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咱們助老魯一臂之力去!」


  目送魯衛帶著輜兵消失在茫茫夜色裡,我背起行軍營帳和四人分得的口糧,遂與三女順坡而下,來到了那片沼澤地前。


  做了兩隻大竹排,我與素卿一組,解雨與魏柔一組,悄悄向遠處的村寨進發。


  村寨裡沒有一絲光亮,宛若一座死城,只是漸漸接近,便發現屋頂上隱蔽著的弓箭手,雖說大部分都瞄準了村寨東北、正南兩個方向,可仍有十幾張弓虎視眈眈著沼澤一帶,想要不驚動他們潛入村寨,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轉向東南!」


  倭寇的謹慎讓我不得不調整計劃,而從沼澤沿著西面大山的山腳一路向東南,是我和老魯也沒有探測過的地方,那裡一切都是未知數。


  臨向南去之前,我看準風向,朝村寨仰天射出三箭,三支羽箭到達村寨上空後正好力竭,幾乎是垂直扎落下來,量弄不清這羽箭究竟是?什麼地方射過來的,屋頂上頓時亂了起來,片刻以後,半空中便綻開一朵絢爛禮花。


  「五大頭目不在,倭寇果真是進退失措,敵情不明,怎麼可以自亂陣腳呢?」我哂笑道,兩隻竹排此時已經遠離了村寨。


  讓竹排在沼澤地上順利滑行並不是件輕鬆愉快的活兒,浮草下的水情你永遠都下了解,停下來的後果自然無從猜測,四人不敢歇息片刻。


  而逐漸強烈的海腥氣也提醒我,前面離海是越來越近了,想起仍未被發現的倭寇碼頭,我心中突生警覺,小聲對解魏兩女道:「先轉向西山腳下。」


  爬上結結實實的土地,我便把竹排拆散扔進了泥潭裡,四人朝西澆?Ⅰ?沾滿了血水的戰袍又被泥水浸透,混在一處,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可平素極愛潔淨的三女此時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好在寶悅坊的鱷魚皮罩甲水火不侵,身子總算乾爽。


  還沒行到半山腰,就見一點光亮從正南方快速向村寨方向接近,只看行進的速度,就知道那是一隊騎兵,再往南行,一座被藏在東西兩山懷抱間的九曲十八彎的海灣漸漸出現在眼前,而那個未曾找到的碼頭也現出了一角。


  「先找地方歇息。」


  既然已經驚動了敵人,想來這一夜他們別想安生了,不若抓緊時間休息,明天繼續攻擊,四人遂回頭朝大山深處行去。


  春雨剛?瞳屆H淙淙。遠離?敵人,女兒家愛美之?復起,在幾株枝葉相連的參天古樹下剛找到了一處隱蔽的所在,解雨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魏柔、素卿跑到方才經過的一條小溪旁梳洗起來。


  我也脫下了骯髒的戰袍和罩甲,赤裸著上身,畢竟是四月小陽春,即便是晚上,也不覺得有多少寒意。


  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苦笑,這裡雖然有佔樹遮蔽,地上不像別處那麼泥濘,卻也相當潮溼,而我的鹿皮獸王睡袋最多隻能睡三個人,看來只好委屈自己了。


  生起篝火,將順手打來的兩隻山雞開膛破腹,裡裡外外糊上泥巴架在火上燒烤;又砍下兩節嫩竹,放入水米,也用泥巴封好,一併扔進了火裡。


  小溪那兒傳來幾聲嬉笑,竟惹得我春心大動。循聲而去,三具妙相萬千的嬌軀映入眼簾,解雨素卿已是全裸,魏柔身上也只剩下一件遮不住春光的肚兜和胯間的一塊遮羞布,尤其是那塊遮羞布,只是一條窄帶系在腰間一根細繩上兜起遮掩住了私處,竟是異常撩人。


  好一會兒我才明白那是什麼,想大夫說她經期本就綿長,一受涼,經水恐怕更是淋漓不斷了,再看解宋兩女正在鬧她,兩人齊齊向她身上撩水,那肚兜早巳溼透,貼在身上。


  「小心著涼了。」


  雖然我胯下的獨角龍王早就奮然勃發,可我知道這不是上了魏柔的最佳時機,只好把我的戰袍罩甲扔了過去,只是心裡卻倏地一動,經期裡的女子不比平常,每每有些特異之處,就像蕭瀟,一到月滿鴻溝之時,心中就充滿了被虐的慾望。


  魏柔服用我特製的解藥來壓制「春風一度丸」,可效果卻大不如我在試驗中那麼有效,除了這兩天兩夜間經歷的兩場戰事讓魏柔不得不傾盡全力,以致「春風一度丸」的藥力趁虛而入之外,想必她身上來了麻煩也是緣由之一吧!


  聽到我的動靜,解宋並不吃驚,解雨更是站直了身子嫣然一笑,一雙玉臂故意抬起向後伸去,那對豐膩的椒乳越發挺拔。


  只是魏柔驚叫一聲,身子倏地一轉,前面倒是看不見了,卻把如緞子光滑的後背和圓潤挺翹的小屁股齊齊暴露給我。


  「仙子脫了衣服,還是仙子。」我轉身朝小溪下游走去,腦子裡卻不由浮現出將幾女按倒在床上大肆撻伐的情景,而身後隱約傳來魏柔的羞謔:「死丫頭,不知羞。」接著是解雨銀鈴般的笑聲。


  等我洗盥完畢回到宿營地,解雨和魏柔已經圍坐在了火堆旁,魏柔臉上仍帶著羞容,見我依舊赤裸著上身,目光更是躲躲閃閃的,默默地躲在一旁烤著戰袍,全然沒有往昔的心如止水,那樣子倒像是陷入了初戀中的少女一般。


  解雨見狀低得嘴一笑,捱到我的身邊,翻了一下火上的山雞,笑道:「相公,真是怪事呢,你在家不是從來都當甩手掌櫃的嗎?如何學會這叫化子雞和竹筒飯了呢?」


  「你相公的好處,等你嫁過來就知道了。」


  「吹牛!」


  聽我調笑,解雨暈生雙頰,輕啐了一口,從火中取出皮已經燒得焦黑的竹筒放在一塊清洗乾淨的石頭上,用刀背敲了幾圈,澆上一捧溪水,然後剝去竹皮,包著白色竹瓤的米飯便出現在眼前。


  挑開竹囊,一股清雅的竹香隨著騰騰的熱氣撲鼻而來,那米粒更是個個晶瑩剔透,惹人喜愛。


  「公子好手藝耶!」


  洗好我戰袍罩甲的素卿正好回來,不由讚道,解雨飛快地削出幾雙筷子遞給大家,自己忍不住先嚐了一口,笑道:「嗯,跟人家在苗疆吃過的竹筒飯差不多啦!」


  「要差也是這無名島上的竹子比不過苗疆的香竹「埋考瀾」。」我笑道。


  「咦,相公你又沒去過苗疆,怎麼會知道「埋考瀾」?」解雨大奇,隨即恍然道:「啊,我知道了,相公的老師陽明公曾在疆住餅三年,定是他老人?告訴相公的。」


  「算你聰明,」我摟過解雨,親了親她的香腮,火光映照著她洗去鉛華的臉,那彷彿吹彈得破的肌膚愈發顯得細膩如脂,我忍不住將她往懷裡帶了帶,她索性就坐在了我懷裡。


  似乎專注地烤著衣服的魏柔輕咬了一下嘴脣,這細微的動作幾乎察覺不出來,可卻瞞不過留了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的我,有意將手在解雨小骯上緩緩遊動,魏柔胸前的起伏果然有了變化。


  臨上這無名島前,她已經服用了我特製的解藥,「春風一度丸」的藥性該被壓制住了,眼下的她該是心有所動吧!


  解雨舒服地瞇起了眼,只是聽素卿說陽明公名揚四海,真想去拜會他,又說倭人裡相傳陽明公幾乎是個有三頭六臂的神人,她才噗哧笑道:「宋姐姐,等咱剿滅了賊人,你就央求相公帶你去瞧師公他老人家,保準大出你的意料呢!」


  「我也知道……師公、他其實貌不驚人。」秦卿說「師公」兩個字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低燈了我一眼,想來是藉機試探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見我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眼中頓時閃過一道異彩,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喜意,卻用小樹枝夾起已經烤熱了的叫化子雞,一邊敲碎外面乾裂的泥巴,一邊輕笑道:「就像籐壺的先祖源義經陛下一樣,他本是個身材嬌小宛若女子的美少年,就因為用兵如神、殺人無算兼之劍法高超,他的對頭子家形容起他來,就只有「凶神」二字了。」


  「怕是那幫倭賊也是這麼形容相公的吧!」


  解雨抿嘴笑道,翻出食鹽等調味品熟練地抹在雞上,撲鼻的香氣竟引來了幾隻膽大的松鼠,她到底是少女心性,見獵心喜,施展輕功,不一會兒便捉住兩隻抱在懷裡逗弄起來。


  想起陽明公,我心中不由暗生一絲悔意,雖然叫他一聲老師,可他老人家的兵法我卻沒學到手幾成,上月空閒了那麼多日子,自己光顧著與眾女歡娛,卻忘了向他討教剿倭的大計,等到想去請教,宗設卻不給我機會了。


  眼下遇到戰事,雖說自己機警善變,可對敵卻沒有像樣的章法,凸顯自己的稚嫩,別說比不上老練的沈希儀,就連身邊的秦卿也有所不如,真是枉讀了那麼多的兵書戰策!


  「師公現在隱居在餘姚龍泉山吧?」素卿此時說起「師公」已是極其自然:「他老人家的文功武治就連大太監賴恩都讚不絕口……」


  我心中頓時迷惑起來,倒不是那句文功武治用在老師身上並不恰當,而是因為聽她提起了賴恩。


  素卿的過去,甚至比武舞放浪的時候還要糜爛,且不說她的部屬幾乎是靠她的美色駕御,就連與中土官商兩界建立關係,都時常利用自己天賦的本錢,據說賴恩那個太監也被她的美色所惑,以致釀成「寧波之亂」。


  可自從歸附我之後,她知道我的忌諱,便絕口不提以往的經歷,此番突然提起賴恩,是何道理?


  眼角余光中卻見魏柔神情微微一變,我心頭更是大疑,賴恩竟與隱湖相關嗎?


  雖說根據眼下得到的情報,隱湖結交官府不遺餘力,可畢竟顧忌自己的名聲,往來大多是為官聲譽尚佳之人,賴恩臭名昭著,隱湖與之相交未免匪夷所思,可魏柔的眼神……


  我大腦飛快地運作起來,仔細地把才才的對話細想了一遍,心中驀地一動,老師陽明公剃滅寧王宸濠後因功遭妒,被太監張忠等所讒,靠提督贊畫機密軍務的大太監張永從中周旋,方得凱旋,而張永則是賴恩的老師。


  想到張永,我立刻就想起了正德朝重臣兵部尚書何鑑,那時張永平安化王、誅劉謹,何鑑便上疏替他求封侯,兩人關係極其密切,而何鑑的五房小妾李氏正是隱湖弟子。


  素卿是想提醒我這個嗎?我心中暗自揣摩,何李氏的身份雖然隱祕,可張永未必不清楚,他再告訴賴恩也大有可能,不過這對我來說,並不算是什麼機密。


  「你還敢提起這個闔人,想起他,我都忍不住想揍你一頓!」我假意作色道,隨手照她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素卿卻委屈道:「閹人也有好人嘛,就像張永,還替師公說過許多好話呢!」


  聽她真的提起張永,臉上甚至現出一絲急色,又藉著取竹簡飯的當兒偷偷使了個眼色讓我注意魏柔,我心中已然明瞭,她這一番話絕對是有的放矢。


  可她之前有無數機會可以把她所知道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訴我,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偏偏又說得極其晦澀,不是我腦袋夠聰明的話,根本無法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看到魏柔的反應不成?


  魏柔似乎覺得有點涼,正把乾透了的戰袍往身上披,臉上已看不出任何異樣的表情,可對比方才,她越是如此,我心中疑惑越深。


  不錯,權傾一時的何鑑的確曾經是隱湖在朝中最強有力的奧援,可他早死了;而隨著新帝登基,楊廷和掌控大權,前朝舊臣多被清洗,就連有擁戴之功的張永都被髮配到了江西,何氏門下凋零,更無一人得到重用,何家在官場上早就成了歷史。


  就算何家仍有餘威,沒有何鑑撐腰,何李氏以妾室之位又能弄出什麼花樣來呢?


  再說,我行走江湖尚不足一載,而素卿與賴恩相交,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他們自然不會未卜先知,預先就知道江湖會出現一個我來,素卿所瞭解的關於隱湖的一切,想來與我並沒有直接聯繫。


  是與師傅他老人家有關?這念頭剛冒起來便被我否決了,自從我那個師祖爺李道真被尹雨濃斬殺之後,魔門聲勢已大不如前,等到我師傅這一代,更是隱跡匿蹤,隱湖弟子有沒有人知道任獨行就是李逍遙都是個未知數,遑論對付他老人家了,再說,賴恩是鎮軍一方的大太監,對江湖恐怕不會有多少興趣。


  不是江湖,那該是官場了。針對老師陽明公自然不可能,他與張永、何鑑關係部相當密切,而與我交好的桂萼、方獻夫都是官場上的後起之秀,想來想去,唯有一人,與隱湖和我的利益都有著莫大的干係。


  白瀾,莫非你和隱湖有什麼恩怨不成?


  「宮裡宮外互為奧援乃是平常之事,老師豈能獨善其身?不如此,恐怕早被小人進讒而含冤屈死了。」我稍稍頓了一下,又道:「其實,官場如此,江湖亦如此。


  老魯不在這兒,咱就說說他的師門,少林寺乃佛門聖地,依舊要結交朝廷中人,不僅吏部左侍郎何孟春是空聞大師的方外至交,就是與替朝廷掌控江湖的白瀾白曉生的關係也是相當密切。「聽我提及白瀾,素卿立刻會心一笑,眼中滿是敬佩;魏柔卻驀地停答,臉上浮起奇怪的表情,似憂似怨,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就連不明就裡的解雨都關切地探問起來。


  魏柔卻不言語,半晌,先看了素卿一眼,才撓嘆道:「師兄才思敏捷,宋姐姐用心良苦,小妹實在佩服。」


  解雨聽她說得漫無邊際,一時摸不著頭腦,剛想發問,卻被我攔住,卻聽魏柔續道:「師兄可知京城教坊司右韶舞寧白兒?」


  一句話證實了我的判斷,想來隱湖對白瀾異常關注,早就發現了他與寧白兒的關係,進而發現了寧白兒的身份,遂讓隱湖產生了一系列的聯想。


  雖然星宗在魔門三宗裡蛻變的最為徹底,可畢竟是魔門一分子,自然對隱湖沒有什麼好感,白瀾不可能不受她的影響,細想一下白瀾的所作所為,表面上看起來對少林武當隱湖都是一視同仁,可隱湖有何鑑這樣的強援,卻未能真正控制住江湖,以致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勢力在白瀾掌控江湖的這十幾年間得以迅猛發展,這未嘗不是白瀾壓制隱湖的結果。


  再想想與白瀾相交甚密的陸眉公修訂江湖惡人榜的時候,只邀請了少林武當,卻把隱湖排除在外,由此可見隱湖這些年的尷尬。


  如果隱湖把這一切歸罪於白瀾,鼓動何鑑採取行動從官場上打擊他,想來也就不奇怪了,而這恐怕也是素卿能夠聽到有關隱湖消息的原因,只是她既不清楚我與白瀾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怕同樣的手段落在我的身上,又怕我不信任她,索性當著魏柔拐彎抹角地提及此事,進退都自如。


  而魏柔機智過人,竟也看破了素卿的心思,不過既然如此,那隱湖祕傳的不二心法原本足以讓她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可她為何露出破綻被我抓住呢?這著實蹊蹺。


  反是她一手揭破寧白兒的身份,倒讓我隱隱察覺到隱湖劍法的銳利。


  「我雖然沒見過寧師姐,可聽說她早就遠離江湖,一心只想相夫教子,師妹為何對她念念不忘?」


  「白大人對師兄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魏柔顯然錯誤地估計了我的消息來源,臉上憂色愈深:「想是白大人去意已決,開始託付後事了,只是不知白大人心中是怎麼看待敝門的?」


  聽魏柔左一個白大人右一個白大人,我心頭不禁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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