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慕容千秋劣跡斑斑,隋禮又是十二連環塢的餘孽,爺,你怎麼幫起他們來了?」


  回到沈園,玲瓏終於忍不住問道,就連無瑕聽了事情的前前後後,也是一臉迷茫:「慕容千秋不是販私鹽嗎?怎麼又作起妓院老闆來了?」


  「做少爺我的女人就不要再管江湖上的事了,也不要管少爺我如何行事!妓院老闆怎麼了,少爺我還要當妓院老闆呢!」我勃然作色道,聽她們的言語就知道她們對江湖險惡的認識還不如才踏入江湖不足兩月的我,春水劍派真是覆滅的正是時候,否則它一樣會在大江盟與慕容世家的爭霸中成為無謂的犧牲品。


  無瑕和玲瓏聽我話語嚴厲,頓時花容失色,無瑕和玉玲忙說聲「知道了。」只有玉瓏鼓足了勇氣,偎進我懷裡撒嬌道:「奴家也是關心爺嘛。」


  「奶多關心關心它就成了。」悶熱的璁氣蒸得玉瓏體香四溢,隔著薄薄的夏衫很容易感受到她青春肉體的那種鮮活,我不由得興奮起來。


  堅挺的分身正頂在玉瓏的私處,惹得她一陣心猿意馬,眼波也頓時變得有些迷離。只是因為無瑕在,所以不敢放浪形骸,臉上便有討饒之色。


  「大江盟雖好,可和我並沒有什麼淵源,而且江湖保持一種均勢才能風平浪靜,我們總希望活的平平安安吧。即便有人要打破均勢,掀起波瀾,我也希望是我的朋友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發怒只是我的一種手段而已,我還是把我的計劃和盤托出,「所以我的目標是讓慕容世家的實力足以抵擋住迅猛發展的大江盟,從而形成新的均勢。」不過我心裡卻在暗罵慕容千秋,大家都是販私鹽的,卻販出了不同的境界,人家大江盟雖然賺的也是違法的銀子,可他修橋補路、積善行德,好事做了一大把,竟成了江南地頭上的萬家生佛,再想想慕容,真是隻有暗自嘆氣的份了。


  無瑕怯生生的問道:「爺,你真的要去做、做…妓院的老闆嗎?」


  我隨口應了一句是,道:「其實江湖爭霸,除了武功智謀之外,只比兩樣東西,一是銀子,正如兩軍交戰,比的是後勤補給一個道理;二則是探子,孫子有云,「三軍之事,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密於間」,是何道理呀?還不是因為探子重要。在江湖上,探子就是線人,我就是要做江湖最大的線人,凡事早知道,也好趨吉避凶,履險如夷。」


  這也是我回揚州的目的之一,揚州煙花自古繁盛,眼下江東名妓十之四五在揚州,「揚州四豔」天香樓李玉、聞香院孫碧、聽月閣蘇瑾和碧濤臺王曲天下聞名,世人皆知;而「四小豔」、「十朵花」也是聲名遐邇,若是能請動兩三個南下,對日後秦樓的運作大有裨益。


  「慕容千秋怎麼看都是那個聽月閣的老闆做的出色些。」我自言自語道,旁邊玉瓏已經開始唧唧喳喳的向無瑕彙報慕容千秋的觀感,倒是蕭瀟心思縝密,問道:「爺,江湖氣氛緊張,蘇姐姐此去蘇杭,會不會有危險呀?」


  我心頭驀地一緊,是呀,雖說大江盟注重名譽,可新加盟的那幾個門派包不準會有誰想討好齊放,抓到聽月閣的頭牌,對慕容的生意絕對是個不小的打擊,慕容老奸巨猾,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是蘇瑾思我之心真的無法遏制,還是…我剛想喊過沈園的老管家李伯,才記起他已經告病回鄉了。師娘在師父去世之後,幾乎把所有的男僕全部裁撤了,只留下了李伯,而現在沈園真是無可用之人了。


  看來,重組沈園已是必然,師娘裁撤舊人,其中的一個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讓我順利的成為新一代的沈園主人,不過江南的一趟遊歷讓我漸漸對蘇杭產生了興趣,我是不是該出去闖一片新天地而把沈園留給師娘養老呢?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眼下讓我牽掛的卻是蘇瑾,看了看環侍的四女,無瑕不便行走江湖,而玲瓏雖然打著春水劍派的旗號在江南會暢通無阻,可她姐妹倆的頭腦太簡單,又不認識蘇瑾,我知道只有把事情交給蕭瀟了。


  「蕭瀟,奶立刻動身前往蘇州、杭州察訪蘇瑾,務必將她找到,能把她帶到蘇州竹園最好,實在不行,奶就保護她儘快回揚州。」


  又吩咐玲瓏道:「奶們也啟程回蘇州,在那裡等孫妙,她日後有大用。少爺我一伺辦完揚州事宜,就趕往蘇州與奶們會合。」


  玲瓏雖然新婚燕爾,不願與我分離,可也知道夫令不可違,撅著小嘴點頭答應。


  和玲瓏蕭瀟纏綿了一中午,到下午三女便分頭易容離開了沈園。我去了揚州的四大風月場,還是慕容心存感激,竟將旗下的二號人物、揚州「四小豔」之一的冀小仙割愛與我;又說他手裡還有一大批姑娘已經培養了四五個月,差不多可以派上用場了,若是需要,本錢給我。


  「老弟,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知道聽月閣是我慕容世家的產業,一旦打起仗來,聽月閣定是首當其衝,所以就連蘇瑾我都要放棄了,當然她能嫁給你也讓我放心。實話告訴你吧,揚州風月四大家,我慕容世家控股的就有三家,剩下的一家也有我的股份,聽月閣,嘿嘿,那只是個幌子而已。」


  說這話的時候,慕容千秋肥胖的臉上露出一絲頑童般的狡色,而他身旁只有一人,正是不露聲色的隋禮。


  晚上自然是一幫文人學子聚在了一起,揚州是通衢之地,消息極是靈通,於是廷議大禮則成了茶餘飯後的主題。讓我有些驚訝的是,對於桂萼、方獻夫的上疏,評語竟是眾口一詞的媚主邀寵,不過,並沒有鎖拿老師進京的消息,我便稍稍放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無瑕來到了霽月齋,雖然我把對霽月齋的突破口放在了李寬人身上,可我想不著痕跡的接近他,在揚州恐怕也要用些心思。


  不過和宋廷之、李寬人打了一番交道後,我知道霽月齋絕對是寶大祥最強勁的敵手,在店裡看到的那幾個熟悉的身影讓我明白寶大祥在揚州的地盤已經被蠶食了大半,若不是因為殷寶亭,我甚至想幹脆勸寶大祥把生意盤給霽月齋算了,省得我費心費力,到最後卻落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霽月齋揚州店的掌櫃聽我報出姓名,自是非常熱情,想來蘇州那邊早把我的豪奢傳了過來。其實我來霽月齋並沒有明確的目的,好在要打扮無瑕這樣的美女正是它的專長,扔下了萬八千兩銀子倒換來了無瑕的滿心歡喜。


  離開霽月齋,我扭頭便大搖大擺的進了一街之隔的寶大祥。店裡已經不復往日的喧囂與繁華,冷冷清清的只有兩三個客人。


  掌櫃李大功正搖著紙扇看夥計口乾舌燥的解釋著什麼,見我進來,眼睛猛的一亮,一個高竄起來,三步並兩步的趕到我的面前,「我的大少爺,您可總算回來了。」


  他圓圓的臉上真的很激動,轉眼看到明豔無雙的無瑕,不由笑道:「我的好少爺,今兒說什麼也得讓我老李開回張。」


  我心裡有些惻然,半年前李大功意氣風發的樣子突然閃現在我的腦海中,看他頭上的白髮似乎多了許多,想來這半年來寶大祥的生意讓他操碎了心。


  「那是當然,貴號一向對家舅和我十分厚愛,我豈能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我哈哈笑道,店裡有其他的客人,而我又不清楚李大功在寶大祥的地位是不是足以讓他了解我和殷二小姐之間那種特殊關係,說辭便成了官樣的場面話。


  等李大功扭扭捏捏擺出那些新出品的珠寶首飾,我心中一陣暗歎,寶大祥賴以成名的創新款式與精雕細琢的手工似乎都不見了蹤影,眼前的這些首飾實在激不起我的購買慾望,看來六大檔手的同時離去著實讓寶大祥的工藝水準下降了好幾成,就連對珠寶一知半解的無瑕都看出了它與霽月齋之間的差距,以這種實力去和霽月齋競爭,想來只有死路一條。


  「真不巧,敝號東主早上才離開揚州。」


  「是不巧呀。」李大功說話的時候似乎並沒有其他的含義,而我也僅僅附和了一聲。想到去餘姚老師那裡正好路過杭州,便胡亂花了些銀兩買了幾件首飾準備送給沈希儀的夫人和他妹妹沈希玨,之後我鬱悶的出了寶大祥。


  是不是風水有問題呀?蘇瑾、殷寶亭這兩個我急於見到的女子卻一一擦肩而過,我真是感覺有點流年不濟,倒是無瑕心思單純,望著離寶大祥不遠的富春茶莊,撒嬌道:「爺,富春的三丁包子、翡翠燒賣賤妾有幾年沒吃了,咱們中午就在那兒吃罷。」


  「難道齊嫂的廚藝不合奶的胃口?」我邊笑邊往富春走去,其實無瑕自己就是個入得廚房的女人,不過雖然我知道春水心法有駐顏之功,可我也不願讓她的冰肌玉膚受到煙熏火燎,無瑕便少了許多為我素手調羹的機會。


  找了一個包廂坐定,夥計剛剛把飯菜送上,卻聽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雖然有些急促,卻依然充滿了一種動人韻律,就在我心中驀地一動的時候,一隻嫩白素手搭在了門簾上,只見門簾一挑,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少女的臉來,只是那對燦若星河的烏亮眸子讓我一下子泛起了熟悉的感覺。


  「寶亭!」


  我心中頓時湧起一種莫名的喜悅,而就在這一刻我才明白這個女孩在我心中已經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於是忘形之下我竟脫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卻讓她的那聲「大哥」戛然而止,原本和我一樣充滿喜悅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疑色,不過轉眼看到有些拘謹的無瑕,那疑色一下子變成了驚訝:「玉、玉大師?!」


  「賤妾玉無瑕,殷姑娘說的玉大師該是賤妾的姑姑、春水劍派的玉夫人吧!」片刻間無瑕便恢復了從容。


  等看清了寶亭的模樣我一陣心痛,這個原本應該過著鐘鼎玉食般快樂生活的少女此刻看起來就像一隻驚弓之鳥,身上雖然和初次見面一樣穿了件鵝黃對襟,卻並不是寶悅坊的湖絲而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身邊竟然連一個隨從都沒有了。


  李大功說她已經離開了揚州,看來事實並不如此,我知道寶大祥的揚州店恐怕出了問題,可早晨見李大功的模樣卻不像有事的樣子,我心中滿是疑惑。


  不過寶亭很快就像無瑕一樣鎮定了下來,一面給無瑕施禮一面叫了聲「玉姐姐」,倒把無瑕弄得忙還禮不迭。


  我讓寶亭坐下,微微一笑道:「奶們姐妹以後有的是時間親熱,別急在一時。寶亭,奶這副打扮,是不是李大功有不穩的跡象?」


  看她見來的時機,顯然是有意在這附近等我,又問:「在這兒等我多久了?」


  寶亭眼中閃過一絲羞澀,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我知道那是因為易容的關係,不過她的易容手法極其巧妙,喜怒哀樂依然清晰的寫在臉上,若不用心觀察,還真看不出易容的痕跡,說起來竟比師父的易容術還要高明。


  「看來寶大祥臥虎藏龍,家裡恐怕還有不出世的江湖異人。」


  我心中暗忖,卻聽寶亭道:「大哥目光如炬,賤妾早上離開寶大祥時正好看到了哥哥,便讓下人抬空轎子回杭州去了,賤妾就在富春這裡等大哥。」


  她喘口氣,接著道:「揚州店是出了問題,不過不是李大功,而是他的妻舅,負責押貨的楊喜,而且他似乎還和江湖上的人物有來往。只是小妹現在卻不能更換他,李大功是跟隨家父二十餘年的老部下,總要給他一些面子。」言罷無奈的嘆了口氣。


  原來此番殷寶亭巡視旗下分號,到揚州發現總部原本發下的上等金銀寶石材料多半被調了包,而揚州分號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這固然有霽月齋一步緊似一步競爭的關係,可寶大祥自己品質的下降也是重要的原因。


  「不是李大功就好。」我不想她再受到太多的打擊,她嬌嫩的肩膀已經擔負了太多的壓力。「寶大祥還能支援住嗎?」


  我關切的話語讓寶亭眼圈一紅,「多虧了大哥的那二十萬兩銀子,」她想起身道謝,我忙按住她的肩頭,那渾圓的肩頭即便隔著一層粗布依然能感到肌膚的豐膩。寶亭羞的頭深深一垂,倒讓我看到了紅透了的耳根。


  我心中一蕩,眼角餘光卻看見無瑕偷偷抿嘴一笑。


  寶亭定下心神,又道:「樑師父正在指導新收的幾個弟子,只要再堅持五七個月,寶大祥便可挺過眼前這道難關。」


  還要這麼長時間?我一沈吟,以目前寶大祥的形勢,一個月恐怕就要虧空十五至二十萬兩銀子,因為看揚州店的珠寶價格,明顯是賠錢往外賣,五個月的時間就要八十萬兩銀子,就算是沈園家大業大,恐怕一時也拿不出這麼多現銀來。


  「大哥,你不要為難了,家父已經準備將應天府的田產賣掉,估計尚能支援半年的時間。」


  我一搖頭,「寶亭,寶大祥的一舉一動恐怕都在別人的注視之下,賣田一事用不了多久就會世人皆知,若是大家對寶大祥喪失了信心,再想挽回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寶亭顯然明白此間的道理,聞言不禁黛眉深鎖。我想起十二連環塢的那些珠寶,道:「寶亭,我這裡有一批來歷不明的珠寶,不知道寶大祥能不能賣,倘若能賣,我還可以抽調二十萬兩現銀,兩下加起來,至少可以應付三個月,等秋天糧租收上來,沈園便會有一百萬兩左右的現銀供奶調用了。」


  寶亭抬起頭,那對明亮的眸子裡滿是感激,「大恩不言謝,大哥,你若是方便的話,儘快來一趟杭州吧…」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


  「我會的,」寶亭的話裡有以身相許的意思讓我心頭一陣大喜,我沒想到這麼輕易的就贏得了她的芳心,不過我很快清醒過來,這裡面恐怕感激的成分佔了大半吧,我心中暗笑自己,「寶亭,我明日就品蘇州,一俟處理完那裡的事情,我就去杭州提親。」


  我原意要去餘姚陪伴我的老師陽明公,正好路過杭州,索性就把和寶亭的親事定下來吧,以免夜長夢多。


  帶著寶亭一起回到了沈園,寶亭害羞,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去見五位師母,我也就不勉強。看過那些從太湖帶回來的珠寶,寶亭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大哥,這些珠寶恐怕真的有問題。」她拿起一對做工精緻的描金簪子,「這對有鳳來儀簪子本就是寶大祥為前任應天知府許大人的三小姐出閣打造的,她夫家三年前被劫,還特地到寶大祥來報失,讓我們留心這對簪子。」


  她在一堆首飾中又挑出了一對翡翠扳指,「別看它樣式尋常,也沒有標記,可賤妾敢說這定是和有鳳來儀簪子一同被劫的那對冷綠。大哥,你戴上看看,是不是別有一番涼意?」


  我一試果然如此,想來這些看似平常的首飾在行家眼裡每一件都有出處。「這些首飾本來就來路不正。」


  我把珠寶的來歷說了一遍,「現在把這些珠寶物歸原主也不現實,要問起它們是從哪裡來的,當真有嘴也說不清了,寶亭,奶看看能不能加工一下再出售呢?那些失主以後有機會再回報他們吧。」


  寶亭眉頭緊鎖,像是顧慮重重,欲言又止了再三,半晌才道:「眼下不太可能了。這些首飾雖說不是稀世佳作,可眼下的寶大祥也只有樑師父能有這等手藝,可他老人家方正不阿,要是知道這些首飾來路不明,非氣死他不可。剩下的幾個弟子還沒成才,怕可惜了這些珠寶…」


  寶亭的話雖然委婉,可我知道她已經拿定主意不使用這些十二連環塢的贓物,這讓我多了一份敬佩,她雖然投身爾虞我詐的商界,可心中依舊保留著一塊淨土。


  不過,我也變不出錢來了,在寶大祥的生存壓力下,寶亭也知道這些珠寶或許能挽救寶大祥於即倒,形勢逼得她不得不妥協。她挑了一些樣式極其普通但做工相當精美的飾品,說帶回杭州和我未來的老泰山商量之後再作定奪。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江山如此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