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我迫不及特地趕回凝翠閣,裡面已是劍拔弩張。


  「李佟,我對你的評價可是一落千丈哦!」


  我還沒進屋,寧馨就滿臉怒氣地衝了出來,指著我道:「你不是說過家裡妻妾成群嗎?那母夜叉還沒過門,自然不是你的元配正房,對吧?可她怎麼比我娘、我大嫂還厲害!人長得醜點也就罷了,那河東母獅子的脾氣你竟然能忍受得住?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呀!」


  她纖纖玉指堪堪抵在我的眉心,哂道:「虧你還是個淫賊,都不知道你那雙賊眼長哪兒去了?!」


  「我是不是男人,你一試不就知道了嗎?」我貼著她耳朵調笑道。


  看她的模樣,想來是被魏柔氣得夠嗆,可魏柔性格謙和內斂,就算她眼下心緒極不穩定,也不會不講道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討厭,仔細我拔了你的舌頭…」


  寧馨滿腔怒火頓時化作烏有,只是那嗲聲嗲氣的嬌嗔像是向裡屋的魏柔示威一般。


  隨即她一本正經地道:「我是這裡的主人,我有權安排這裡的一切,她,只能和小紅她們睡在外屋,我和你睡裡屋!」


  「丫頭你瘋了!」我嚇了一跳,心裡卻恍然大悟,兩女大慨就是為了這個爭執起來的吧!


  可寧馨雖然一整天都和我形影不離已漸有親近之意,不過一下子就變得如此親暱,就算我自詡風流,也覺得大為可疑。


  「是被嫉妒燒昏了頭?還是覺得輸給陸昕沒有面子?」我心中暗忖,一面緊盯著她的眼睛,一面試探道:「傳出去,我不是被王爺打死,就是被侯爺掐死!你呀,還是回你嫂子的聽雨齋吧!」


  「當初你怎麼沒怕被我哥打死!」寧馨稚氣的臉是湧出幾分妒意,上前狠狠掐了我一把:「媳婦來了,就有賊心沒賊膽了,膽小鬼!」


  轉頭對外屋的幾個小丫鬟道:「你們誰敢嚼舌頭根子,我就砸斷她的脊樑骨,讓她一輩子當個廢物去!」嚇得丫鬟們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寧馨,別瞎胡鬧。」我有點不高興了,一甩手,往裡屋走去,卻沒看見身後的寧馨臉色變了數變,已是泫然欲泣。


  甫一進屋,淚眼婆娑的魏柔已飛快地投進我的懷裡,泣道:「師兄,你都聽到了吧,她…她不讓我和你在一起。」


  「傻丫頭!」摟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我滿心愛憐:「她既不是我娘,也不是寶亭,你怕什麼?退一萬步,就算是我娘、寶亭,不還有我嗎?這世上,再沒有人能把你我分開了,絕對沒有!」我斬釘截鐵地道:「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兒,我怎麼捨得讓你離開我!」


  「三哥,那你就捨得我嗎?」跟在身後的寧馨突然顫聲道。


  回頭望去,她宛若孩童的臉上竟浮起一層極不相稱的幽怨,一雙鳳眼痴痴地望著我,目光裡似蘊藏著無窮的情意。


  背子最上的一個扣襻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露出淡黃的抹胸和一小片雪膩的凸起,那深深的乳溝就連在孕中的無瑕身上都未曾見過,見我目光掃過她酥胸,她更是挺起了胸膛,饒是我心堅如鐵,也不由「怦」地跳了一下。


  魏柔馬上察覺出來,側臉偷看寧馨,臉上頓有妒意,我腰間立刻傳來一陣剌痛,耳邊就聽魏柔低聲罵道:「小狐狸精、小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這是魏柔嗎?我一下子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哈哈笑了起來,原來就算是仙子,一旦謫落人間,也和人間的平凡少女一樣,充滿了七情六慾喜怒哀樂呀!


  捧起她的臉,輕輕吻在了她的眉心,動情道:「阿柔,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是多麼可愛,真真愛煞我了!說起來天宮高處不勝寒,怎比得上人間鴛鴦成雙交頸眠!」


  心下一沉吟,且不管寧馨打的什麼主意,既然送上門來,那我還客氣什麼!腦筋一轉,回頭衝寧馨意氣風發地道:「寧馨,你也一樣喔!三哥是捨不得你,可你若真想留下,過來叫陸昕一聲姐姐。」


  「憑什麼?!」


  沒想到兩女竟然都不買帳,異口同聲地反駁道,只是寧馨暴跳起來,像是隻踩了尾巴的貓,而魏柔則是幽怨的一聲輕嗔。


  「就她這副模樣,給我當…當…我還不要呢,管她叫姐姐,沒門兒!」大慨在寧馨的眼中,這個陸昕一無是處,輸給她,簡直是丟盡了顏面,就算寧馨並不知道她對我究竟是個什麼心思,可這面子卻不能不爭,只是對上我嚴厲的目光,她才不得不把「丫鬟」兩字嚥進了肚裡。


  「人家的妹子還少嗎?玲瓏妹妹、雨妹妹,還有人家不知道的什麼妹妹…」


  「她們都是你姐姐,比你早過門的嘛!話說回來,你叫寧馨妹妹的機會恐怕也不多了。」


  「?」


  「她是郡主,能嫁給別人做妾嗎?而我又萬不能負了你和寶亭她們,我和她,怕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那你還…」魏柔神色緩和了許多,眼裡卻流露出一絲迷惑。


  「李佟,我真看錯了你!」寧馨看我和魏柔嘀嘀咕咕,忍不住衝過來,伸手就去拽魏柔,卻被我一把握住了她的皓腕。


  「我這不是幫你說好話嗎?你不願意叫她姐姐,她還不願意認你這個妹妹呢!」


  「她?!」寧馨氣極而笑,惡毒的話語剛想出口,卻被我的話堵了回去:「阿柔,你就別藏著掖著了,寧馨她心高氣傲,沒有真本事,她一輩子不會認你這個姐姐。」


  魏柔嗔了我一眼,略一沉吟,手便搭在了我腰間一文字的刀把上,「滄啷」一聲猶在耳邊,她已如一縷青煙飄向梳妝檯前,眨眼間一文字凜冽的刀光就上下交錯了四次,鏡前竟似湧起了一團青白霧氣。


  沒等寧馨叫出聲來,又是「滄啷」一聲,刀已入鞘,人也重回我的懷抱。


  魏柔一連串的動作如鶯起燕落,迅捷而優美,寧馨看得目瞪口呆,轉眼見梳妝檯上毫無異樣,更是又驚又疑,聽我說出「蠟燭」兩字,她飛快地跑過去,手方觸到那根粗若兒臂的龍鳳蠟燭,就聽劈啪幾聲,八根燭條四下倒去,只剩下四四方方比筷子還細的燭芯孤零零的挺立燃燒。


  「別驚訝了,這只是雕蟲小技而已,阿柔胸懷錦繡,認了這個姐姐,多得是好處。」我衝臉色陰晴不定的寧馨笑道。


  寧馨聞言卻一下子漲紅了臉,酥胸劇烈地起伏,突然揮手將蠟燭掃落在地,狠狠踩了幾腳,氣哼哼地瞪著我道:「武功好就了下起嗎?我師傅比她武功還高哪,我一樣…」


  她欲言又止,目光狠狠剜了魏柔一眼,然後摔門而出,邊走邊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話來:「裡屋留給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好了,不過,李佟你敢欺負我,我…我跟你沒完!」


  出門又吩咐丫鬟:「去聽雨齋把我的行頭搬來,我倒要看看這個淫賊今晚上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魏柔默然不語,半晌突然小聲道:「師兄,你去看看她吧!」


  我一皺眉:「這丫頭就這脾氣,過一晚上,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心中卻暗自奇怪,方才還鬥得不可開交,怎麼突然關心起情敵來了。


  「別的事情或許如此,可眼下卻大不一樣,寧馨對師兄你大有情意,我不會看走眼的,你去吧,我…我認這個妹妹就是了。」


  「那好,你等我。」


  見我從裡屋出來,寧馨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喜色,卻把身子一轉,只留了個後背給我。


  可聽我沒上前安撫她,卻把丫鬟招呼回來,她立刻轉回身來,怒道:「小紅是我的丫鬟,你憑什麼使喚她?!」


  「聽雨齋和這中間隔了那麼遠,折騰兩趟,明兒你留宿凝翠閣的事兒就會傳遍全府…」


  沒等我把話說完,寧馨已然冷笑道:「怎麼,你怕了?」


  「我怕?我一淫賊有什麼好怕的!要說怕,也是怕你白擔個虛名!」我不滿道:「你若是不怕闔府上下都看咱倆笑話的話,我還有更絕的——明早讓小紅把王爺侯爺都請來,告訴他們,今晚上咱們已經把事兒辦了,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反正『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誰跟你辦什麼事兒呀?!」寧馨臉上的怒意一半換成了羞意:「想做那下流事情,裡屋不是現成的人嗎?她可是眼巴巴地盼著哪!」說到後來,又是醋意橫生。


  「這麼說,咱倆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我自作多情了?」我惋惜道:「還以為你和陸昕能做一對好姐妹呢!」


  「想得倒美!」寧馨輕啐一口,臉上怒色漸退,卻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蘭膏光裡,陷入沉思的她安然恬靜。那對修長的大腿緊緊合攏,一雙蓮足也藏進了裙內,雙手交織優雅地搭在膝上,胸前衣襟雖然半解,卻因為她雍容華貴的氣勢而少了淫靡的氣息,倒是她那稚氣未脫的臉上透著的些許煩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


  靜靜沉思了好一會兒,她的臉色突然快速變化起來,忽而溫柔一笑、忽而焦躁不安、忽而自傷自憐,顯然各種念頭在她內心爭執不下,待到臉上閃過一絲憧憬,她突然正容道:「三哥,你若真是襄王有意,那與她做姐妹也好,不過,我要做姐姐。」


  果然。


  我心下明白,寧馨是想借此來試探我的心思,看她是否能夠獲得正妻的身份,我立刻出言打消她這個念頭。


  「寧馨,聽你這麼說,我心裡著實高興,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時』若是認識你在先,陸昕就算比你年長,也要管你叫姐姐,而今,只好委屈你做妹妹了。」


  「不!」寧馨神色一黯,卻倔強地道:「我貴為郡主,豈能居於布衣荊釵之下?!」頓了一下,螓首一垂,語氣舒緩下來,像是在自言自語:「三哥,我長這麼大,心裡從來沒像現在這麼亂過,總覺得有件極寶貝的東西,我應該拚命把它抓在手心裡不放,否則,我可能一輩子都不快樂。可我卻不知道怎麼去抓住它,力氣大了,它就要碎了,力氣小了,它就要飛了。三哥,你教教我吧…」說著說著,晶瑩的淚珠竟然落了下來,滴答滴答打在地板上,在寧靜的夜晚裡聽起來是那麼的淒涼。


  我心裡暗歎一聲,我要真是你的三哥,那該多好呀!不過,衝你這一番心意,我就試試看,你和我究竟有多大緣分?


  「寧馨,我和你相識不過四天,其中兩天我還昏迷不醒…」


  「我娘說過,有人認識了一輩子,卻像是初次見面;有人初次見面,卻像是相知了一輩子…」


  「我懂了。寧馨,我明白,當你享受著郡主威榮的同時,你身上已經揹負上無數的責任和期望。皇族的威望不容踐踏、代王府的名聲不容損毀,單單這兩樣,就註定了你寧馨要做而且必須要做一個姐姐。可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又不是什麼幾房獨子,能讓你兩頭並大…」


  「是這樣啊…」寧馨神色愈發黯然,有氣無力地道。


  「不過,若是你肯委屈一下自己,或者耐得住寂寞,那麼還有一丁點的希望,你可以換一個方式做你喜歡的角色,只要你願意,會有無數的美女管你叫姐姐,而你的親戚朋友也一樣會以你為榮…」那辦法在我心中醞釀了半天,雖然很不成熟,可眼下看來,卻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真的?!」


  就像從懸崖邊上被拽了回來,寧馨臉上頓時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縱體入懷,喜道:「三哥,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有了我親口許下的大婦之位,什麼是委屈,什麼算寂寞,此時大概早拋到爪哇國去了:「只是,別告訴我那一切都只是希望,你那麼大的本事,它一定會變成現實的!」


  「那就要看咱倆的緣分了。」看到寧馨如此激動,我心中驀地升起一些愧疚,言辭頓時誠懇起來:「寧馨兒,這條路艱難險阻,就算老天爺對我極其眷顧,我都不知道這希望究竟有多大,不過,我會竭盡全力去爭取。寧馨,別問那結局究竟是什麼,你若是願意守候一個希望,就把一切都交給我吧!而現在,該去叫陸昕一聲『姐姐』去了!」


  雖然兩女彆彆扭扭地叫了一聲姐姐妹妹,可這畢竟是個良好的開端,而寧馨一旦拋開郡主脾氣,倒是一個相當可愛的少女,對未來滿心憧憬的她看起來比心事重重的魏柔更顯得慇勤。


  吩咐小紅她們幫兩女梳洗,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丫鬟們自然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意,對我的命令竟然不敢稍違,想來寧馨御下極嚴。


  兩女雖有些拘謹,可聽我在外屋率先跳進了浴桶,就任由丫鬟們服侍盥洗,等我穿著妥當又等了半天,才見丫鬟們捧著木盆巾櫛魚貫而出。


  裡屋沒了光亮,只有月華如水。只披了一件紗衣的寧馨坐在梳妝檯前,藉著月色,正給一旁的魏柔講解著同心堂那些胭脂水粉的好處,雖然魏柔看起來似乎心不在焉,可眼神卻相當輕柔,想來兩女方才一番袒裎相見拉進了不少距離。


  聽我進來,寧馨驀地打開桌上的一隻錦盒,剎那間萬道柔和光芒照得鏡前青濛濛的發亮,映出兩道嬌美身影,原來裡面竟是一粒鴿卵大小的夜明珠。


  魏柔驚呼一聲,雙臂下意識地抱攏在胸前,惹得寧馨咯咯笑了起來,道:「這麼寬大的衣服,他能看到什麼?虧姐姐還說已經是他的人了哪!」


  魏柔倏地一收雙臂,欲言又止,她比寧馨矮了一個頭,穿著寧馨的衣服,自然顯不出完美無瑕的曼妙身材。


  我心中蕩起一片柔情,走將過去,一手摟住魏柔的纖腰,一手撫著寧馨的香肩,笑道:「有你這麼一個大膽丫頭就夠了,若是你姐姐也瘋起來,豈不要了我的命。」目光向下一溜,頓時被她胸前的奇景吸引住,沒有了抹胸的束縛,她那對豐膩的雪乳幾欲裂衣而出,搭在她香肩上的手動了兩動,總算忍住了向下一探的衝動。


  寧馨偷偷一笑,腦袋一歪,俏臉貼在我手背上蹭來蹭去,我心頭慾火一下子竄了上來,卻轉眼見魏柔心緒不寧,只好用壯大的分身狠狠頂了寧馨的腋窩兩下,沉聲道:「寧馨,你先睡吧,我和你姐姐三個月未見,有好多事情要問。」


  聽出我語氣中隱含的威嚴,酥了半邊身子的寧馨不敢反駁,乖乖上了碧紗廚。


  不過,凝翠閣畢竟是蔣雲竹故去的小女兒的香閨,那碧紗廚再大,也只能勉強睡下兩人,魏柔雖然沒有一絲睡意,可我知道那是極度興奮的結果,看她櫻脣乾裂、星眸佈滿血絲,顯然這三天她捱得極是辛苦。


  不理會她心裡如何不願意,我還是強迫她躺在床上,自己搬了把圓凳坐在碧紗廚邊,輕輕攥住了她的小手。


  「離開寧波,我就徑直回了師門,和師叔講了事情的經過,師叔安尉了我一番,讓我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暫時不要去管江湖的事情了。我也正有此意,便在師門閉關修練。」


  床榻裡頭的寧馨和魏柔一樣,心裡異常興奮,輾轉反側了半天,根本無法入睡。


  魏柔機警過人,聽我一直用著假名,話就不敢說得太明白,師門名稱長輩名諱都被她一一隱去。


  「六月中的時候,師傅突然送來一封書信,說她和我的師徒緣分已盡…」說到這裡,魏柔頓覺委屈,聲音嗚咽起來,被我攥著的小手微微顫抖,一行熱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你師傅不在師門?」我微微一怔,一邊替她拭去淚花,一邊柔聲問道。


  魏柔哽咽著「嗯」了一聲,過了一小會兒平靜下來,才道:「師傅平素多是雲遊在外,近二年來,更是極少回師門。」


  「哦,竟是這樣?!」我驚訝道,原以為鹿靈犀坐鎮隱湖潛心修練,只有魏柔和辛垂楊兩人替師門行走江湖,卻萬萬沒想到,鹿自己就在這滾滾紅塵中。


  是不放心魏辛兩人,還是她的武功仍需在江湖磨練?為什麼江湖沒有得到她的一點消息?她又是怎樣隱匿自己行蹤的?隱湖又在哪裡?一個個問號從我心底湧起,可此時卻不便開口問魏柔。


  心思轉回來,實在是想不明白鹿靈犀為什麼突然要斷絕與魏柔的師徒關係,問道:「那,你師傅信中究竟是如何說的呢?」


  魏柔從貼心的香囊裡掏出一封信來遞給我,展開一看,卻是用秀氣的鐘王小楷寫了滿滿一頁。


  「柔兒見字如晤:汝入吾門下,已十六年矣。汝性聰慧,足快吾心;而門內諸心法,汝亦盡知。吾嘗言:他日光吾派門楣者,柔矣!此言驗之不遠矣!然,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汝心法有成之際,即吾師徒緣盡之時!


  何也?昔日孟子拒齊王,『言其不可而不言其所以不可』,今吾效之,他日汝當自知矣。臨別之際,贈汝一言——天道不可證、仙道不可憑,切記切記。他日有緣,自會重聚。」


  一封信直看得我莫名其妙。鹿靈犀在信中不僅絲毫沒有透露開革魏柔的原由——她只是極不負責地留下了一個虛無飄渺的「日後當知」,而且字裡行間竟流露著對隱湖武學宗旨的懷疑,如果她不是隱湖掌門魏柔師傅的話,我真要懷疑她是想叛出隱湖了。


  心頭疑念叢生,不禁問道:「阿柔,這真是你師傅的筆跡嗎?」


  魏柔說千真萬確,我仔細觀察,那筆法絲毫沒有侷促散亂的痕跡,想來不會是被人脅迫寫下此信。


  脅迫鹿靈犀?江湖上怕是隻有我才會生出這個念頭吧!我自嘲地一笑,既然這封信的真實性勿庸置疑,那鹿靈犀何等人物,這等事關隱湖前途命運的大事,她豈能當作兒戲?


  心中仔細思量起來,一條清晰的脈絡透過模稜兩可且矛盾重重的話語漸漸浮現出來。


  不過,正因為如此,從信中可以找出很多理由來安慰魏柔、可讓她重新對鹿靈犀和隱湖充滿希望,但對我究竟是利大還是弊大,一時真說不清楚,不由沉吟起來。


  良久,我心中才下了決心,既然魏柔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心事,那我就不能再讓她在將來心存一絲遺憾!


  「阿柔,你師傅要解除你和她的師徒關係,這一點怕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不過,你師傅此舉卻是大有深意。」


  魏柔嘴角現出一絲苦笑:「師兄,我眼下心亂如麻,竟不知師傅她還有什麼深意…」


  「阿柔,我不知道心劍如一心法的極限究竟在什麼地方,不過,一句『天道不可證,仙道不可憑』已然道破天機,我猜你師傅眼下的見解想必是大異於從前吧!」


  心裡不禁暗暗替師傅可惜,鹿靈犀早悟道十年,我大慨就要叫她一聲師娘,而師傅也不會鬱鬱而終了,這真是造化弄人!


  魏柔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厭倦。


  我心頭驀地一動:「莫非此信已有他人看過?那定是你師叔了,她對這句話一定是大為不滿吧!不過,這應該都在你師傅意料之中。說起來,觀念的變更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對你師門來說它是利是弊更是一時難以預料。阿柔你武功已有青出於藍之勢,又是下一代掌門的不二人選,你的意見舉足輕重,你師傅不欲師徒關係影響了你的判斷,故而說你們師徒緣分已盡,卻不說把你開革出門,實在是用意頗深。而不管她的新觀念能否被眾人接受,她都認為,日後光大門楣的人,只有你阿柔!」


  「何況,師徒緣分盡了,還有親情。記得你說過,她在你心中就像媽媽一樣,而在她心中,你何嘗不是她的女兒!一句柔兒,已盡道一份真情,若你心劍如一沒練的斬斷了七情六慾,日後相聚,怕是比師徒更親近呢!」


  「人家的心劍如一早就有了破綻,」魏柔喜上眉梢,眼中射出萬道柔情:「師兄,聽你這麼說,我開心死了,不光是為了師傅,更是為了你真心待我。對於江湖,我已經倦了,真的厭倦了,我只想做一個小女人,能為…為你素手調羹…」她越說聲音越低,眼中愛意卻越來越盛,灼熱的目光竟似要燃燒起來一般。


  「素手調羹?難道你不知道閨房之樂有甚於調羹嗎?」說話間,我已經輕輕吻上了她的嫩白手背,而那手心已是潮熱無比。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江山如此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