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千鈞一髮

 江別鶴靜靜坐了半晌,瞪大了眼睛,瞧著燕南天。花無缺伏在桌上,也是動也不動。


  江別鶴只聽得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他若想從此稱霸江湖,現在的確是機會到了。


  但這機會,卻又未免來得太容易!他緊握著雙拳,掌心也滿是冷汗。「江別鶴呀江別鶴,你若錯過了這機會,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你今天若不殺他們,遲早總要死在他們手中,你怕什麼?猶疑什麼?他兩人都已醉了,你為何還不動手?」想到這裡,江別鶴霍然站起,卻又「噗」地坐了下去!「不行!不能心存僥倖,世上絕不會有如此容易的事!」


  他手掌抖得太厲害,不得不緊緊抓住椅子!


  「但這種事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他們自然更不會相信了,他們就因為不相信,所以才沒有絲毫提防之心。」


  江別鶴眼睛裡發出了光!


  「不錯,花無缺和燕南天萬萬想不到我會殺死他們的,這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江別鶴呀江別鶴,此刻怎會拿不定主意……?你現在只要一出手,天下就是你的!……」


  江別鶴不再遲疑,一步竄到桌前,鐵掌直擊下去!


  ※※※


  就在這時,花無缺突然跳了起來,大喝道:「江別鶴,我總算瞧清了你的真面目,江小魚果然沒有冤枉你!」


  喝聲中,他縱身撲了過去。


  誰知燕南天竟比他還快了一步。


  江別鶴手掌擊下,燕南天鐵掌已迎了上去!


  只聽「拍」的一聲,江別鶴身子已被震飛,重重撞到牆上,只覺滿身骨節欲裂,一時間竟站不起來。


  花無缺怔了一怔,失笑道:「原來你也是假醉!」


  燕南天大笑道:「這區區幾杯酒,怎能醉得倒我,我也正是要瞧瞧這廝,喝了又吐,吐了再喝,究竟是何用意?」


  他倏然頓住笑聲,大喝道:「江別鶴,你現在還有何話說?」


  江別鶴慘笑道:「罷了……我苦練二十年的武功,竟接不了燕南天的一掌,我還有何話說?」


  燕南天厲聲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暗算我?」


  江別鶴故意長長嘆了口氣,道:「雙雄難以並立,你我不能併存,你這『大俠』若活在世上,那裡還有我這『大俠』立足之地!」


  他咬了咬牙,大聲接道:「方才我見到那些人瞧見你後,便不將我放在眼裡,我已下定決心,要除去你!如今我武功既然不敵,夫復何言?」


  燕南天怒道:「你武功就算能無敵於天下,就憑你這心胸,也難當『大俠』二字。」


  江別鶴道:「你……你要怎樣?」


  燕南天厲聲道:「你虛有大俠之名,心腸竟如此惡毒,手段竟如此卑鄙,燕某今日若不為江湖除害,日後還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上!」


  江別鶴道:「你要殺了我?」


  燕南天喝道:「正是!」


  喝聲中,他一掌閃電般擊出。


  江別鶴就地一滾,避開了他這一掌,突然大笑道:「你若殺了我,普天之下再無一人知道江琴的下落……這一輩子就休想再能找得到他了!」


  燕南天一震,失聲道:「你……你知道江琴的下落?」


  江別鶴緩緩站了起來,悠然道:「正是。」


  燕南天衝了過去,一把揪著他衣襟,嘶聲道:「他在那裡?」


  江別鶴站在那裡,全不閃避,悠悠道:「你可以殺死我,卻不能令我說出他的下落。」


  燕南天手掌一架,怒喝道:「你可要試試。」江別鶴微笑道:「你身為一代大俠,若也想以酷刑逼供,豈非有失你大俠的身份?」


  燕南天怔了怔,手掌不由自主緩了下來。


  江別鶴微笑又道:「你若真的想要我說出來,除非答應我兩件事。」


  燕南天怒道:「你還要怎樣?」


  江別鶴緩緩道:「我要你答應我,非但今日好生送我出去,日後也永不傷我毫髮!」


  燕南天默然半晌,狂吼道:「好,我答應你……我不信除了燕某之外,世上就再無別人能傷你!」


  江別鶴微微一笑,道:「還有,我說出江琴的下落後,你必定要嚴守秘密,絕不能讓第四人知道江琴在那裡。」


  燕南天大聲道:「這本是我自己的事,我正要親手殺死他,為何要讓別人知道。」


  江別鶴嘴裡泛起一絲詭秘的笑容,道:「很好,但你若不能殺死他呢?」


  燕南天怒道:「我若不能親手殺死他,別人更不能殺他!」


  江別鶴轉過頭道:「花公子你呢?」


  花無缺長長吐了口氣,道:「這本是燕大俠的事,他既已答應,我自無異議。」


  江別鶴仰天大笑道:「很好,好極了。」


  燕南天道:「江琴究竟在那裡?」


  江別鶴緩緩頓住笑容,瞧著燕南天,一字字道:「就在這裡!」


  燕南天身子一震,道:「你……你……」


  江別鶴大笑道:「我就是江琴,但你卻已答應,永不傷我毫髮!」


  燕南天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踉蹌後退,雙拳緊握,全身都顫抖了起來,花無缺也不禁為之怔住。


  江別鶴狂笑道:「你一心想知道江琴下落,所以才答應放了我,如今雖已知道江琴的下落,卻永遠不能殺他了。」


  他笑得聲嘶力竭,彷彿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燕南天目光盡赤,突然狂吼撲上去,道:「你……你這惡賊,我豈能容你!」


  江別鶴瞪起眼睛,厲聲道:「堂堂的大俠燕南天,難道是食言背信的人!」


  燕南天身子一震,整個人都呆在那裡。


  只見他鬚髮怒張,眼角似已崩裂,全身骨節都不住響動,終於踉蹌後退幾步,跌坐在床上,慘然道:「好……好……我答應了你,你走吧。」


  燕南天突又跳了起來,嘶聲道:「你若再不走,小心我改變了主意!」


  江別鶴抱拳一揖,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告辭了,多謝多謝,再見再見。」


  他大笑著揚長而去,屋子裡立刻變得一片死寂,只有燕南天沉重的呼吸聲,屋頂也沉重得像是要壓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花無缺忽然長嘆一聲,道:「燕大俠,我此刻終於服了你了。」燕南天慘然一笑,道:「我以拳劍勝你兩次,你不服我,我一聲叱吒,便令群賊喪膽,你也不服我,如今我眼睜睜瞧著仇人揚長而去,竟無可奈何,你反而服了我麼?」


  花無缺正色道:「我正是見你讓江別鶴走了,才知道燕南天果然不愧為一代之大俠,你要殺他,本是易事,世上能殺江別鶴的人並不少,但能這樣放了他的,卻只怕唯有燕南天一人而已!」


  他長嘆接道:「所以,世上縱有人名聲比你更令人畏懼,縱有人武功比你更高,但卻也唯有你,才能當得起這『大俠』二字!」


  燕南天慘笑道:「但你可知道,一個人若要保全這『大俠』兩字,他便要忍受多少痛苦,多少寂寞……」


  花無缺長笑道:「我如今終於也知道,一個人要做到『大俠』兩字,的確是不容易的,他不但要做到別人所不能做的事,還要忍別人所不能忍……」


  他游目瞧著燕南天,展顏一笑,道:「但無論如何,那也是值得的,是麼?」


  ※※※


  江別鶴走過了院子,立刻就笑不出了,他知道今天雖然騙過了燕南天,但以後的麻煩,正還多著哩。


  風吹著竹葉,沙沙的響,江別鶴閃身躲入了竹叢,他是想瞧瞧燕南天和花無缺的動靜。


  他想,這兩人現在必定不知有多麼懊惱憤怒,他恨不得能瞧見燕南天活活氣死,他才開心。


  但過了半晌,屋子裡卻傳出燕南天豪邁的笑聲,這一次挫敗雖大,但燕南天卻似並未放在心上。


  笑聲中,只見燕南天與花無缺把臂而出,騰身而起,身形一閃,便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裡。


  他們要到那裡去?是去找江小魚麼?這三個人本該是冤家對頭,現在怎地已像是站到同一戰線上來了。


  江別鶴雖然猜不透其中的真象,但「懷疑」卻使得他的心更不定,更痛苦,他咬著嘴唇,沉思了半晌,還拿不定主意。


  突見人影飄動,一個猙獰的青銅面具,在閃著光。


  銅先生居然又回來了。


  江別鶴大喜,正想趕過去,但就在這時,也看清了銅先生身旁的人,竟駭然是小魚兒!


  江小魚臉喝得紅紅的,滿臉笑容,像是開心得很──銅先生竟然和江小魚走到一起了,而且兩人還像是剛喝完了酒回來!


  他現在一心想倚靠這神秘的銅先生來對付燕南天和花無缺,這幾乎已是他唯一可以致勝的希望。


  他再也想不到,銅先生會和江小魚在一起。這一老一少兩個怪物,是在什麼時候交上了朋友?


  銅先生本來明明要殺江小魚的,現在為何改變了主意?


  莫非他已被江小魚的花言巧語打動了?


  江別鶴又驚、又怒、又是擔心恐懼,直到銅先生和小魚兒走進屋子,他還是呆呆地怔在那裡。


  他忽然發覺自己竟已變得完全孤立,到處都是他的敵人,竟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他疑心病本來就大,現在既已親眼目睹,更認了燕南天、江小魚、花無缺、銅先生,四人已結成一黨,要來對付他。


  這時夜已更深,竹葉上的露水,一滴滴落下來,滴在他身上、臉上,甚至滴入了他的脖子裡。


  他卻渾然不覺,只是不住暗中自語:「我要擊敗這四人,該怎麼辦呢?我一個人的力量,自然不夠,還得去找幫手,但我卻又能找得到誰?」


  竹葉上忽然有條小蟲,掉了下來,卻恰巧掉在他頭上,江別鶴反手捉了下去,只見那小蟲在他掌心蠕蠕而動,就像是條小蛇。


  他面上忽然露出喜色,失聲道:「對了!我怎地未想起他來!他一個人力量縱然還不夠,但再加上那老虎夫妻和我,四個對四個,豈非正是旗鼓相當!」


  他大喜著掠出樹林,突然想起銅先生和江小魚還在對面的屋子裡,他大驚止步,掌心已泌出冷汗。


  但對面屋子裡卻絲毫沒有反應,屋裡雖燃著燈,窗上卻瞧不見人影,銅先生和小魚兒,竟已走了。


  ※※※


  小魚兒走進屋子時,也未想到江別鶴就在外面瞧著他。


  屋子裡燈已熄了,小魚兒雖然什麼都瞧不見,卻發覺屋子裡的香氣,比他們出去時更濃了。


  這屋子裡難道已有人走進來過?


  小魚兒正覺奇怪,突聽銅先生冷冷道:「你怎地現在才來?」


  黑暗中竟響起了個女子的聲響,道:「要找個能令你滿意的地方,並不容易,所以我才來遲了。」


  這聲響自然比銅先生粗嗄生硬的語聲嬌柔多了,但語氣也是冰冰冷冷,竟似和銅先生一付腔調。


  小魚兒又驚又奇,暗道:「想不到銅先生這怪物也會有女朋友,而且說話竟也是和他一樣陰陽怪樣,兩人倒真是天生的一對。」


  他摸著了火摺子,趕緊燃起燈。


  燈光亮起,小魚兒才瞧見一個長髮披肩的黑袍女子,她面上也戴著個死眉死臉的面具,卻是以沉香木雕成的,此刻燈光雖已甚是明亮,小魚兒驟然見著這麼樣一個人,仍不禁駭了一跳。


  這黑袍女子也在瞧著小魚兒,忽然道:「你就是江小魚?」


  小魚兒瞪大眼睛,道:「你……但我怎麼不認得你?」


  黑袍女子道:「你既知世上有銅先生,為何不知木夫人?」


  小魚兒道:「木夫人?……不錯,我好像聽到過這名字。」


  他記得黑蜘蛛向他說起銅先生時,也曾提起過木夫人這名字,還說這兩人是齊名的怪物。


  木夫人瞧瞧小魚兒,又瞧瞧銅先生,道:「我早已來到此地,但你兩人……」


  「我和銅先生喝酒去了,有勞夫人久候,抱歉得很。」小魚兒笑嘻嘻道:「銅先生對我最好,怕我餓壞了肚子,就帶我去喝酒,知道我喜歡吃鹹吃辣,就帶我去吃川菜──這麼好的人,我當真還未見過。」


  木夫人眼睛裡既是驚奇,又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小魚兒這才發現,她語聲雖和銅先生同樣冷漠,但這雙眼睛,卻比銅先生靈活得多,也溫暖得多。


  他眼珠子一轉,立刻嘆了口氣,又接著道:「只不過銅先生實在對我太關心了,一心只想看我,自己連飯也不吃,覺也睡不著,我真怕累壞了他,所以,夫人若是銅先生的好朋友,不如代銅先生照顧我吧,也好讓他休息休息。」


  木夫人道:「大……大哥若是煩了,就將他交給我也好。」


  她目中笑意雖更明顯,但語聲仍是冰冰冷冷。


  只見銅先生身子突然飄起,「拍」的一掌,摑在小魚兒臉上,這一掌打得並不重,但打的地方卻妙極。


  小魚兒一點也不覺疼,只覺頭腦一陣暈眩,身子再也站不住,踉蹌後退幾步終於倒了下去。


  暈迷中,只聽銅先生冷冷道:「這一次,誰也休想從我身旁帶走他了,他活著時,我固然要看著他,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看著他,直到他屍身腐爛為止。」


  木夫人道:「但我……」


  銅先生冷笑道:「你也是一樣,你對我也不見得比別人忠心多少。」


  木夫人道:「你……你連我都不相信?」


  銅先生一字字道:「自從月奴將江楓帶走的那天開始,我就已不再信任任何人了!」


  木夫人默然半晌,緩緩垂下了頭,道:「我知道你還在記著那一次,你總以為我要和你爭奪江楓……」


  銅先生厲聲道:「你也愛他,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是麼?」


  木夫人抬起了頭,大聲道:「不錯,我也愛他。但我並沒有要得到他,更沒有要和你搶他,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和你爭奪過任何東西,是麼?」


  她冷漠的語聲竟突然顫抖起來,嘶聲道:「從小的時候開始,只要有好的東西,我永遠都是讓給你的,從你為了和我爭著去摘那樹上唯一熟了的桃子,而把我從樹上推下來,讓我跌斷了腿的那天開始,我就不敢再和你搶任何東西,你還記得麼?」


  銅先生目光刀一般瞪著她,良久良久,終於長長嘆息了一聲,也緩緩垂下了頭,黯然道:「忘了這些事吧,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有得到他,是麼?」


  木夫人默然良久,也長嘆了一聲,黯然道:「大姐,對不起,我本不該說這些話的,其實我早已忘記那些事了。」


  只可惜小魚兒早已暈過去了,根本沒有聽見她們在說什麼。


  ※※※


  小魚兒還未醒來,就已感覺出那醉人的香氣。


  他以為自己還是在那客棧的屋子裡,但他張開眼後,立刻就發覺自己錯了,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家客棧,有如此華麗的屋子。也絕沒有任何一家客棧,有如此芬芳的被褥,如此柔軟的床。


  接著,他又瞧見站在床頭的兩個少女。


  她們都穿著柔軟的紗衣,戴著鮮艷的花冠。


  她們的臉,卻比鮮花更美,只是這美麗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也沒有絲毫血色,看來就像是以冰雪雕成的。


  小魚兒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莫非已死了,這莫非是在天上?」


  輕紗少女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目光茫然瞧著前方,非但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簡直就好像根本沒有瞧見他。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我自然沒有死,只因我若死了,就絕不會在天上,而地獄裡也絕不會有你這麼美麗的仙子。」


  他以為她們會笑,誰知她們竟還是沒有望他一眼。


  小魚兒揉了揉鼻子,道:「你們難道瞧不見我麼?……我難道忽然學會了隱身法?」


  輕紗少女簡直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動。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我本想瞧瞧你們笑的,我想你們笑的時候一定更美,但現在,我卻只有承認失敗了,你們去把那見鬼的銅先生找來吧!」


  輕紗少女居然還是不理他。


  小魚兒跳了起來,大聲道:「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你們難道是聾子、瞎子、啞吧?」


  他跳下地來,赤著腳站在她們面前瞧了半晌,又圍著她們打了兩個轉,皺起了眉頭,喃喃道:「這兩個難道不是人?難道真是用冰雪雕成的?」


  他竟伸出手,要去擰那輕紗少女的鼻子。


  這少女忽然輕輕一揮手。她纖長的手指,柔若春葱,但五根塗著鳳仙花汁的紅指甲,卻像是五柄小刀,直刺小魚兒的咽喉。


  小魚兒一個觔斗倒在床上,大笑道:「原來你們雖不會說話,至少還是會動的。」


  那少女卻又像石像般動也不動了。


  小魚兒道:「你們就算不願跟我說話,也總該笑一笑吧,老是這麼樣緊繃著臉,人特別容易變老的。」


  他又跳下床,找著雙柔軟的絲履,套在腳下,忽然緩緩道:「從前有個人,做事素來馬虎,有一天出去時,穿了兩隻鞋子,都是左腳的,他只覺走路不方便,一點也不知道是鞋子穿錯了,等他到了朋友家裡,那朋友告訴他,他才發覺,就趕緊叫僕人回家去換,那僕人去了好半天,回來時卻還是空著一雙手,你猜為什麼?」


  說到這裡,小魚兒已忍不住要笑,忍笑接著道:「那人也奇怪,就問他僕人為什麼不將鞋子換來,那僕人卻道:『不用換了,家裡那雙鞋子,兩隻都是右腳的。』」


  他還未說完,已笑得彎下腰去。


  但那兩個少女卻連眼皮都未抬一抬。


  小魚兒自己也覺笑得沒意思了,才嘆了口氣,道:「好,我承認沒法子逗你們笑,但我有個朋友叫張三的,卻最會逗人笑了,有一天,他和另外兩個人去逛大街,瞧見一位姑娘站在樹下,就和你們一樣,冷冰冰的,張三說他能逗這姑娘笑,那兩個朋友自然不信,張三就說:『我用一個字就能把她逗笑,再說一個字又能令她生氣,你們要不要和我打賭,賭一桌酒。』那兩個朋友自然立刻就和他賭了。」


  小魚兒口才本好,此刻更是說得眉飛色舞,有聲有色,那兩個少女眼睛雖還是不去瞧他,但已忍不住想聽聽這「張三」怎能用一個字就能將人逗得發笑,再用一個字逗得別人生氣。


  只聽小魚兒接著道:「於是張三就走到那姑娘面前,忽然向那姑娘旁邊的一條狗跪了下去,道:『爹』,那少女見他竟將一條狗認作爹爹,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誰知張三又向她跪了下去,叫了聲『媽』,那少女立刻氣得滿臉飛紅,咬著牙,跺著腳走了,張三果然就贏了這東道。」


  他還未說完,左面一個臉圓圓的少女,已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小魚兒拍掌大笑道:「笑了!笑了,你還是笑了……」


  只見這少女笑容初露,面色又已慘變。


  銅先生不知何時又走了進來,冷冷地瞧著她,冷冷道:「你覺得他很好笑?」


  那少女全身發抖,「蹼」地跪了下去,顫聲道:「婢……婢子並沒有找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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