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仙女懲兇

小魚兒在暗中已瞧了許久,他瞧見李家兄弟在前面追鐵心男,這毛家兄弟就在後面跟著李家兄弟。他們坐的那匹馬又高又大,但走的步子卻是又輕又快,一路在後面跟著李家兄弟,李家兄弟竟沒人知道。


  現在,李家兄弟自然知道了,這些看來威風凜凜的大漢,一瞧見這三個怪物,身子竟像是彈琵琶般抖了起來。


  小魚兒不禁暗中奇怪:「這三個怪物找的又不是他們,他們怕什麼?難道這些怪物竟是六親不認,見人就殺的麼?」


  只見李家兄弟一面發抖,一面就想溜,這兄弟十餘人的馬上功夫果然都不錯,身子未動,馬已在後退。


  毛毛蟲突然笑道:「奇怪呀奇怪,姓鐵的還未溜,姓李的卻想溜了。」


  諸李中一人趕緊抱拳笑道:「我兄弟不敢與前輩爭功,這姓鐵的身上東西,我兄弟也不想分了,是以……我兄弟先走一步。」


  毛公雞咯咯笑道:「你們一瞧見我們兄弟就走,難道是嫌咱們難看麼?」


  那大漢臉色已黃了,牙齒打戰道:「不!不……不敢。」


  毛公雞道:「既然不敢,為何還要走?」


  毛毛蟲笑道:「老二這就錯了,腿又不是生在他們身上的,他們的腿可沒有動呀,動的只不過是馬腿而已。」


  毛公雞道:「如此說來,不是他們不聽話,是馬不聽話。」


  那大漢趕緊道:「不……不錯,是……是馬……」


  毛公雞道:「這些馬真該死。」


  「死」字剛說出口,那毛猩猩已躍了下來。


  他身子雖是方的,兩條手臂卻是又粗又長,幾乎要拖到地上,他身子看來雖笨,行動倒一點也不笨。


  只見他身子一幌,已到了第一匹馬前,拳頭往馬頭上舉去,那匹馬連哼都未哼,就倒在地上,馬頭竟被他一拳打得稀爛。


  小魚兒不禁駭了一跳,暗道:「這傢伙好大的力氣。」


  一念轉過,已又有三匹馬的頭被他打爛了。


  群馬驚嘶,毛猩猩大步趕過去,就像是砍瓜切菜,十幾匹馬眨眼間就再也瞧不見一個好好的馬腦袋。李家兄弟一個個跌下馬來,一個個面無人色,其中一人突然狂呼著往後就逃,簡直已被嚇瘋了。


  毛公雞道:「還有不聽話的。」


  語聲中突然飛起,頭前腳後,一根箭似的射了出去,「砰」的一聲,公雞般的腦袋已撞上了那大漢的後背。那大漢逃得不慢,只聽身後風響,連回頭都來不及回頭,已被撞著,一根脊椎骨斷成十幾截。他身子竟不是倒下去的,簡直就像是麵人兒似的癱下去,毛公雞的手卻已捉著他的身子,喝道:「老大,好菜給你!」


  那大漢身子竟被拋了出來,飛過眾人頭頂。


  毛毛蟲笑道:「剛出籠的饅頭來了。」


  眼見那大漢身子飛來,突然生出猴爪般的小手,往那大漢胸口一掏,他只不過是輕輕掏了掏。那大漢身子還是照樣往前飛,但卻有鮮血湧了出來,又飛了三丈,才跌在地上,地上多了一串鮮血,他胸口也多了一個大洞。


  再瞧毛毛蟲手上已是血淋淋的,掌心一顆鮮紅的人心,似是還在微微跳動,毛毛蟲笑道:「各位誰要吃這饅頭,好香好熱的饅頭,還燙手哩。」


  李家兄弟臉如死灰,鐵心男臉色也變了。


  毛毛蟲大笑道:「你們既然無福消受,可又便宜我了。」竟張口咬了下去,一口就咬了一半,嚼得吱吱作響,順著嘴角直淌鮮血。


  李家兄弟身子發軟,簡直已站不住了,鐵心男不由自主掩住了嘴,否則就得當場吐了出來。就連小魚兒,也不禁直犯噁心。李大嘴雖然也是吃人的,但吃得到底「文明」得多,還講究細切慢烹,煎炒蒸煑,吃相也文質彬彬的,並不嚇人。像毛毛蟲這樣的吃法,小魚兒簡直沒瞧過,簡直也瞧不起,他覺得這人,簡直太野蠻,簡直太不懂享受。就算要吃人,最少也該學學李大嘴那樣的吃法才是。


  但毛猩猩的氣力實在不小,毛公雞的身法實在不錯,這毛毛蟲手上的功夫,也實在令人吃驚。


  這點小魚兒還是承認的,尤其是毛毛蟲,他伸手一掏,就能將人心掏出來,這出手之快且不去說它,部位認得之準,竟不會掏錯地方。如此眼明手快,當真連小魚兒也不得不佩服。


  他索性沉住了氣,瞧個明白。


  只見毛毛蟲片刻間已將一顆心吃得乾乾淨淨,甚至連嘴角的血都舐乾淨了,拍了拍手,笑道:「秋風將近,進補及時,人心最補,大家不可不知,你們瞧,我剛吃完了,精神可不就來了!」


  他的精神果然來了,不但說話的聲音已響亮得多,就連眼睛也亮得多,臉上也冒出了紅光。


  鐵心男突然冷冷笑道:「你們這是向我示威?」


  毛毛蟲笑道:「你胸口裡也藏著這個饅頭,你若不想被我吃掉,就趕緊把那東西拿過來吧,免得我多花氣力動手,費了力氣就又想吃饅頭。」


  鐵心男道:「你想也休想!」


  身子突然倒翻而出,三十六著,最是走為上策。


  那知那毛猩猩突然已擋住了他的去路,兩條手臂一伸,加起手足有兩丈,鐵心男竟竄不過。


  毛猩猩咧嘴一笑,道:「好漂亮的小腦袋,打壞了真可惜。」


  他一共只說了十三個字,鐵心男卻已攻出十四招!鐵心男固然是快,他說得也委實慢得不像人話。


  這十四招擊出去,從第一拳開始便未落空,只聽「砰,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毛猩猩肩頭胸口肚子已捱了十四拳之多,著著實實的十四拳,可沒有半分虛假。


  但毛猩猩卻當他是假的,非但身子動也不動,嘴裡還是照樣說話,鐵心男這十四拳竟像打鼓為他話聲助威一樣。十四拳擊過,鐵心男嘴唇已發白,那第十五拳,委實再也打不出手,竟似已呆在地上。


  毛猩猩透了口氣,道:「完了麼?」


  鐵心男咬咬牙,道:「完了。」


  毛猩猩道:「好,輪到我了!」


  「呼」的一拳,直擊而出。


  他的拳頭鐵心男可受不了,身子一伏,突然自他脅下穿出,乘勢在他腳上輕輕一勾,反手又添了一掌。


  毛猩猩身子已推重山,倒玉柱的俯面跌在地上。


  鐵心男卻不敢回頭瞧他狼狽的模樣,身形不停地前竄,突見地上鑽出個毛毛的東西,竟是毛公雞的腦袋。


  他再回頭去瞧,毛猩猩已從地上彈了起來,正咧著大嘴望著他笑,左面卻伸過來一隻,長滿白毛的小爪子,道:「拿來。」


  這兄弟三人竟有兩下子,小魚兒瞧見他們的身法,就知道鐵心男逃是絕對逃不了的,打,也打不過。


  他嘆了口氣,暗暗道:「看來只好我出手了,師父雖然未必幫著徒弟打架,但徒弟身上若有好東西時,做師父的可不能讓他被別人搶走。」


  只見鐵心男已被圍在中央,他磨了磨拳頭!就要出手,但就在這時,突聽一陣鈴聲遠遠傳了過來。接著,他便瞧見了一個大紅的影子,像是火。這團火竟是一人一馬,火紅的馬,火紅的衣服,人馬本來極遠,但來的好快,簡直像是在飛!


  鈴聲傳來,李家兄弟,毛家兄弟,鐵心男已全都一驚,再瞧見這火紅的人馬,十幾人竟似一齊嚇呆了。


  只聽一個又嬌又脆的聲音喝道:「一共十九個,誰也不准走!」


  人馬已火雲般飛到眼前,馬上人紅衣如火,手裡揮動著根火紅的鞭子,鞭子雨點般落下,霎眼間李家兄弟已被抽得倒在地上打滾,那鞭子就像毒蛇,就像火,但李家兄弟眼見這鞭子抽下來,非但不敢逃,不敢招架,竟連慘呼都不敢呼出聲來,只是咬著牙直哼哼。火紅的人馬兜著圈子,李家兄弟在地上直滾。


  小魚兒不禁暗中鼓掌道:「好鞭法,打得好,不想鐵心男有這樣的朋友。看來用不著我出手了。」


  他卻未瞧見這其中臉色變得最慘的,就是鐵心男,他目光委實已被這馬上的人吸住了,且也沒空去瞧別人。


  ※※※


  毛家兄弟實在太醜,這人卻實在太美,毛家兄弟醜得不像人,這人美得也不像人,簡直像是仙子。


  她的衣服紅如火,她的面靨上也帶著胭脂的紅潤,她的鞭子若是地獄中的毒蛇,她的眼睛就是天上的明星。她的鞭子飛舞,她的眼波流動。


  小魚兒暗嘆道:「只要能被她瞧兩眼,捱幾鞭子也沒關係,但她這鞭子卻未免太毒了,別人說過越美的人越狠心,這話果然不錯。」


  他瞧見李家兄弟身子本來還在打滾,嘴裡本來還在哼哼,到後來卻連滾也滾不動了,哼也哼不出。但這紅衣少女手裡的鞭子還是不停,她瞪著眼睛,咬著牙,嫣紅的面靨上,沒有半分笑容,竟冷得怕人。


  鐵心男突然大喝道:「他們和你有什麼仇恨,你要下如此毒手?」


  那紅衣少女冷笑道:「天下的惡人,都和我仇深如海。」


  鐵心男嘶聲道:「你……你住手!」


  紅衣少女道:「你要我住手,我偏要打!偏要打!」


  又抽了十幾鞭子,她卻霍然住手,兜轉馬頭,面對著毛家兄弟,她的眼睛發著光,冷笑道:「很好,你們沒有走,很聰明,但我也沒有忘記你們。」


  毛毛蟲咯咯笑道:「姑娘叫咱們留下,咱們自然遵命。」


  紅衣少女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未用鞭子對付你們?」


  毛毛蟲道:「不知道。」


  紅衣少女道:「挨鞭的人能活,不挨鞭子的就得死!」


  毛毛蟲道:「姑娘可知道咱們為什麼不走?」


  紅衣少女道:「你敢走麼?」


  毛毛蟲怪笑道:「咱們不走是因別人怕你,我們兄弟卻不怕你!」


  三個人像是早已打好商量,此刻突然同時飛起。毛公雞一頭撞向那少女的腰,毛猩猩一拳擊向馬頭,毛毛蟲一雙猴爪,閃電般直抓她的眼睛。這兄弟三人不但出手迅急,配合佳妙,而且所攻的部位,更是上、中、下三路全都照顧得周周到到。小魚兒實在想不出她怎能擋得住這三招,她就算能保住頭,也保不住腰,就算能保住腰,也保不住馬。


  只聽這少女冷冷叱道:「找死!」


  接著,又是輕輕一聲呼嘯,那匹胭脂馬竟突然人立而起,一雙馬腿,直往毛猩猩頭上砸了下去。


  毛猩猩縱能受得了人的拳頭,卻也受不了這馬腿,拼命一躲,肩頭還是被踢中,踢得滿地打滾!小魚兒瞧得幾乎要拍起手來,他雖已猜出這少女武功必定厲害,卻未料到連她座下的馬也有兩下子。再瞧毛毛蟲與毛公雞,兩人也躺了下來,毛毛蟲一雙手已齊腕折斷,毛公雞的腦袋卻分成了兩半。小魚兒眼睛雖然快,但畢竟只有一雙眼睛,瞧得這邊,使顧不了那邊,他竟未瞧出這少女是如何出手的!


  他簡直瞧得連眼睛都發直了,脖子裡直冒涼氣,這少女連馬鞍都未下,已打發了這三個怪物,這是什麼樣的本事!


  ※※※


  草原晝短,日已西沉。


  夕陽,照著這少女嫣紅的臉,照著她嫣紅的面頰,也照著這些「死屍」──一個騎著紅馬的美麗小姑娘,慢慢走在滿地死屍間,風吹草長,夕陽將暮,這……這又像是幅什麼樣的圖畫?


  鐵心男站在那裡,像是絲毫也沒有想逃的念頭,只是瞪大了眼睛瞧著她,臉色和躺在地上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穿紅衣的小姑娘終於將馬兜到他面前,小魚兒雖瞧不見她的臉,卻猜想她此時一定笑了,她不笑已是那麼美,笑的時候模樣更不知有多可愛了,只可惜自己瞧不見,他又想,這小姑娘只怕也對鐵心男很有意思,所以才會將和鐵心男作對的人都打在地上。


  那知這小姑娘卻冷笑道:「好,鐵心男,算你有本事,竟能一直逃到這裡,能從我手裡逃得這麼遠的人,除了你,還沒有第二個。但現在你可再也逃不了啦。」


  鐵心男道:「所以我根本沒有逃。」


  紅衣姑娘道:「你很聰明,你果然比這些人都聰明得多,但你若是真聰明,就快些將那東西交出來,免得我費事。」


  小魚兒越聽越不對了,他這才知道這小姑娘雖然出手救了鐵心男,卻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存好心。


  他眼珠子一轉,自懷中摸出件東西,悄悄爬了出去,風吹草長,不住作響,恰巧掩飾了他的聲音。


  只聽紅衣姑娘道:「你拿不拿來?」


  鐵心男道:「什麼東西?我根本不知道。」


  紅衣姑娘大怒道:「我從來沒有對別人這樣好好說過話,你……你……你還要裝蒜?」鞭子突然飛起,一鞭子抽了過去。


  「拍」的,鞭子抽在鐵心男身上,用的力卻不重,鐵心男動也不動地挨著,神色不變,淡淡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紅衣姑娘喝道:「好,你這是逼我動手,你可知我一動手就不會停手,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脾氣?你難道……」


  她的氣越來越大,全未覺察小魚兒已爬到她的馬後,將手裡的東西迎風一幌,便有一股火焰飄了出來,立刻燃著了馬股和馬尾巴,這胭脂馬雖然神駿,但畢竟是畜牲,世上那有不怕火燒的牲畜,當下驚嘶一聲,直竄了出去。


  紅衣姑娘一句話沒說完,馬已將她帶到十丈外,她要是躍下馬來,小魚兒和鐵心男還是逃不了。怎奈她將這匹馬愛逾生命,怎捨得丟下,這自然是小魚兒早已算準了的,否則他又怎會使出這一著!


  那火燒得好厲害,燒得馬瘋了似的向前跑。


  紅衣姑娘驚呼道:「櫻桃,莫要怕,櫻桃……站住!」


  她跳下馬雖容易,但要勒住匹受驚的馬,可不簡單,何況她簡直根本捨不得使力勒馬。這「櫻桃」腿力也實在真快,霎眼間便跑得不見了。


  ※※※


  小魚兒自然也早已拉著鐵心男的手,向另一個方向飛逃而出,那小白馬遠遠瞧見了,居然像是認得他,也跟著他跑。也不知跑了多遠,小魚兒不敢停住腳,鐵心男更不敢停住腳,兩人臉已發青,汗珠已和黃豆差不多大。


  天色已暗了,這一趟直跑了不少里路,莫說小魚兒,就連鐵心男一生也沒有一口氣跑得這麼遠過。跑著跑著,只見前面有個破破爛爛的小木屋,小魚兒也不管裡面有人沒人,一頭就衝了進去。


  一衝進去,兩人可忍不住全躺下了,喘氣的聲音,簡直比牛還粗,小魚兒躺在鐵心男懷裡,鐵心男心跳的聲音像是在打鼓。


  幸好這屋子果然沒人,只見蜘蛛網不少,顯然已有許久無人居住。


  兩人衝進來時,自然沾得滿頭滿臉。小魚兒剛想去弄掉它,那知鐵心男一喘過氣來,突然用力一推,幾乎將他推得遠遠滾了出去。


  小魚兒瞪起眼睛道:「我救了你命,你就這樣謝我?」


  鐵心男臉紅了紅,道:「對……對不起,謝謝你。」


  小魚兒笑道:「對不起,行個禮,放個屁,臭死你……」鐵心男竟真的放了個屁,小魚兒早已笑得滿地打滾。鐵心男臉更紅得像茄子似的,恨不得一頭鑽進地裡。


  小魚兒爬了起來,笑道:「放屁有什麼要緊,人在害怕時,不撒尿就算好了,放個屁又算得什麼,你怎麼像個大姑娘似的,動不動就紅臉。」


  鐵心男道:「我……我……」


  他說話的聲音簡直像是蚊子叫,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小魚兒道:「莫說你害怕,就連我……連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了她,還有誰不怕她……喂!你可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鐵心男道:「她姓張,別人都叫她『小仙子』張菁。」


  小魚兒拍掌道:「呀,這名字我聽過……」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谷那天下午,逃入「惡人谷」的那「殺虎太歲」巴蜀東,就在他面前提起過這名字。


  那巴蜀東的確也是怕她怕得要死,但小魚兒那時候未想到這人人聞名喪膽的角色,竟是個無錫泥娃娃般的小姑娘。


  小魚兒想到她,騎著小紅馬,穿著紅衣裳,闖盪江湖,走過的地方,人人都向她磕頭……


  小魚兒不覺想得出神了。


  過了半晌,鐵心男輕輕道:「你能將我從她手裡救出來,可真不容易,但……但她必定恨你入骨,你以後可要小心。」


  小魚兒笑道:「我不怕,她根本沒瞧見我,不認得我,何況……就算真的打起來,我也未必一定會輸給她。」


  鐵心男笑道:「你打不過她的,她的武功也不知是誰傳授的,出道才不過一年多,最少已有五六十個武林高手栽在她手裡。」


  小魚兒笑道:「那些一裝一簍的高手算什麼?」


  鐵心男道:「但其中卻也有不少功夫是真硬的,譬如……」


  小魚兒大聲道:「這些且不去管它,你且將那東西拿來給我瞧瞧。」


  鐵心男身子微微一震,道:「什……什麼東西?」


  小魚兒道:「就是他們不要命地來搶的東西,也就是你寧可不要命也不肯給他們的東西,你自然知道是什麼的。」


  鐵心男道:「我……我不知道。」


  小魚兒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大聲道:「我救了你性命,要你拿那東西給我瞧瞧,你都不肯,你這人還有良心麼,何況我只不過想瞧瞧,又不要你的。」


  鐵心男道:「你……你放手,我告訴你。」


  鐵心男嘆了口氣,道:「但這是件秘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小魚兒道:「我會去告訴誰?呆子,你才是我最喜歡的人呀,別人害你,我不要命地救你,我怎會去告訴別人!」


  鐵心男臉又一紅,但立刻抬起頭來,輕聲道:「那東西不在我這裡。」


  小魚兒瞪著眼睛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起來。


  鐵心男道:「你笑什麼?」


  小魚兒道:「那東西既不在你身上,他們為何要追你?你為什麼要逃?」


  鐵心男嘆道:「只因那東西是我一個最親近的人拿去的,我怕別人去害他,所以就故意裝成東西在我身上的模樣,好教別人都來追我,他就可以平安了。」


  小魚兒呆了呆,道:「原來這是金蟬脫殼,調包之計。想不到你竟是個肯捨己為人的好人。」


  鐵心男垂首道:「我雖不是好人,但那人是我哥哥。」


  小魚兒道:「哦,原來如此,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你總可以告訴我吧。」


  鐵心男頭垂得更低,道:「那是張藏寶的秘圖。」


  小魚兒笑道:「原來是這種東西,早知道是這種東西,我連瞧都不要瞧了,我若要寶貝,簡直到處都有,何必那麼費事。」


  他站起來,轉了一圈,小魚兒走到門口,笑道:「這外面還有井。」


  鐵心男道:「這破櫃子裡還有幾隻破碗,我去打些水來給你喝。」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會逃吧!」


  鐵心男道:「我為什麼要逃?」


  小魚兒大笑道:「我知道你不會逃的。」


  ※※※


  鐵心男果然沒有逃,卻提著個木桶走了進來。他臉上的傲氣已全不見了,突然變得十分溫柔,竟真的打水,洗碗,做了些男人不願做的事,而且做得很仔細。


  小魚兒瞧著他,覺得有趣得很,突然一陣馬蹄傳來,兩人俱都一驚,面無人色,幸好小魚兒眼尖,已瞧見是匹白馬。


  那小白馬居然也一路追著他們來了。


  小魚兒又驚又喜,跳著迎了出去,撫著小白馬道:「馬兒馬兒你真乖,明天請你吃白菜,對了,我也該給你取個名字,別人紅馬叫櫻桃,你就叫白菜吧。」


  他向屋子裡瞟了一眼,屋子裡很黑,過了半晌,鐵心男端了兩碗水出來,滿面笑容,道:「我已嘗了嘗,這水是甜的。」


  小魚兒道:「我們喝水,馬兒呢?牠跑累了讓牠先喝吧。」


  鐵心男趕緊道:「不行不行,這……我只洗了兩個乾淨碗,叫牠拿桶喝吧。」將一隻碗放到井邊,一隻碗交給小魚兒,飛也似的跑了回去。


  他跑得可真快,等他跑出來的時候,小魚兒還站在那裡沒動哩,鐵心男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喝呀,水真是甜的!」


  小魚兒笑道:「我怕這井水有毒。」


  鐵心男咯咯笑道:「不……不會的,水裡有毒,我已經被毒死了,我剛才已經喝了一碗,現在,我再喝一碗。」


  他拿起井邊的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小魚兒笑道:「你先喝,我就放心了。」


  他喝了一碗,又是一碗,簡直比馬喝得還多。


  天色更暗了,星,已在草原上升起。


  小魚兒面色突然大變,道:「不……不好!是的,我的頭怎麼發暈了。」


  話未說完,真的倒了下去,大呼道:「毒,井水裡一定有毒!」


  鐵心男突然後退兩步,冷冷笑道:「你放心,水裡沒有毒的,只不過是迷藥,你在這裡好好睡上一夜,明天早上,就可以走路了。」


  小魚兒呻吟著道:「你……你為什麼要,下迷藥。」


  鐵心男道:「只因我要去個地方,不能被你纏著。」


  小魚兒道:「你……你……」


  他越來越不行了,連話已說不清。


  鐵心男笑道:「你這孩子,雖然還算聰明,但……」


  他邊說邊走,說到這裡,腳下突然一軟,幾乎跌倒。他面色也立刻變了,再走兩步,竟真的撲地跌倒,倒在水桶旁,竟似連爬都沒有力氣爬起來,顫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魚兒道:「莫非你在自己碗裡也下了迷藥?」


  鐵心男道:「不……不會的,我……我明明……」


  小魚兒突然大笑起來,大笑過後一躍而起。


  鐵心男大駭道:「你……你莫非……」


  小魚兒拍掌大笑道:「你這孩子,雖然還算聰明,但和我比起來,可就差多了,你在屋子裡下迷藥,以為我瞧不見?嘿嘿,告訴你,我這雙眼睛是藥水泡大的,就算半夜裡,也可以在地上找出根繡花針的。」


  鐵心男面色如土,道:「原來你,你換了碗。」


  小魚兒笑道:「不錯,我換了碗,你卻瞧不見,老實告訴你,這種把戲,我在兩歲時就會玩了,把我帶大的那些人,都是天下迷藥的祖宗。」


  鐵心男連眼睛都張不開了,但卻拼命大聲道:「你……你想把……我怎樣……」


  小魚兒道:「我也不想把你怎麼樣,只是,你說的話,我全不相信,我先要將你從頭到腳仔細搜一搜,看看究竟存有什麼東西。」


  他話未說完,鐵心男蒼白的臉,又像是火一般的紅了起來,顫聲道:「求求你……求……求你,不……不要……」


  他不但聲音顫抖,竟連身子也顫抖起來,他的一雙手,死命地抓緊衣襟,死也不肯放鬆。他口中不斷呻吟著道:「求求你……不……求求你……」


  但聲音越來越弱,終於沒有聲音了,手也終於鬆開。小魚兒站在那裡,笑嘻嘻地瞧著他。直等他再也不會動了,小魚兒才在他身旁蹲了下來,把他的手拉開,他越是求,小魚兒越想搜。這時,一陣風吹過,吹來了一條人影。


  這人影來得竟一絲聲音也沒有,幽靈般站在小魚兒身後,朦朧的星光下,依稀可看出她身上的衣裳是紅的。小魚兒竟似完全沒有察覺!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絕代雙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