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行船需借風啊!」站在船頭,我感慨地對高光祖道,遠處,已經隱約可見北固山的身影了。


  和清風一晤不過是走走形式罷了,關於這一點,我倆都心知肚明,雖不情願,可戲份還要做足,於是我就身不由己的大醉了一場。好在返程途中天隨人願,順水順風,原本計劃在應天下船換陸路回蘇州,可見船行得飛快,便只在江浦和蕭別離短暫一晤,就索性一口氣坐到了鎮江。


  「一百九十七個門派?好傢伙,若是他們都參加候補戰的話,光是補貼就要讓我吃不清了。」途中上船的高光祖彙報著應天的情況,當我聽到這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也忍不住吃驚起來。


  「這還沒算尚未抵達的大江盟旗下的五十幾個門派,加上茶話會前才能趕來的一些零散門派,估計參加今屆茶話會的武林門派將突破三百家,茶話會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熱鬧的景象了!」


  高光祖意氣風發,顯然這幾日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不過把大體情況介紹完之後,他略有些遲疑地道:「只是……人多了,魚龍混雜,難免滋事擾民,大人走後兩天裡,大批門派湧入應天,於是就發生了大大小小二十餘起爭鬥,死了七個人,其中兩個還是應天的平民百姓,結果被應天府和五城兵馬司收監了六十人多人。好在蔣小侯及時聯絡了神機營統領李國出兵維持秩序,我又聯繫了唐門和慕容世家,讓他們約束旗下門派,這兩日局面已經控制住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風平浪靜固然好,但這點波折對我來說或許更有益處。


  其實我心裡明白,我現在應該堅守的地方是應天,那裡彙集著上千的武林中人,他們都是衝著我主辦的茶話會而去的,身為主人,理當親自待客。


  以我的官場人脈、手段和武功,若是坐鎮應天親力親為的話,就算那些居心叵測之徒想尋機鬧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可如此一來,不僅我少了一次觀察敵我的機會,而且花團錦簇歌舞昇平的茶話會保不準會讓嘉靖對我的戒心愈重,現在功勞至少一半落在了蔣遲和高光祖的頭上,或許會讓嘉靖的目光從我身上挪開幾許。何況,從蔣逵口中得到的消息讓我重新評估鎮江的重要性,有意將自己的勢力祕密安插進鎮江,事情趕早不趕晚,正好趁著江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應天茶話會的時候,在鎮江作些手腳。只是有點麻煩的是,一來我需要為此番回蘇找一個合適的藉口,以免嘉靖找茬說我怠慢公務;二來那些言官大概又有事可做了,我要預先作些防範。


  得到我的讚許,高光祖越發信心十足:「大人,還有一事,在登記鑑別門派的時候,我發現個別門派是最近才建立起來的,人員也是七拼八湊,明顯是在打候補戰那一百兩補貼銀子的主意,仔細查了一下,類似情況共有八家,和蔣小侯商量了一番,就把他們全部趕出了應天。」


  我「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高光祖目光隱藏著的一絲小心翼翼明顯告訴我他此番話裡夾雜著的試探意味,雖然得到了我的授權,但他臨機處斷,又是和蔣遲這個我未來的繼任者配合,難保我不生出什麼念頭來。


  「這些小事,你就放手去做,出了問題,我替你擔著。」


  曾身為十二連環塢的仲裁人,高光祖的才能早有公論,這幾日在應天把茶話會的前期準備工作組織得井井有條,能力可見一斑,給他信任,把我從瑣碎的事務裡解脫出來,何樂而不為呢?


  「大人放心,屬下定竭盡全力報效大人。」高光祖頗有些激動地道。


  「好了光宗,你我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我和顏悅色地道:「一事不煩二主,到了鎮江,你就立刻折返應天,我在蘇州事畢,立刻趕去應天與你會合。嗯!武當的人我想也該到了,有少林武當協助你,開幕前應該不會出什麼大紕漏,其間萬一有大事,一切聽蔣小侯處斷。」


  我沉吟片刻,又道:「光宗,我知道你和大江盟、隱湖還有一段仇怨,特別是隱湖辛仙子還親手殺死了你哥哥,但冤家宜解不宜結,人在江湖,任誰都要有掉腦袋的思想準備,何況,辛仙子也是武功堂堂正正取勝的。你既然有意仕途,那些江湖恩怨就要拋在腦後。」


  高家兄弟感情深厚,但身為江湖人,向來都是刀口上討生活,對於技不如人丟了性命早有一份自覺,高光祖在鐵劍門的時候尚能忍下這殺弟之仇,眼下更沒有爆發的理由,但為了保險,我還是提醒他一句。


  「大人放心,孰輕孰重,屬下還分得清。況且,哥哥也是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這就好。」我欣慰地點點頭:「你哥哥身後無嗣,你多生兩個兒子過繼給他繼承宗祧,也算對他有個交代了。俞姑娘不是很快要過門了嗎?你也該找個像樣的住處安個家了,我這次回蘇,順便讓老魯幫你尋處好宅子。」


  「可大人,我是東山巡檢司的副巡檢……」


  「那只是掛個名方便行事而已,否則豈不是大材小用?」高光祖的心思自然瞞不過我的眼睛:「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蘇州副總捕的職位,雖然這需要白知府的批准,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等茶話會結束後,估摸你就該履新了,還去什麼勞子東山!」


  「多謝大人栽培!」


  高光祖不由喜形於色,蘇川副總捕本身並沒有品秩,但手握實權,何況通常還掛著正九品的經歷司知事銜,短短几日,自己的身分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由得他不興奮,對我自然也是感激有加,語出至誠了。


  船剛剛駛入碼頭,還沒上岸,我便有意無意中朝岸上觀瞧,尋找老泰山蕭別離派來聽我暗中調遣的他的遠房侄孫兼祕密弟子蕭光——也就是近來江湖風頭甚勁,名人錄排名第九十八,無門無派的年輕好手彭光。


  蕭光是我組建新魔門的重要棋子——月餘來的一連串事件讓我越發感到擁有一個完全屬於我自己的江湖門派的重要性,竹園、秦樓雖然實力強大,可我捨不得身邊的女人總在江湖裡打打殺殺,只好打起魔門的主意,蕭別離見我有意重建魔門,自然是十二萬分的高興,當即把他祕密訓練的十幾個年輕弟子一股腦地全撥給了我。


  很快在人群中發現了這個相貌粗豪的年輕漢子,兩人的眼神剛剛對上,我眼角余光中卻突然看見秦樓的一個護院小頭目邱福正一臉急色地四下張望著。


  「別是秦樓出了什麼岔子吧?」我心頭猛的一跳,顧不得驚世駭俗,急忙鑽出船艙,施展輕功,飛躍上岸。


  「少爺,還是俺有福氣,第一個等到您!」


  見他憨厚臉上的焦急轉瞬間化為驚喜,我懸著的心才落回了肚子裡,見周圍眾人都好奇地望著我們,便不著痕跡地給蕭光使了個眼色,隨後帶邱福到了一處僻靜所在,問起事情的原委。


  邱福從懷裡掏出封信遞給我,憨笑道:「東家前日一回到秦樓,就派出二十幾個弟兄分頭給少爺送信,光是鎮江就來了六個,還是小的運氣好,東家說,回去能得五十兩銀子的獎賞哪!」


  什麼事兒這麼急?我心中狐疑,能把人派到鎮江,顯然六娘已經和林淮會過面了,知道我茶話會前要回蘇州一趟,可從鎮江到蘇州不過一天一夜的路程,難道事情急得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及?


  信上的火漆和印鑑完好無損,其實就算被人偷看,別人也看不出個子醜寅卯。六娘給我的信,從來都是用只有我倆知道的密語寫成的,只是印鑑並不是六娘常用的那個篆體「李」字,卻是一朵花形如扇,花瓣如絲的合歡。


  「合歡……」我心頭微微一動,信皮上那熟悉的字體告訴我這是六娘的親筆信無疑,可她什麼時候換了密押?


  只是不容我多想,我已經被信上的內容吸引住了。


  「大人,可有什麼變故?」高光祖見我半天沒言語,遂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搖搖頭,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緩緩道:「是秦樓無意中得到了宗設的消息。」


  「啊?」高光祖微微一怔,旋即流露出感動之色:「那……屬下是不是暫緩去應天,先把這群倭賊餘孽解決了再說?」


  「不必了,眼下應天遠比宗設重要,何況,蔣小侯身邊有個高手,我才放心。」


  雖然高光祖的反應很讓我滿意,但我尚未完全信任他,和宗設的交鋒很可能會牽扯出許多機密,我現在還不想讓他知道,何況從宗設伏擊希玨的那一戰看,他的實力已經大打折扣,高光祖固然武功高超,是個得力幫手,但我小心一些,身邊又有十幾個魔門弟子祕密護衛,想必還能應付下來。


  「你還是按原計劃立刻趕回應天,同時替我捎個口信給蔣小侯和幾個重要門派,告誡他們暗中加強警備,以防宗設搗亂。」


  帶著邱福等六個秦樓護院,我信步走在鎮江繁華的古津街上。


  素卿真是越來越能幹了,我的思緒飛到了離松江五十里的那座無名小島上,宗設的消息就是她傳給六娘的。雖然當初以倭制倭的主意是我和六娘琢磨出來的,可我倆都沒想到,素卿這麼快就有了成果。


  宗設心目中的頭號大敵是沈希儀——這是軍方極力豎立自己的抗倭英雄的後遺症,其次大概就是我了。沈希儀全家目前都在全大明防禦措施最嚴密的京城,他自己又執掌京衛,手下精兵數萬,而宗設手下沒有幾個人懂得漢話,沒有內應,想在京城刺殺他近乎天方夜譚。再說,沈希儀幾乎是個純粹的軍人,滑石灘和剿倭兩大戰役業已證明他有成為一代名將的潛力,在經歷了一番宦海沉浮後,為人處事又圓滑了許多,京中幾大勢力都在爭取他,沒有幾個人有必要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而我則恰恰相反。由於和桂萼、方獻夫關係親密,我腦門已經貼上了繼統派干將的標籤,於是成了繼嗣派的眼中釘;又由於和蔣遲配合默契,在朝中仍有一定實力的先皇后戚張家或許看我也很不順眼;更何況剿倭和掌控江湖又得罪了一大批人,甚至因為寶亭、無瑕這幫嬌妻美妾的緣故或許還惹惱了大票的情敵,咒我早死的大有人在。


  想對付我不外乎兩條路,直接攻擊我,或攻擊我的家人。宗設手下目前尚有近藤又兵衛及阪本初芽兩員得力干將和幾十名倭賊,進攻竹園也並非沒有可能,但從素卿傳來的消息看,宗設顯然十分忌憚在魯衛的經營下已經變得固若金湯的蘇州,而是把目標對準了經常在外奔波的我和即將召開的茶話會身上,目前很可能已經潛入了鎮江、常州一帶設伏。


  宗設武功驚人,但在寧波招寶鎮一戰中了唐門毒藥,內力大打折扣,而近藤和阪本想來也是如此,單這幾個人來暗算我,怕是宗設自己也沒有這個膽量。


  而他的武器輜重在無名島一戰中又損失殆盡,特別是賴以發家的倭統沒能留下一杆,家底又被我抄了個底兒朝天,無力補充,眼下手中只是些尋常弓箭而已,這些不善弓箭的倭賊想用遠端狙擊的方法至少需要動用二十人以上才有成功的希望,如此一來,則需要對我的行程有著十分詳盡的瞭解,否則,這些語言不通的倭賊在路上多出現幾回,勢必會引起當地官府的注意。


  因此,我斷定,宗設眼下的目標並不是我,而是那些欲參加茶話會卻落了單的中小門派。通過幾起血案來打擊我的聲譽,削弱朝廷對我的信任和支持,最終達到孤立我的目的,運氣好的話,或許借嘉靖之手就把我除掉了。


  以我自己為餌來吸引宗設,這是我得到六娘手書後立刻下定的決心。茶話會經不起太大的風浪,而我也想借機徹底剷除宗設這個禍害,故而我一面通知竹園諸女,說要在鎮江停留兩日以便會晤辛垂楊,讓她們勿要掛念,一面請求魯衛、南元子迅速北上與我匯合,一明一暗,打宗設一個措手不及,又安排蕭光等一干魔門弟子在鎮常一線搜索可疑目標,兩日後在城外官道匯合。


  就算宗設不上當,當他知道我就在他附近的時候,恐怕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要挺過了茶話會,我還巴不得他和別人拚個你死我活?兀?


  不過,出於對弓箭的恐懼,我還是留下了邱福他們。這幾個小夥子經過名師指點和一年多的艱苦訓練,實力已是大為可觀,兼之兵器銳利,又擅長合擊之術,即便對上十個八個倭寇也不見得吃虧,而我對秦樓的護院向來是恩威並濟,護衛起我來自然是十分盡心。


  「……那個烏將軍還真是黑哩,俺從來就沒看見過生得這麼黑的人,往那一站,像塊黑炭似的怪嚇人的……」


  「嘿嘿,有什麼好怕的!一副烏嘟嘟的模樣,倒像是俺的卵子……」


  「你卵子有那麼大嗎?想得倒美……」


  「俺是說俺的卵子黑……」


  「嫂子生得好看,邱哥自然不肯放過,用得勤了,哪有不黑的道理……」


  邱福幾人一邊警惕地四下張望,一邊小聲議論著我剛剛拜會的鎮江衛鎮撫烏德邦,這幾個小子在秦樓待久了,言語之間自然是葷腥不忌。


  烏德邦是沈希儀的老部下,沈希儀官復原職後,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替烏德邦謀得了這個職位,原本我是想借用他的力量來彈壓因為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對抗而引發的大規模江湖衝突,現在正好拿來對付宗設。


  「呵,我走這半年,秦樓變化不小啊!連邱福都成家了。」見街邊正好有家首飾店,我遂大步走了進去,對邱福道:「來,給你媳婦挑件首飾,就算是我的賀禮。」


  邱福還有點扭捏,我乾脆喚來老闆娘幫著挑選,隨後便和餘下四人嗑起了家常,才知道邱福娶了秦樓的姑娘,類似的情況在護院裡還有十多例。


  僅僅一年就要從良了,我心頭閃過一絲迷惑。除非有特殊情況,尋常風月場裡的姑娘總要做上個三年五載才能攢夠贖身銀子脫籍從良,一年脫籍,除了從良的物件是自己人,六娘不會為難她們,甚至極有可能連贖身銀子都打了折扣之外,姑娘在秦樓的收入肯定要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這和六娘說的情況相吻合,而這正是她的得意之處,秦樓的收入為蘇州風月之冠,秦樓姑娘的收入更是把別人遠遠拋在了身後,以致我曾笑她說,她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老鴇——一個稱職的老鴇可是要壓榨姑娘身上每一釐銀子的,而她的心腸實在是太軟太好了。


  可依我對風月場裡的姑娘的熟悉和了解,我清楚沒有幾個人能在還能賺取大把銀子的時候清醒地脫身而去。基於人天生的好逸惡勞的劣根性,在度過最初幾個月的羞澀之外,絕大多數姑娘都會習慣這種倚門賣笑的生活,畢竟這種生活賺錢實在太容易了,直到她們年老色衰無法通過自己的肉體獲得利益的時候,她們才肯罷手從良。


  能快速從風月泥潭中掙扎出來,除了個別天性貞節的女子之外,就是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所謂名了,事實上,她們的確可以不必通過出賣肉體而生存下去。


  但這樣的女子百中難求其一,而秦樓一年裡就有十多個姑娘從良嫁給了護院,顯然是另有原因,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們無法像剛進入秦樓那樣賺取那麼多的銀子了。


  秦樓新人成長之快,素質之佳冠絕江南,客都是喜新厭舊之徒,自然是交口稱讚,秦樓也因此大獲其利,可新人笑舊人哭,秦樓舊人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處在了一個少有人問津的尷尬境地,不得不另做打算。


  姑娘的最佳結局自然是遇到一個稱心如意的有情郎,但這樣的天賜姻緣可遇而不可求,嫁到有錢人家做小老婆則成了姑娘們最現實的想法,然而能得償心願的也是少數,還要求佛保佑遇到的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大婦。


  找個尋常人家嫁了也不是件容易事,且不說沒有幾個男人能忍受她們原來的身分,就算能忍受,小戶人家養不起大小姐,這些習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姑娘們能不能受得了苦還兩說。


  這大概就是邱福他們成了搶手貨的原因吧!秦樓的工錢給得十足,像邱福這樣的小頭目一年能賺近百兩銀子,比個尋常教書先生賺得還多,可以輕輕鬆鬆地養家餬口,而且由於耳聞目見的緣故,他們對女沒有那麼多的排斥心理,相反,這些姑娘的美貌和才學或許更能吸引他們——換一個清白人家,邱福就算奮鬥一輩子大概也娶不回一個這麼漂亮的媳婦。


  「……剩下的?剩下的大部分都回鄉下了,只是聽說沒有幾個過得如意的——鄉下哪是養人的地方啊!有些姑娘實在熬不住了,就跑回秦樓幫工,東家倒向來都是來一個收一個的。」


  「那有沒有人去別家的館子?」


  「開頭還有,可現在就幾乎沒有了,哪家館子能像咱秦樓那樣對待姑娘啊!」


  我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一個吸食女鮮血以自肥的老鴇卻被秦樓大多數姑娘視為活觀音,這就是六娘,我越來越覺得難以捉摸的六娘。


  雖然那份手書早在我掌中化成了碎片,可同心堂胭脂的淡淡香氣似乎依舊殘留在我的胸間。我輕輕合上雙眼,腦海中不期然浮起了六娘那張淡素的容顏,頰上的一抹嫣紅是那麼的驚心動魄,竟讓我心頭一陣亂跳,甚至同心堂胭脂特有的香氣也莫名其妙地清晰起來。


  門外傳來的恬然聲音讓我倏地收起異樣的心情,開眼望去,店門外,落日餘暉裡,一個身披皁色大氅的絕美女子正含笑望著我。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江山如此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