部隊。”


  “娜依秀呢?”


  “她倒沒事,活著回來了,只是受了點傷。不過她一回來就拔劍砍向那只壁虎,兩人差點大打出手。”


  “怎麼會這樣,那奧維馬斯怎麼說的?”我關切地問道。


  “還能怎麼樣?那傢伙什麼話也不說,鐵青著臉,最後被娜依秀大姐逼得沒有辦法了,他才開口說了一句。”波爾多不滿地說道。


  “他說什麼?”


  “他說在你醒過來之前,他是最高指揮官,我們無權干涉他的決定。操他媽的,這只該死的壁虎。”波爾多邊說邊啐了一口。


  “咦,老大啊,沒必要為這種人生氣啊。”看到我的臉色有些變了,波爾多好言相勸道。


  “誰說我為他生氣了?”我說著站起身來,“我是生你們的氣!”我冷冷地對波爾多說道。


  “什麼意思?”


  “奧維馬斯做得一點也沒有錯!他做得很好,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麼做的!”


  波爾多目瞪口呆,張開的大嘴久久沒有合上。


  “幸好你們當時沒有回去支援第一兵團,否則現在我們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別忘記了魔獸聯軍當時就跟在我們的背後!”


  “可是也不能見死不救啊!”波爾多被我的話震得發呆,訥訥地說道。


  “笨蛋,什麼叫見死不救?那是自尋死路!一旦部隊陷入僵持戰的泥潭,大家統統完蛋!”我朝波爾多猛轟了一炮,我們相交多年,用這種口氣和老友說話還是第一次。


  無情之道,對敵人無情,對自己人也無情!


  這個時候,我開始明白叔叔教給我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知道我醒來之後,奧維馬斯在第一時間就趕過來看我了,從他匆匆忙忙的舉動我看得出,在我昏迷的這幾天時間裏,他的日子過得很不好。


  “這兩天受了不少白眼吧。”


  “習慣了,這樣的白眼我看多了。”


  我與奧維馬斯肩度肩地在長長的佇列中行走著,醒來的時候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這個樣子走在路上,未免有損形象。不過現在是夏季,毒箭般的陽光幾乎讓每一個在路上行走的男人都不自覺地撩起上衣,露出赤裸的肚皮,有人甚至光著膀子赤著上身。男人倒也罷了,那些女兵們可就慘了,偏偏又不能羅裳輕解,個個是熱得濕汗淋淋,因汗濕而緊貼在身上的衣服清晰地將她們窈窕的身材表露無遺,倒是讓像我一樣的同類們趁機大飽眼福,看得鼻血都差點流出來了。


  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行軍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但背後追擊我們的魔獸大軍從突圍戰起就一直綴在我們的背後,逼著我們不得不頭頂著火爐,腳踩在可以把人烤焦的鐵板上行進。


  “你做得很對,婦人之仁只會壞事,你做得一點也沒有錯!”


  “謝謝,真的謝謝你。”奧維馬斯誠懇地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感激。恐怕我是世上第一個贊同他這種作法的人吧,過去奧維馬斯就是因為太理智,得不到別人的理解,最終由於一個萬夫長被降為參軍。


  “這種話就別說了,現在追兵的情況怎麼樣?魔獸聯合還沒有打破嗎?”我問道。


  “他們還跟在我們後面,不過你放心,我相信只要再向南走幾天,隨著我們進入魔族人口密集區,魔族和獸人之間的矛盾就會爆發了,到時候你看著吧。”


  “糧草補給情況怎麼樣了?”


  “這三天的口糧暫時不用擔心,我們已逐漸進入魔族的人口密集區,虎特專門派了二千騎兵沖在前頭四處收集食物,籌糧不成問題。昨天我們攻下一座小城鎮時,獲得了不少的補給,就連你坐的那輛馬車也是從那兒弄來的。”奧給馬斯微笑地答道。


  “那就好,不過有一點你要注意,一定要嚴令手下遵守軍紀,不得殺人縱火!除了收集食物和獲取軍隊必需品外,不得對城鎮居民造成任何的傷害。要知道,如果我們逼得太急,做得太過份的話,就會讓魔族和獸人聯盟更加的緊密,魔族就不會趕獸人走了。”我對奧維馬斯說道。


  “嗨,你怎麼不早說啊!太遲了!”奧維馬斯作恍然大悟狀道。


  “怎麼了?”我驚問道,該不會這些傢伙真的四處燒殺搶劫了吧?


  “你這個命令下得太遲了。”奧維馬斯搖頭歎道。


  “難道你們已經……”


  “因為我早就這麼做了!”奧維馬斯淡淡地說道。


  “你這傢伙!哈哈哈……”我被奧維馬斯嚇了一大跳,當我明白過來時,我們倆一起開懷地放聲大笑起來。


  “我喜歡你,奧維馬斯。”我把右手拾在奧維馬斯的肩膀上笑得喘不過氣來。


  “我也喜歡你,秀耐達伯爵。”奧維馬斯斜著眼睛望著我說道。


  附近的人聽到我們的“恐怖”的對話,一起轉過頭望著我們兩人,眼睛裏充滿驚訝,因為我們倆的話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看什麼看!我們只是朋友間的喜歡,不是男人間的,轉過頭去!”我朝那些傢伙吼道,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嚇得眾人連忙把頭轉了回去。不過我的凶樣維持了不到半秒,我和奧維馬斯對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和聰明的人合作實在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這支突圍的部隊進入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鎮,這是一個數千人規模的中等城鎮。由於鎮子不是很大,所以連保護城鎮的城牆都沒有。由於魔族的主力軍隊都集中在斯羅特要塞一帶,後方空虛,這種中小城鎮的防禦更是差得近似於無。加上為了應付帝國的侵略,城鎮所有的壯丁幾乎都被抽去前線當兵打仗了,負責前方開路搜刮糧食的騎兵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佔領了這座城鎮。


  當我們進入這座城鎮時,一陣飯香迎面撲來,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支著近百口大鍋,燒著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我們這支四處流竄的部隊去吃。


  燒飯的人除了人類的士兵外,更多的是居住在當地的老弱婦孺。他們這麼做當然不是象帝國宣傳的那樣,“燒好飯菜,熱情地歡迎帝國的解放軍進入他們的領地,解放所有受壓迫的人民”,這一切都是人類的士兵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他們這麼做的。


  人類的軍隊進入這座城鎮之後,立刻以三人為一個小組,挨家挨戶地搜刮食物。


  “我們只要你們給我們準備吃的就行了。”


  按照奧維馬斯的命令,我們用極“友好”的手段“請”來當地的居民為我們準備了一頓並不是十分豐盛,卻足夠讓幾萬大軍吃飽的中飯。由於這兒缺少年青氣盛的愛打架的青年人,原住民基本上都很合作。當然了,遇上一些特別愛國的,人類士兵們也會友好地利用他們的家人去“開導”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我們服務。


  強姦敵國的婦女是軍隊常幹的事情,也是造成兩國間仇恨的主要因素。為了防止軍隊中那些管不住自己褲腰帶的傢伙亂來,奧維馬斯專門組織了一支執法隊,用嚴厲的軍法懲罰這些大門沒關好的士兵。兩天前就有兩個士兵因為大門沒關好被抓,執行軍法的執法隊當著全軍和受害家屬的面,將他們活生生地閹割掉了。


  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安撫指揮魔族第九軍團的路西十三世的弟弟羅西•路西法,讓他認為我們是一支“仁義之師”,雖然在魔族境內四處流竄作案,但不會對當地的老百姓造成太大的傷害,免得他們惱羞成怒之下不顧一切地聯合“盟友”來追殺我們。


  軍隊中的大鍋飯味道自然比不上家中可口的飯菜,更何況大部分飯菜都是當地的原住民為我們“準備”的,其味道可想而知。酷熱的天氣下,人的胃口也變得極差,但為了保持充沛的體力,將官都用軍令逼著士兵們填下缺鹽少油的食物。


  安達和希拉仍然熟睡著,她們睡得很香,很沉,這兩天為了照顧我,她們都沒有好好地睡過覺。這麼炎熱的天氣,在悶熱的車內睡覺簡直是受罪,為了讓兩女睡好,我不惜消耗力量,在車內施加了一個結界,隔開了外面的熱氣。


  但是在施法的時候,我發現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竟失去了變身為龍戰士的能力。


  我心知肚明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全是三天前過度使用精神攻擊魔法的後遺症。和一般人不同,龍戰士的力量來源於腦部的龍之魄。由於那天我使出那招超越極限的心靈風暴,以至精神崩潰,連帶著腦部的龍之魄也受到了傷害。現在只要我一運用龍的力量,腦袋就像針刺般的劇痛無比。


  這樣的情況過去也曾在我的曾祖身上發生過,他的情況也和我差不多。這不是無法治癒的傷,只要休息幾天,多曬幾次月光浴,也就可以慢慢復原了。好在我擁有兩種變身力量,自魔族血統遺傳的墮落天使的力量並不受影響,我還是可以不受限制地變成墮落天使。在完成第五次褪變之前,墮落天使變身的力量和龍戰士變身相差無幾,這對我的影響並不是很大。


  “嗚,這是什麼玩意啊,這是人吃的嗎?”我皺著眉頭,痛苦萬分地往肚裏灌下一碗用亂七八糟的東西煮出來的雜燴粥,幾乎沒有嘔吐出來。我吃的東西和所有的士兵一樣,並沒有搞特殊化,在這種艱苦的情況下,也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將士齊心。


  “沒有美人喂你,當然覺得難吃啦。”波爾多做出嘔吐狀說道,他也和我一樣痛苦地吞咽著一碗難吃的飯粥。


  “怎麼了?”聽到波爾多話裏有話,我不禁問道。


  “嘿嘿,在你昏迷的三天時間裏,你的四大美女可是用自己的櫻桃小口,一口一口把食物渡到你的嘴裏去的,好香豔啊!”羅蘭德端著碗,促狹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什麼?”聽到他這麼一說,我的臉登時紅到了耳根。


  “其實老大也不必這麼吃得這麼辛苦的,你的兩個美女,天天都沖在最前頭,為你四處搜羅好吃滋補的食物,真是羡慕死我了,要是卡瑪有她們的一半好我就很滿足了。”波爾多羡慕地說道。


  “瞧,她們回來了!”波爾多笑著指著我的背後說道。


  我回頭望去,看見朵拉雙手捧著一個陶罐,正和梅兒一起興沖沖地趕回來。


  “朵拉,你為我煮了什麼好東西啊?”我堆了一臉的笑容迎上前去,罐子裏不知裝了什麼,冒著熱氣,聞起來香噴噴的。


  “啊,哼!”看到我,朵拉先是露出欣喜的表情,俏臉一紅,她看了看我周圍的人,把臉一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嗚,好香啊,朵拉你到底為我煮了什麼東西啊?”我厚著臉皮涎著口水問道。


  “不是為你煮的,我是給安達姐姐準備的!姐姐呢?”朵拉道。


  “她還在睡覺。”我哭喪著臉朝馬車的方向指了指。


  “我去找她了!”朵拉理也不理我,帶著梅兒離去。


  “這年頭女人怎麼都這樣?”被朵拉當眾涮了一道,我向波爾多抱怨道。


  “其實都一樣的,老哥,女人嘛,嘴上一套,心裏一套,外冷內熱嘛!象卡瑪在外面對我不也是這麼兇悍,可是在背後她對我是非常好的,天天煮好東西給我吃。”波爾多在一邊安慰我道。


  “嗨,女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我正要再發表一通高談闊論,卻發現娜依秀正惡狠狠地盯著我看,連忙把話咽了下去。


  吃過午飯,部隊並沒有馬上開拔,而是在這兒逗留了兩個小時。除了必須的警戒部隊外,所有人都被勒令去睡午覺。這段時間是夏日的陽光最毒辣的時光,這時候行軍體力消耗極大,得不償失,倒不如躺下來好好地睡上一覺恢復體力。身後的追兵現在離我們約有二十多裏遠,這段距離正好夠我們好好地睡上一覺。


  下達這個命令的人是負責協調軍務的白蘭度,按照他的計畫,當身後的追兵與我們間的距離達到二裏時,部隊才會繼續開拔,據說最危險的時候,部隊的前腳才剛剛邁開,背後的追兵就追到了。儘管這樣,但黑龍騎士團和身後追兵的“平均距離”卻在不知不覺中拉開了,因為白蘭度合理的調配讓部隊最好地分配了體力,當黑龍騎士團的部隊邁開兩條腿跑的時候,身後的追兵根本就跑不過我們。


  趁著部隊睡午覺的時機,我又把所有的高級將領聚在一起,在一棵遮天的大樹下開了個短會。突圍戰開始到現在,我們已損失了三分之一的部隊了,所有的部隊加起來僅余四萬人。在我們的身後則跟著近十萬如狼似虎的追兵,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大勝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你們過去有什麼恩怨,但我不想有人把個人的私怨帶到軍隊裏來!”開會的時候,我盯著娜依秀嚴肅地說道。波爾多偷偷地告訴我,過去當她和奧維馬斯一起在碧姬手下任職的時候,奧維馬斯就曾象這次一樣把她的部隊當作尾巴給割掉了。


  “我事先對奧維馬斯說過,為了全局,就算是犧牲掉一整個兵團也在所不惜,他只是按照我的命令行事而已。”一開會的時候,我就板著一張惡狠狠的臉,一付擇人而噬的模樣。波爾多、羅蘭德、娜依秀,所有來開會的人都被我一臉殺氣的樣子給鎮住了,在我如刀的目光下他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正眼看我。


  “如果你要怪的話那就怪我好了,是我叫他這麼做的!”我走到娜依秀跟前,放鬆臉上的表情,用柔和的語氣說道。


  “我知道了。”這位比我矮了一個頭的精靈弓箭手低下頭,象犯錯的小女孩般低聲答道。


  “真是夠頭大的。”我暗暗苦笑,最高指揮官真不是那麼好當的,不但要領兵打仗,還要絞盡腦汁地處理好部下間的關係,真是煩死人了。


  “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把口氣再次一轉,提高嗓音對所有人喝道。娜依秀的頭幾乎低到地下去了,就連最高傲的羅蘭德也垂下了雙眼。


  “好了,現在不談這個了,先討論如何擊退身後的追兵吧。”我看到已把這些人鎮得差不多了,連忙降低嗓音,收緩了語氣。


  “羅蘭德爵士,你對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建議?”這次能成功地從莫里斯手中奪得兵權,羅蘭德功不可沒,而且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影響非同一般,所以我第一個就詢問他的意見。


  “要想實行奇襲尼爾斯的計畫,首先就要擺脫身後的追兵,但我們現在的情況……”羅蘭德搖了搖頭說道,“相當的麻煩,除非魔獸聯軍分開,否則我們根本就沒有半點機會。”我聽得出,羅蘭德有點悲觀,事實上在場的人中,除了奧維馬斯以外每個人都缺少鬥志。


  “好,那我們現在就討論魔獸聯軍分開後如何擊敗魔族的追兵!”我的這句話剛出口,周圍所有的人全都露出愕然的神色來。


  “怎麼了?難道要等到追兵只剩下魔族的時候我們才考慮如何對付他們嗎,戰機一縱即逝,到時候就來不及了!我知道你們現在對擊敗魔獸聯軍沒有自信,沒有自信的將領是打不了勝仗的!除非你們不想活了,否則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誰都不能放棄!”炎熱的天氣讓人昏昏欲睡,也在不知不覺中消磨著所有人的鬥志,看著死氣沉沉的眾人,我狠狠地大聲吼道。


  “我們現在只有等了,只有等到魔獸聯軍分開才有機會,不知道魔族還能忍受獸人踐踏他們的土地多久。”在死氣沉沉的氣氛中,奧維馬斯算是與會諸人中唯一的一個亮點。


  “問題不僅這些。”羅蘭德沉聲說道,“魔族也不是笨蛋,如果他們把獸人趕走,單獨過來追擊我們,說明他們這時已有了全殲我們的實力。也就是說,這個時候魔族的兵力絕不是現在追擊我們的五萬多人那麼簡單!畢竟他們是本土作戰,隨時可以從其他地方調兵過來。”


  “是啊,你說得沒錯。”奧維馬斯感歎道,“大勝,談何容易!”


  他們倆的話讓氣氛本就有些壓抑的會議陷入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沉悶之中,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愁眉苦臉的表情。


  戰局如棋,從魔獸聯軍大敗帝國軍隊于斯羅特要塞那一刻起,這盤棋就已成了必敗的死局。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在這場死棋中多救出幾隻棋子而已。突圍戰的那一步下得雖然近乎完美(如果不是遇上伏兵的話),但如果我不能想出擺脫眼前困境的妙招的話,這一步也只是讓我們這幾顆被放棄的棋子多活幾步的毫無意義的妙招而已。


  “真是一個破綻百出的天才計畫。”我自嘲地想著。


  那天他們能那麼快地接受我的意見只是因為時間緊迫,沒有來得及細想。我的這個計畫其實破綻很多,問題不少,根本就經不起細細地推敲。在我昏迷的這三天時間裏,他們有了足夠的時間思考,想得多怕得也多,什麼都不想反而膽大妄為,長長的思考幾乎讓到會的大多數人都對前途失去了信心。


  這場會議最終在冷場中結束,什麼計畫也沒有被提出來。


  “戰場上不可預料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大家別放棄,我們還有十天的時間,大家好好地想想。”


  會議結束的時候,我裝出充滿希望的神態對在場所有的人說,在那一刻,我突然間發覺我的肩膀好沉重。


  “叔叔,你看到了嗎?你不在,現在這一切都壓在我一個人的肩膀上,幾萬條人命,領軍打仗,處理部下的矛盾,這些都是我過去從未經歷過的,我好累!剛才開會的人,他們幾乎每個人年齡都比我大,可是我卻要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去指揮他們,這未免超過我的承受能力了吧?叔叔,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會後,我坐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裏,背靠著冰涼的牆壁頹喪地想著剛才的事。


  “這麼快就沒有信心了?”我覺得眼前一暗,面前多了一個人,正是安達。安達剛剛睡醒,她的頭髮有點亂,零零散散地披在肩膀上,面色雖然沒有三天前那麼可怕,但仍然可以看得出精力損耗過度的痕跡。


  “情況很糟,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我無力地說道。


  “吃吧,我想你一定吃不慣軍隊裏的食物,吃飽了才能好好地思考啊。”安達低聲說道,她蹲下身子,把那罐肉湯放在我的身邊。


  我沒有動手,依然坐在地上,靠在牆邊,靜靜地看著安達彎下腰,又直起身來。


  “我不想吃。”我說。


  “你已是個大人了,可有時還象個孩子。”安達嫣然一笑,她笑起來的樣子依然是那麼的美麗。


  “這是朵拉特地為你做的,我和希拉都吃過了。”安達再次蹲下來,拾起瓦罐,掀掉蓋子送到我的嘴邊,一股肉香撲鼻而來,罐子裏燉的是只雞,只不過被吃掉了一半。


  “不好意思,只剩下半隻了,另外半隻朵拉硬要我和希拉分著吃掉了。”安達端著瓦罐的手就停在我的面前,臉上依然掛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微笑。


  “安達!”我猛地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動與溫暖,我緊緊地抓住了安達的手,我發現安達微笑的眼中其實藏著一絲悲哀。


  我知道這些悲哀是從何而來的,是對那些被我拋棄了的傷兵,是對那些用了赤血術的傷患,是對在戰場上不斷消失的生命的無聲的哭泣。


  “安達,我答應你!”我抓過瓦罐放在一旁,一把將安達摟到了懷中。


  “為了你,安達!為了你的微笑,為了你不再傷心,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放棄的!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把所有人都從這個死局中解救出來。”我把安達摟在懷裏,真誠地發誓道。




第二部 神龍戰爭•青年篇 第六集 第十三章 暴風前夕


  部隊繼續向南行進著,在突圍戰後的第十天,我們已向阿沙尼亞的南方行走了快六百里路,屬於我們的空間和時間也越來越少,這盤棋就快要下完了。


  隨著離紐因斯港越來越近,部隊的士氣也漸漸地高漲起來,為了迷惑敵人,我們故意對士兵們說是要奪取紐因斯港乘海船回家,那些在十天六百里的艱苦行軍中掉隊的士兵將把這個計畫及時地傳給我們背後的追兵,讓他們產生錯覺。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魔族現在一定已調動了內陸所有的部隊,在紐因斯港那兒擺下大口袋等著我們往裏鑽。如果是這樣的話,離紐因斯港有三百里的尼爾斯城那兒的防禦將更加的空虛。只要我們能擺脫身後追兵的糾纏,快速殺到尼爾斯城下,就可以輕易地攻下那裏,但擺脫身後近十萬的追兵又談何容易。


  腳下的土地在草原和荒漠間變換著,頭上的陽光依然毒辣,經過十天日光的暴曬後,所有的人都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不過在第十天,老天爺似乎也開始憐憫起我們這支逃亡的軍隊,帕爾斯平原上刮起了令人感動的大風。


  大風帶來了厚厚的雲團,也吹走了夏日的暑氣。這陣大風是從昨晚開始刮起的,越刮越大,到今天早上的時候,風的威力已相當的驚人,風卷起地上的黃土,形成一堵堵黃色的沙牆,從右面向我們打來,擊在臉上,刺刺地生痛。


  大風帶來了涼爽與沙塵,也送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一直滯在後面擔任警戒的騎兵今早沒有發現獸人的蹤跡,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跟上來,現在追擊我們的只有魔族的軍隊了,這個消息實在是令人振奮。


  壞消息就是追兵中多了七千騎著格魯巴的騎兵,當路西法十三世知道我們這支突圍的部隊孤注一擲地殺向他的老家時,立刻調動七千騎兵過來追擊我們,現在已和以第九軍團為主的追兵彙聚在一起。而在追擊我們的過程中,魔族的兵力也在不斷地增加,其中既有逐漸歸隊的第四第五軍團的敗兵,也有從其他地方七拼八湊得來的援軍,現在他們的總兵力已達七萬四千人,幾乎是我們的兩倍。


  這個消息是從兩個被俘的魔族騎兵口中得到的,昨晚我們負責後防的騎兵與魔數的追上來的少量先頭部隊發生了一次接觸戰,在戰鬥中俘虜了這兩人。


  經過嚴刑拷打以及用催眠術誘供等手段逼問之後,直至把兩個俘虜變成了白癡,我們方才得到了這個寶貴而又殘酷的消息。


  “我的手上只有五千多人的騎兵!”虎特歎道,我們的最後一點優勢也沒了。


  “決戰要開始了。”羅蘭德苦笑著說道,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三個軍系所有的將領全都聚在一起商計如何面對這已掛在鼻尖上的嚴峻問題。大家全都愁眉不展,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擊敗身後的追兵幾乎是不可能的。


  風又一次地刮起,越刮越大,呼呼作響,像是死神的催命鼓一般敲打在我們的心頭。


  “風越來越大了。”娜依秀望著遠方湧來的塵浪說道。


  “風?”說到風,我的腦中不禁靈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現在是大夏天,怎麼會刮這麼大的風。”我問道。


  “是颶風,從西面大海那邊刮來的颶風,這只是前奏。”奧維馬斯回答道。


  “颶風?”


  “每年到了夏季這個時候,阿沙尼亞大陸的西海岸都會發生幾次颶風災難,這是今年的第一次。啊……”說到這,奧維馬斯突然兩眼發光,他也想到了什麼。


  “難道你想……”我舉手擋在嘴前,用來阻擋砂塵進入口中。


  “上天並沒有拋棄我們啊,哈哈……咳,咳!”奧維馬斯得意地仰起頭大笑著,卻一不小心被砂塵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們想在暴風雨的天氣發動突襲?”羅蘭德問道,他也聽出了我們的言外之意。


  “不是突襲,是夜襲!”我說道。


  “在風雨交加,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發動突襲。”


  中午的時候,我們這支流浪軍隊在一個靠山背風的小村莊裏紮下營來,一方面要藉此躲避即將到來的暴風,另一方面,我們將在這兒挑選出參與今晚夜襲的精兵。


  “我也要去!”就在我忙著點兵選將,為今晚的夜襲做準備的時候,朵拉卻在這個時候跑過來找我,要我也帶他參加這次的行動。


  “你?你能行嗎?這不是在家裏鬧著玩的。”我當場就拒絕了她的這個要求。


  “為什麼別人行我就不行?”朵拉不滿地說道。


  “因為你是女孩子嘛。”


  “娜依秀不也是女人嗎?”朵拉抗議道。


  “她和你不一樣,她是象男人一樣的女人,而你是我的女人!我是男人,男人不能拿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冒險。”我雙手扶著朵拉的雙肩說道。


  “啊,你說什麼?”聽到我這麼說,朵拉的頰上立刻現出兩朵紅暈,雖然我的話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味道,不過任何女人聽到她的男人這麼說都會很快樂的。女人是要哄的,這是老爸過去常說的話。


  “今天這一戰兇險無比,可不是以前在學校時玩耍那麼簡單,你從來沒有殺過人,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我說著從朵拉的右手中拿過她的劍。


  “你的這把劍從來沒有殺過人,沾過血,這種事並不適合你,你還是別去了。”


  “不,我還是要去!”朵拉臉上露出堅決的神態,一把將劍從我的手中奪過。


  “我不想做花瓶!大家都有事情做,就我一個閑著。我和安達,希拉不一樣,我是個魔法劍士,我不會治病救人,可是你卻不讓我上戰場,我不想像現在這樣只吃飯不幹事。”朵拉閉著眼睛搖頭說道,從參軍到現在,在我和比利亞叔叔有意地安排下,她從來就沒有上過戰場打過仗。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殺過人,在現實中殺人和你想像中殺人完全不一樣,根本是兩碼事。”我勸道。


  “我還是要去,我不想做花瓶。”朵拉倔強地說道。


  我勸了半天,根本拗不過她,朵拉執意要去,我們差點吵翻了。


  “不會吧,老大,你真的要讓這麼美麗的女孩子上戰場啊?”和我一起的波爾多問我道。


  “當然不會啦,可是我說不過她,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我向波爾多求教道。


  “老大聰明一世,怎麼連這種小事都做不了?”波爾多一臉奸笑,他把嘴湊到我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


  “你這個臭小子,這麼噁心的事都想得出來,滾開。”我為之氣結,一拳打在波爾多的左肩上。


  “老大要是不願意做,我可以代勞啊!”波爾多淫笑著說道。


  “你敢,小心我閹了你!”我氣呼呼地罵道。


  “嘿嘿,老大我不打擾你了,時間寶貴,快點行事吧。”看著我揚起的拳頭,波爾多怪叫著跑掉了。


  “朵拉,你真的要去嗎?”當我找到朵拉的時候,梅兒正幫著朵拉準備今晚行動的行裝。


  “當然了,我的理想是做象倫蒂爾老師那樣的人,我不想整天都靠著那條色龍生活。”朵拉一邊說著一邊扣著身上皮甲的扣子說道。今天的風很大,為了不讓頭髮刺到眼睛,朵拉在額頭上纏了一根白色的帶子。


  “為我祝福吧,梅兒。”朵拉整理好身上的裝備說道。


  “姐姐,打仗好恐怖的,這麼多天來你也看到了,斷手斷腳,血淋淋的,好噁心。”說到這裏,想到戰場上血肉橫飛的情景,梅兒後怕得閉上了雙眼。


  “不管怎麼說,我也是要去的,不要以為只有男人會打仗!”朵拉的這句話,明顯是故意說給站在一旁的我聽的。


  “你要去也行。”我對朵拉說道,“不過我得看你的武功夠不夠!”


  “你想怎麼做?”朵拉問道。


  “當然是看看你有多少斤兩啦。”我笑了,指著朵拉手中的劍說道。


  我帶著朵拉來到營地附近數百米外的一個樹林邊,刮了一個上午的大風在中午的時候突然間停了下來,但我知道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頭。


  我掃了一眼附近,周圍一個人也沒有,真是太好了。


  “我不變身,也不用劍,只要你能傷到我一片衣角,一根頭髮,我就讓你參加今晚的行動。”我對朵拉說道。


  “不要這麼瞧不起人!”朵拉氣呼呼地拔出了劍指著我。


  “你毛躁的毛病還是沒有改,這麼容易就情緒激動失去理智,我怎麼能放心讓你去呢?”我搖著腦袋說道。


  “你才是自高自大的人呢!”朵拉說著就變身了,她原本象人類一樣正常的雙耳隨之化做朝天的利箭般向上突起,一下子尖長了許多。與新人類中的半獸人變身後身體急劇獸化,全身掛滿長毛,破壞原先的形象不同,半精靈們變身之後,外表唯一變化的地方就是他們的耳朵。


  “你會後悔的!”朵拉說著舉起手中的劍,左手食指貼在刃身上。


  “等一下!”就在我以為朵拉馬上就要動手的時候,她突然間叫了暫停。


  “你是不是怕了啊?”我問道。


  “我知道你用魔法的本領也比我強,萬一你耍無賴,一出手就對我使用強力的魔法把我制住,我不是就完了?”


  “我的天啊,我不變身不用劍,已讓你占了莫大的便宜了,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就是了,絕對不用級別超過二級以上的魔法。”我現在對自己的武功非常的自信,對於和朵拉的這個賭只是抱著玩玩的想法而已。


  “哈哈哈,你一定會後悔的!”聽到我這個承諾後,朵拉像是奸計得逞似地得意地笑了起來。


  “蘇醒吧,地獄中的魔龍,化作我憤怒的火焰消滅我眼前的敵人吧。”她念動著咒語,引起劍柄上的火之紋章的共鳴,將火焰魔法施加到劍身上,很快的,整把劍就像火把一樣燃燒了起來。


  “嗨,說你沒有經驗你還不服氣,打仗的時候,哪個傻瓜會像我這樣給你這麼多的時間念動咒語使用魔法劍啊。”我雙手合抱在胸前,半嘲弄地教訓她道。


  “可是你就是這樣的傻瓜啊!”朵拉朝我送了一個迷死人的微笑,然後大喝一聲,揮動著手中燃燒的長劍向我劈來。


  “小意思。”看著她還不夠成熟的劍勢,我正準備習慣地拔出逆鱗去招架,卻突然想到自己曾大話說在前頭,說既不變身也不用劍的。


  “那就空手入白刃吧!”


  我打算用雙手夾住她的劍刃好讓她乖乖地認輸,可是劍刃上的火焰卻逼著我放棄了這種想法,暗的屬性的我可沒有繆斯那種火中取栗的本領,用手夾她的劍只會讓我的手變成一對紅燒鵝掌。


  “上當了,這只狡猾的小精靈。”


  不能變身,不能用劍,不能用強力魔法,一時間我竟不知如何招架才好,無奈之下我只好向邊上一跳躲過這一劍。


  “這下看你還敢小瞧女人。”朵拉笑眯眯地揮著手中的火焰之劍,橫砍豎劈,朝我猛攻。她的劍上都是火,只要一碰上衣角就會燒出一個洞來,那我也就輸了。


  “可惡!”無計可施之下,一連十幾劍,我都被她打得狼狽萬分,“看我秀耐達家族家傳的無敵的絕招!”


  在幾乎被朵拉逼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總算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我不再和她正面交鋒,而是借著林子裏的樹木做掩護,和她玩起了追追逃逃的遊戲。


  “這就是你的無敵絕招嗎?”


  在背後拿著劍追著砍我的朵拉由於速度差了我一截,她的劍總是夠不著我。


  “當然了!”我邊跑邊回過頭說道。


  “這記無敵絕招的名稱就叫跑——思——攻!”


  “什麼意思?”朵拉聽到了這麼奇怪的名稱,停了下來問道。


  “跑的意思就是逃跑,思的意思就是思考,攻當然就是進攻啦!三個加起來就是在逃跑中思考,想清楚了再進攻。”我也趁機停下來喘口氣。


  “﹛哧!”朵拉笑得差點連劍都掉了,她嘲弄道,“這也叫絕招啊?這是誰創造的?”


  “就是你面前偉大的龍戰士,暗黑龍達克•秀耐達!”我豎起一根大拇指,指著自己說道。


  “臉皮好厚哦!看劍!”


  “哎呀,謀殺親夫啊!”我一邊怪叫著一邊帶頭跑著,不知不覺中,我引著朵拉跑出了這片小樹林,來到了一條小溪邊上。溪水是從附近的山上流下來的,由於今天刮著大風,卷來了不少的塵土,溪水有些混濁。


  “你再跑就算是認輸了!”追不上我的朵拉在背後兩步遠的地方喊著。


  “我已經想到對付你的辦法了,我要反擊了!”看到溪水,我靈機一動,立刻想到了對付朵拉的辦法。


  我奮力一跳,躍入溪水之中,小溪很淺,水僅能沒過我的腳背,我彎下腰一掌拍在水面上。


  “看這招水龍箭!”


  溪中的水受到我發出力量的牽引向天飛起,化成一條白龍飛向朵拉,當場將朵拉澆成了落湯雞,劍上的火焰當然也被澆滅了。


  就在朵拉的尖叫和驚呼聲中,我已閃到了她的身後,雙手一攬,從背後抱住她的纖腰一用力,順勢將她推倒在地,雙腿一跨,騎在了她的背上。


  “你要幹什麼?”朵拉發現我居然在脫她的褲子,驚呼道。


  “朵拉,好像我們好久沒有那個了啊!”我一手壓著朵拉的後背,另一隻伸到她的小腹處為她解去腰帶。我的最佳損友教給我的提議就是叫我把朵拉幹得爬不起來,這樣她就沒法參加今晚的行動了,這麼好的主意我當然就卻之不恭了。


  “不要啊,這是在白天啊,會有人的,啊!”朵拉不顧一切地從唇間吐出嬌柔的聲音,想要阻止我四處作惡的大手,她的雙手緊緊地提著已被我扯掉結扣的褲腰帶,說什麼也不讓我把她的褲子脫下來。


  我過去奸女無數,應付這種低級的少女防狼術更是得心應手。我的左手順著她的褲腰的邊沿伸進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下體,朵拉下身濃密的體毛盡入我手;另一隻手則由上方攻下,從領口伸入,直接抓住朵拉的右峰,盡情揉捏逗弄著。自從用了那招心靈風暴之後,我的身體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復原,頭雖然不再痛了,可是我依然無法使出龍戰士變身,否則的話借著我龍翼“第三只手”的功能,我可以輕易地把朵拉剝個精光。


  “會有人看見的,別這樣!”


  發現防線失守,縱想反抗亦力有未逮的朵拉能做的只有隔著衣褲死死地抓住我的魔手,用言語來求我放過她。


  我用力地把朵拉壓在身下,右手五指恣意地在被我掌握的玉峰上由揉到捏地揉搓著,而我的左手也不停隔著體毛,摩擦著朵拉觸覺敏感的下體。


  “對不起,朵拉。”我低下頭,含著朵拉雪白的耳垂,柔聲說道,“今晚這一仗非常的兇險,我們是以弱擊強,就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回來,我不讓你去是因為我愛你,我不希望我愛的女人和我一起去冒這個險。”


  我的話讓朵拉感到非常的受用,她雖然依舊羞赧不已,卻高興得湧出了淚水。朵拉沒有再掙扎反抗我,她而主動地送上櫻唇。


  “不准說這些不吉利的說話……”


  朵拉抓住褲腰的手也隨之鬆開來,攬住了我的腰。我們象即將生離死別的戀人般死命地接吻著,舌頭翻江搗海般地滾動著。


  “啊……”朵拉從喉頭裏傳出了誘人至極的喘叫。


  在一陣狂吻和挑逗之後,我把朵拉從地上抱起,重新回到那片樹林裏,一路上,從朵拉身體上解下來的護甲皮衣丟了一地。在樹林裏,我找到一株過去被大風吹歪了主幹的大樹,把朵拉放上去,讓她的身子半靠半躺地貼在樹上。


  我跪在朵拉的身前,雙手剝下她的褲子,將其褪到腳踝處,而我的雙手則從衣服的下擺伸進去,大力的在豐碩的美乳上揉搓著,朵拉胸前的兩顆蓓蕾在我的手中急速膨脹著。


  我把頭埋入朵拉下體的秘密花園裏,在充滿了花蜜的溪穀內肆意的攪動著。朵拉架在我肩膀上的一雙長腿拼命地扭動著,脹大的陰蒂象一開一合的嬰兒的小嘴般,噴吐著閃發著異味的液體,順著的我的舌頭不斷地流入我的口中。


  我把朵拉的兩條腿從肩膀上放下,失去支撐的朵拉立刻象塌了的積木一般軟倒在地上。她緊靠著樹杆坐在地上,濕潤的鮮紅小口就和她的下體一般,一張一口著,閃發著誘人的光澤。


  我脫下褲子,掏出了早已漲大發硬的龍槍。早已意亂情迷的朵拉望著這個曾奪去她貞操的巨物,本能地伸出手將它握在了手中。


  一陣火熱的感覺從下體傳來,朵拉已用手握住我的我的龍槍,張開嘴將其吞入口中用力地吮吸了起來,溫潤的舌頭卷住龍槍的端頭號,兩排細細的貝齒,在槍頭下的小溝輕輕噬咬著。


  “喔!”我長長地喘了一口氣,雙手按在朵拉的頭上,腰部配合著她吞吐的動作輕輕扭動著。


  一邊享受著極樂,一邊看著朵拉拼命取悅我的行為。我突然感到有些羞愧,我剛才的話其實只有一半是真的。今晚這一仗確實兇險無比,但要說我喜歡朵拉,這連我自己要都感到臉紅。我並不愛朵拉,這一點我很清楚。其實就算是對別的女人,恐怕除了安達和希拉以外,我也不敢說我真正地為別的女人付出過真情。我對她們身體的興趣遠遠地勝了對她們自身的感覺,與她們在一起的目的更多的只是為了求歡。


  或許比利亞叔叔說得沒錯,我真的是一個無情的人,在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開始懂得反省自己的行為了。對朵拉的負疚感很快地轉變成了對她肉體上的補償的行為。


  “讓我也為你做些什麼吧!”我說著從朵拉的嘴裏抽出已被口水弄得濕漉漉的肉棒,然後把手放在朵拉的臀部將她抱起,為了支撐身體不至向後倒,朵拉本能地把雙腿纏在了我的腰上,而她的手則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要來了!”我望著朵拉情火四溢的雙眼說道,下身隨之向上一頂。


  “啊!”


  朵拉隨之發出一聲滿足的尖叫,冒著白泡的愛液從陰道口溢出,沿著她象雪一般白的大腿流下。


  “達秀,你充滿了我!”兩滴晶液隨著朵拉甩動的秀髮飛濺而出,灑落在地上。


  “我愛你。”我說著又一次吻了上去。


  “嗚……嗚……啊……”


  我粗重的呼吸聲與朵拉如泣如訴的嬌吟,外面愈來愈大的風聲融和在一起,塞滿了整個樹林。


  雲消雨收之後,我扶著連路都走不動的朵拉走出了樹林,卻被一個人撞了個正著。


  “啊,大姐,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你們……”這個美麗的精靈女弓箭手一臉潮紅,望著衣裳不整的我們兩個說不出話來。


  “今天的風好大啊!”心中有鬼的我摸著腦袋不知所云地說道。


  “混蛋!”娜依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過身逃命似地跑掉了。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龍戰士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