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搞掂了慕容世家,解雨也帶回了陳府的消息。


  「堂堂一個四品知府,被人呼來喝去的不說,竟然還把自己的小老婆拱手送給了別人,當官當到這份兒上,還不如死了算了!」解雨越說越來氣,就連看著我的目光都有些異樣。


  「別把當官的都想得那麼卑汙。」我沈聲道:「相公也是官,可誰要是敢打妳們姐妹的壞主意,就算是天王老子,相公也先殺了他再說!」


  「這才是人家的相公嘛…」解雨顏色頓霽:「那個李鉞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陳焯送上小妾,他就照收不誤,都五六十歲的人了,還貪戀女色,他又沒有相公的本錢,真是自尋死路!」


  「李鉞可不是個一般人物啊!」我沈吟道:「此人甚得首輔費宏的信賴,是費老兒在軍中的頭號心腹。桂萼和方師兄幾次三番提議老師陽明公為兵部尚書、提督團營及三邊總督,都被費老兒所阻,所倚仗的正是李鉞幾人。日前有傳言,說費老兒極力舉薦他接替金獻民出任兵部尚書,一旦得逞,讓他坐穩了兵部尚書的位子,老師復出幾乎無望。何況,慕容千秋有如此強硬的後臺,也不符合我的利益。」


  「相公莫非要據此彈劾他?」解雨眼睛一亮:「這等人渣,早該把他一擼到底了!」又有點遺憾道:「可惜,李鉞身邊有高手護衛,我也不敢太過接近,也弄不清陳焯的那個小妾叫什麼名字,否則,就是一大罪證。」


  「這等醜事,李鉞和陳焯豈能承認?再說了,皇上對風月之事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義父邵元節曾經告訴我,皇上私下和他議論朝中大臣的時候,對京官走馬章臺雖不贊同,但絕非反感,想從糜爛的私生活上打倒一個重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妳說他身邊有高手?勾結江湖人物,倒是犯了當官的大忌。」


  「可惜我們沒拿到證據啊!」


  「三人成虎嘛!」我微微一笑:「皇上罷免官員是從來不需要證據的,只有好惡而已。桂萼方師兄會很樂意看到李鉞倒臺,唐佐也不見得喜歡李鉞對他指手畫腳的,如果再能說動蔣遲,李鉞八成只能在床上發洩自己的精力了。」


  「說動蔣遲?」


  「或許我說不動他,不過還有徐公爺嘛!別忘了,我可是他女兒南平郡主懷孕的頭號功臣哪!」


  我很快就見到了南京守備魏國公徐輔。因為老師陽明公和蔣遲、沈希儀的緣故,老公爺對我相當客氣,表示要盡力支援我舉辦武林茶話會,不僅答應派出軍中精銳神機營,甚至還答應將茶話會的地點設在應天城外牛首山下的小校軍場內,算是給足了面子。


  不過,對李鉞,他的態度卻模稜兩可起來。我摸不透他心思,也不敢貿然行事,只把陳焯獻妾一事當作道聽塗說的笑話講過之後,其餘的就絕口不提。


  探望了前輩蘇耀,我又祕密拜訪南直隸原來的頭領線人瑞孚祥林家的家主林百川。林百川是個精明的人,知道自己富貴的根子在徐公爺身上,對於徐公爺的命令不敢不從,雖然老大不情願,可還是把線人網完整地交了出來。


  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便把解許兩女留在應天當幌子,我則連夜過江,在四更時分趕到了滁州琅琊山離別山莊。


  蕭別離見到風塵僕僕的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待我說明來意,他這才安下心來,一面叫妻子給我弄吃的,一面看起南直隸的線人名簿來。


  他剛看了半頁,就嘖嘖稱奇起來:「嚇,怪不得你這位子那麼多人眼紅!好傢伙,書辦、衙役、捕快、老闆、妓女,還真是什麼鳥人都有啊!…嗯?老韓--」他突然怒目圓睜,朝書房外高喊了一聲。


  韓元濟應聲而入,就聽蕭別離沈聲道:「老韓,你帶兩個弟兄,趕快把張起孟這小子給我抓了,奶奶的,敢和老子玩陰的,看老子不玩死這王八蛋!」


  見韓元濟出了書房,他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好在動兒你的身份只有加入神教的幾個人才知曉,其餘的就只知道你是我女婿罷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你姓字名誰,不然,真要出大亂子了!」又嘆了口氣:「那張起孟看著老實巴交的,沒想到竟是朝廷的奸細!」


  「岳父您不必多慮,這種情況又不是離別山莊一家,少林武當莫不如此,就連春水劍派當初只有十幾個人,竟然也被滲透了。」我寬慰他道:「眼下迫切的是,岳父手中有沒有得力的人選來接替林百川的頭領線人之職?別看我這位子只能兩三年,可它照樣能給魔門帶來莫大的機遇,也算我為魔門和日宗盡點力。」


  「這話我愛聽。」蕭別離頓時眉開眼笑,沈吟了一下,道:「我的三徒弟也就是老韓的兒子韓真練武不是塊好材料,但為人機警,在江湖上又沒怎麼露過面,該是山莊裡最合適的人選了。」


  我問了韓真的年齡,聽他只有二十一歲,便有些猶豫,可等見到本人,和他閒談了半個多時辰,心中疑慮已是盡去。


  等他離開,我就表達了贊同的意見,讓老岳父儘快安排韓真離開山莊,而我則負責給他提供假身份,讓他的經歷看起來與山莊無關。想想蔣遲月中就要離開京城前來江南,給我留下的時間委實不多了。


  「至於武林茶話會,動兒你放心吧!今兒白天慕容快馬送來了書信,表明他的態度,請我和他保持步調一致,我已經給他回信了,明兒我倆就同時放出風去,支援你續辦茶話會。」說著,他饒有興趣地望著我道:「你小子和唐門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何它這次不惜和武當翻臉,早早就跳出來支援你哪?」


  「唐門偏安一隅,是十大的名頭讓它在中原保持著一定的影響力,既然是既得利益者,當然要支援我了。再說,我和唐三藏還是朋友嘛!」


  「是嗎?怎麼有傳言說,唐五經犯了你的忌諱,你因此要對付唐門?」


  「是胡大海傳出來的消息吧!」我微微一笑,把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


  蕭別離不由撫掌哈哈大笑起來:「今兒我總算服了你師傅了,他看人的本事甚至比他的武功還可怕。唐門這麼早就表明態度,大概也是受傳言影響,怕你真的動手壓制他們吧!」


  「怎麼會!」我笑著搖搖頭:「江南江北就夠我撓頭的了,哪兒還有精力去對付唐門?唐天文精明的很,豈會不知?他是知道早晚要得罪武當,莫不如先賣個好給我。再說了,武當也不是鐵板一塊,清風的位子也不見得就那麼牢固,一旦有變,沒準兒壞事還變成好事了哪!」


  「動兒,莫非你聽到了什麼風聲不成?」


  「白瀾的情報網已經證實,武當『松竹梅』三人並不和睦,不然,清風也沒必要急著把自己的弟子宮難推上俗家長老的寶座,畢竟三票對兩票可比兩票對兩票既中看又好聽得多了。但大德殿長老妙可、真武殿長老清雲背後依舊有著相當強大的實力,何況,清雨也未必就一定聽清風的指揮。」


  其實,從百花幫的林筠被清雨門下最出色的弟子玄苦盜去紅丸一事上,我已經嗅到一絲火藥味來。


  從正面理解,可以說清風極其重視清雨師徒,故而不惜將培養多年的林筠拱手相送,然而換個角度來看,未嘗不是說明清風對自己的師弟並不放心。


  當然,其中的內幕究竟如何,還要等六娘的詳細情報出來之後,才能知曉。


  「哦?」蕭別離頗感意外地道:「武當竟然把這消息捂得嚴嚴實實的,江湖上沒聽到過半點風聲。倘若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武當倒不是無懈可擊了。」


  「是啊!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我順口接了一句,心中卻驀地想起了隱湖,這個曾被我認為是江湖上最團結的門派都出現了內亂,遑論武當了。


  想起隱湖,魏柔的倩影不期然地就從心底升起。自從京城一別,已有二十餘天,我行蹤飄忽不定,她自然無法傳遞消息給我,而江湖上也沒聽說她的行蹤,我不知道她和她師傅鹿靈犀是否已經取得諒解,一絲焦慮讓甜蜜與相思都有點變了味道。


  「動兒,你下一站該是大江盟了吧!雖然齊放和清風是親家,想來他也不會支援武當的提議。」


  「當初我也是這麼想的,可現在看來卻不盡然。清風又不是毛頭小夥子,他沒有點把握,孤家寡人一人,怎麼肯貿然得罪我?」


  「對啊!」我這麼一說,蕭別離頓時醒悟過來:「眼下各大門派巴結你還來不及哪,他怎麼就肯得罪你?」


  「這都是皇上崇道惹的禍。」我有些無奈地道,把我的分析講述了一遍,末了道:「清風的如意算盤打得劈啪響,這麼個厲害人物,我還真不敢小窺他!」


  「十大門派中,岳父您的離別山莊、少林、唐門和慕容世家都是支援我的,加上春水劍派,佔了十大的一半。而恆山派肯定是以武當馬首是瞻了,可餘下的隱湖、大江盟和鐵劍門,我現在倒有點拿不準了。」


  「隱湖向來以維護江湖穩定為己任,照理應該支援朝廷派出的江湖執法者。但它和魔門是死對頭,主事的辛垂楊看我又很不順眼,萬一顧忌我魔門弟子的身份會給隱湖帶來滅頂之災,它很可能投入武當那一邊去,然後製造種種機遇,讓蔣遲提前接替我的位子。」


  「而鐵劍門內幕重重,如果它的幕後主使真是丁聰的話,事情就不那麼樂觀了,我一手壞了丁聰的財路,他可是恨我入骨啊!」


  「至於大江盟,齊放畢竟和清風有著姻親關係,親家的面子要不要給呢?何況,我和大江盟還有許多難解的心結。」


  齊小天和我、我和李思都有一段情仇,殺子之仇、奪妻之恨,這本就是男人心頭的兩大禁忌。


  「不過,齊放是個聰明人,他八成會默不作聲、裝聾作啞,甚至很可能找藉口離開杭州以躲避是非。當然,如果隱湖和鐵劍門都齊聲反對續辦茶話會的話,沒準兒就會出現最壞的結果--大江盟跟武當站進同一條戰壕裡去了。」


  擔憂果然變成了現實。就在我馬不停蹄地趕回應天,又從應天趕往鎮江的途中,我聽到了大江盟和鐵劍門支援武當的消息。


  「相公,我們回房歇歇吧!」


  雖然易了容,可在解雨臉上卻依舊能看出深深的關切--奔波數百里一夜未眠的我聽到這樣的消息,臉色想必難看的很。


  鐵劍門的選擇尚在我的意料之中,可大江盟的舉動就像武當一樣,實在是讓我既吃驚又沮喪。


  隔壁的那幾個江湖漢子卻根本不知,他們談論的主角此刻與他們就僅僅隔著一道木板牆壁,依舊喋喋不休,爭論不已。


  解雨臉上陰晴不定,幾次起身想去阻止隔壁的談論,卻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下來。


  「…舉不舉辦茶話會,對那些老十大們來說,自然無關緊要了,甚至不辦了才合他們的心思哪!」一個漢子沒好氣地道:「就像鐵劍門、恆山派,它們就可以永遠吹下去,說自己是最後一屆茶話會的十大之一云云,可我們這些從沒上過榜的門派,豈不是永遠都失去了機會?!」


  聽聲音有點耳熟,正回憶這人究竟是誰,隔壁另一人喊了他一聲「姚兄」,我這才想起來,他就是奇門門主趙清揚的大弟子姚鼐之。


  心中暗自詫異起來,他頗受同盟會重用,眼下應該在杭州訓練同盟會的弟子才對,怎麼會跑到龍潭鎮來了?這龍潭鎮自從同盟會在應天鎮江一戰失利後,就幾乎成了同盟會的禁地了。


  再說,他師傅可是同盟會七長老之一,他這般肆無忌憚地批評起同盟會的方針政策,未免太放肆了吧?


  「聽說閩東道上的後起之秀『和風細雨』楊千里加盟貴派了,可是真的?」


  姚鼐之說正是,他旁邊一人細聲細氣地道:「兄弟正是楊千里。」


  就聽椅子一陣稀里轟隆地亂響,眾人紛紛起身道:「久仰,久仰!」言辭甚是恭敬。


  「名人錄第八十四位的那個楊千里?」解雨眼珠一轉,伏在我耳邊小聲道。


  我點點頭,心情愈壞,楊千里加盟奇門這等重要的消息,已經路人皆知了,而我這個江湖總管卻毫不知情,看來白瀾在浙江佈下的線人網在王仁被撤換後,並沒有按照我的命令暫時將消息彙總到應天林家,他們不是集體反水,就是整個系統已經陷入癱瘓了。


  「怪不得姚兄一肚子不滿哪!」隔壁一人笑道:「春水劍派鐵定退出,這是禿瓢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事情,空出的那個十大名額,趙門主加楊兄加姚兄,奇門可以說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了,和皖北譚家都有的一拼了。」


  「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姚鼐之長嘆一聲道:「齊三爺此言一出,迴旋的餘地已經很小很小了。」


  說話間,就聽隔壁門「光當」一聲被推開。


  「老姚--」來人還沒進屋就叫嚷起來:「你猜得可真準,我們賭贏了!老齊,拿五兩銀子來--隱湖辛仙子昨天在鎮江發表聲明,支援武當的提議,不再續辦茶話會了!」


  話音未落,隔壁就響起了兩種含義截然相反的感嘆聲。


  隱湖,你終於也倒向我的對立面去了!


  我衝解許兩女苦笑一聲,可心中卻似響起了一聲驚雷,不僅將我的沮喪和倦意一掃而空,就連人都彷彿又回到了師傅病榻前接受征服隱湖任務的那一刻。


  因為魏柔于歸而懈怠了的鬥志,再度昂揚起來,阿柔已經算不得是隱湖的弟子了,我還有師傅的重任在肩!


  推開窗戶,繁華的龍潭鎮盡收眼底,向北望去,暮色裡,一條大江浩蕩向東,幾行歸雁振翅南飛,我心胸頓時為之一闊。


  來吧!該來的都跳出來吧!讓老子好好和你們鬥上一鬥!


  「相公…」解雨嬌柔的身軀貼上了我的後背,卻不知該怎麼勸我,只是一雙藕臂死死摟住我的虎腰,半晌才小聲道:「也不知道魏姐姐在哪兒,她要是能出面說句話就好了。」話語中竟隱約有些怨氣。


  「別替妳相公擔心,這些牛鬼蛇神成不了什麼氣候!」我轉過身來,輕撫著少女的秀髮:「再說,妳魏姐姐也是一身的煩心事。」


  一邊是師門和一個半師傅,另一邊是自己心愛的丈夫,阿柔若是知道辛垂楊的聲明,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而我心底也湧起一絲悔意,自己怎麼就把局勢估計的那麼樂觀?早知如此,死活我也不會放她離開京城了。


  突聽隔壁傳來姚鼐之苦中作樂的歌聲:「霜風漸緊寒侵被,聽孤雁聲嘹唳,一聲聲送一聲悲,雲淡碧天如水…」伴著竹筷敲擊瓷碗的叮噹聲,那歌聲聽著無奈而又淒涼。


  我心中忽地一動,眼前似乎見到了一絲光明。


  大江盟固然可以拒絕十大的誘惑,可同盟會的其他門派卻對十大的名頭眼熱得很,其中大有連縱的餘地,你大江盟不給我面子,那就別怪我拆你同盟會的臺。


  略一思索,我輕咳一聲,朗聲道:「隔壁是奇門的姚鼐之姚兄嗎?可否過來一敘?」


  隔壁歌聲戛然而止,安靜了片刻,就有人不滿道:「是誰這麼不開眼,竟敢勞動老姚的大駕過去一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個則乾脆高聲道:「隔壁的仁兄,想見老姚的話,你自己過來,老姚可沒閒工夫陪你去。」


  也對!我心中暗笑了一聲,自己當了一年官,竟不知不覺地染上了官場的惡習。


  示意解許兩女在屋裡等我,我便朝隔壁走去。


  敲了兩下門,我推門而入。


  圍坐在一起的十來個漢子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一見是我,幾個人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驚叫道:「王、王大人?!」


  還是姚鼐之最是機靈,連忙搶前兩步,就要跪拜下去,卻被我生生攔住:「姚兄不必多禮,我王動見官是官,見了江湖朋友,可就是江湖人了。」


  聽我報出姓名,幾個原本因為不認得我,還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的漢子都馬上站了起來。


  姚鼐之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動少認得小人?」


  「沒有大人,哪來的什麼小人?」我邊說邊把著姚鼐之的胳膊向眾人走去。


  一個漢子連忙在姚鼐之的座位旁加了把椅子,我順勢坐了下來,笑道:「姚兄乃是奇門的大弟子,精通奇門陣法,我豈能不知?」又衝幾個熟面孔笑道:「於尚志、戚二東、武凱,你們怎麼都跑到這龍潭鎮來了?」


  那幾個被我點了名字的漢子,並不知道我是因為當初化身王謖投身大江盟和他們朝夕相處的一段時間才認得他們,頓時受寵若驚,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


  我才弄明白,原來慕容世家早在和我會面的十天前就宣佈,考慮到龍潭鎮很有可能成為今屆茶話會的主辦地,年前對江湖人開放應天鎮江一線,甚至保證同盟會弟子往來的安全。


  而同盟會順水推舟,也藉口年關將近,宣佈盟內各門派放假兩月,暗地裡卻派出若干小組到龍潭、高資等鎮,查探地形,姚鼐之就是其中一組的負責人,雖然他只說自己是和大家一起來遊玩的,可在小小的龍潭鎮上已經停留了三日,足以讓我猜到同盟會的用意了。


  慕容千秋和我會面的時候卻絕口不提此事,他想必知道,這消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遠比自我表白更有力。


  「今屆的茶話會不在龍潭鎮了,而是在牛首山下,那裡離應天城很近,諸位甚至可以住在城裡。不過,龍潭鎮和牛首山兩地的氣候條件相差無幾,在這兒做適應性訓練也很合適。」


  我假意曲解了姚鼐之他們待在龍潭鎮的目的,環視著眾人笑道:「聽說去年就有很多人不適應這裡的氣候,抱怨沒能發揮出自己的真實水準哪!」


  「今年的茶話會還辦嗎?」眾人紛紛問道。


  「怎麼不辦?!」我胸有成竹地道,如雷似電的目光掃過眾人,眾人都不自覺地點頭稱是,就連眾人中唯一一個名人榜上的高手楊千里,也同樣無法抵擋我強大的氣勢,微微點了點頭。


  「我知道,前幾日武當清雨真人說,茶話會沒有續辦的必要了,大江盟和鐵劍門也有類似的看法,讓大家心生疑問。老實說,我很理解清雨真人,自從第一屆茶話會排下十大,武當位居第三之後,直到去年的第十二屆,中間竟然沒有受到過任何挑戰,完全是當了十二年的擺設,換做我也厭煩了。」


  我心中雖然恨透了清風,可公開場合,還得給他留下足夠的臺階,讓他覺得改口並不會太過損害武當和他的威望,畢竟茶話會缺了這幾大門派也就談不上真正的茶話會了。


  眾人聞言,姚鼐之等幾個心思靈動的都不置可否,其餘人則隨聲附和。


  「而且,大家都知道,茶話會除了有十大的榮光外,更重要的是,通過各門各派的切磋交流,大家能夠取長補短,在武學上更上一層樓,這才是茶話會的根本所在。然而,武當顯然沒能從中受益,隱湖、大江盟亦是如此,自然對茶話會興趣缺缺了。」


  我當然心知肚明,茶話會雖有切磋交流武學的功能,但這絕非白瀾的本意,江湖看中的也正是那十大的名頭,但我巧妙地給茶話會披上了一件美麗的外衣後,聰明如姚鼐之之流已經開始沈思我說的話了。


  「敝帚自珍和故步自封,這樣的門派,遲早會被江湖所淘汰。曾經名噪一時的華山派、峨嵋派而今安在?他們都是前車之鑑啊!反之,兼收幷蓄、海納百川,才會永遠屹立在江湖之巔。譬如少林,本無七十二宗絕技,達摩老祖東渡時只不過帶來西域絕技十三項,是幾百年來寺中歷代高僧潛心鑽研,融百家之長,終成絕技七十二。就是現在,每隔十年二十年的,寺中就會出現一項新的武技,將七十二絕技中的某一項取代。」


  「武當也不例外,三豐真人當年只創下了武當內功心法、真武劍法和太極拳三大神功,至於名震江湖的兩儀劍法、鷹蛇十二變、梯雲縱身法甚至武當至高無上的絕學『老子一氣化三清』都是後人的心血。沒有前輩們的努力,少林武當決不會有今天的地位;而不思進取,他們同樣會被其他門派所取代。」


  末了,我正色道:「從今屆的茶話會開始,我會讓參加茶話會的每一位江湖朋友--包括武當乃至隱湖少林--都覺得他們此行不虛!」


  聞聽這等豪言壯語,眾人都遽然動容,卻沒有人敢懷疑我言辭的真偽。我去年的一系列表現已經證明,我不僅在武技上無愧十大高手的稱號,而且在武學理論上也有著相當的造詣,這讓我許下的諾言有了堅實的基礎。


  「聽動少的意思,莫非是要更改茶話會順位戰、候補戰和奪位戰這三戰的規矩?」姚鼐之沈吟道。


  「窮則思變,不過不會大變,畢竟三戰的規則經過十幾年的修改和檢驗,已經相當完善了。」我不想剛一接替白瀾就全盤否定他的功績,但怎麼把茶話會辦得更吸引人,我和岳父蕭別離卻是商議了很長時間:「若說有什麼變化的話,一是五位出戰的選手中,必須有一人是派中的年輕弟子,男不得超過三十歲、女不得超過二十歲,而且他可以任選三四臺的位置而不受自身真實實力的約束。之所以做如此改變,是因為在我看來,培養不出或吸引不到年輕弟子的門派是沒有未來的。」


  姚鼐之聞言,眼中頓時異彩連連。我說的這一條几乎就是為奇門量身定做的,試問江湖有幾個門派擁有像楊千里這樣三十歲以下就位列名人錄的年輕高手呢?


  有了這一條,如果排兵佈陣得當的話,甚至對上鐵劍門,奇門都有打平的可能,躋身十大自然希望大增。


  而像七星門、八極門這樣年輕弟子居多的門派,也佔到了相當的便宜,至於十大中受此影響最重的,自然非年輕弟子匱乏的鐵劍門莫屬了。


  「二是在順位戰和奪位戰中,可以越一級挑戰,也就是說,現在排名第三的武當可以直接挑戰隱湖的榜首地位,而去年候補戰的頭名百花幫也可以直接挑戰當時臨時排下的十大第九名漕幫,以逸待勞不再是老十大的特權,當然,挑戰者也只有一次越級的機會。」


  「哇,太好了!」武凱興奮地道:「這麼一來,在茶話會上就可以看到更多的江湖高人啦!」


  旁邊一人問為什麼,武凱笑道:「你們想想看,原本十大的前幾名,哪次不都只來個把人充數?現在誰還敢再吊兒郎當的?一個不留神,沒準兒就跌出十大,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可原來的順位戰、奪位戰怎麼大家都缺席了呢?」


  「這當然是有歷史原因的。」我接過話頭:「比如以往慕容世家排名第六,第五是唐門,兩家有著相當深厚的合作關係,自然不願意在茶話會上非分出個勝負高低來;而去年慕容和大江盟倒是位次相鄰,又是生死冤家,可雙方誰也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實力,只好各守各的本分;至於大江盟的第四位,更是讓隱湖、少林和武當穩坐釣魚臺。現在,只要慕容願意,他就可以直接挑戰武當,一旦它得勝的話,試問大江盟還能坐得住嗎?這樣,江湖高手的直接對決應該比以往多不少吧!」


  「動少,其實要看高手的對決,莫不如名人錄也來打擂臺。」姚鼐之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我。


  「急不得,飯總要一口一口吃。」我心中微微一動,早知道姚鼐之精通陣法,沒想到他揣摩起人心來,也是一個高手,名人錄的編制早晚要走上類似十大門派的道路,這是我已經想到的事情,不過那該是蔣遲的任務了:「光一個茶話會,方方面面需要打點的銀子就要五千兩,若是再加上個規模幾倍於茲的名人錄爭霸賽,幾次下來,我就該去要飯了。」


  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我接著道:「即便看不到期望中的高手對決,我王動也不會讓大家空手而歸。去年空聞大師、清風真人和辛仙子的現場點評大家還記憶猶新吧!雖然點評的都是大家司空見慣的招式,可平凡中見真功,連我都受益匪淺。今年空聞大師已經應允,點評將更加細緻,而清風真人如果缺席今屆茶話會的話,那我就代他講講,鷹蛇十二變的前八變,究竟能演化出怎樣的後四變來。」


  眾人越發興奮,好幾個抓耳撓腮的恨不得現在就學到王氏鷹蛇十二變的後四變。


  正唧唧喳喳議論不休之時,門突然又被人「光當」一聲推開,一個滿臉匪夷所思的壯碩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


  他根本沒看出屋子多了一位客人,進門就大聲嚷道:「奶奶的,真***邪門了,魏仙子竟然在蘇州說…說…說隱湖支援王動那淫賊續辦武林茶話會!」


  屋子裡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我身上。而我胸口卻猛的一熱,甚至眼角都微微溼潤起來。


  「阿柔,在妳相公有難的時候,妳終於挺身而出了!」


  內心深處,那個略有些虛幻的陸昕霎時間蛻變成了實實在在的魏柔,而曾經盤踞在我腦海中的一絲不安也眨眼間煙消雲散了!


  「喂喂喂,你們這都是怎麼了?難道都被嚇傻了不成?」門口那漢子不解地問道。


  「不是大家嚇傻了,而是因為我,就是你說的…淫賊王動。」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江山如此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