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發的櫻桃花,一直生在筆直的大道邊,蒼翠的綠色喬木猶如站崗的哨兵一般挺立著,早發的櫻桃花,雪花似的籠罩在大道的上空,如雪花般飄舞。

“大人,”坐在白川對麵的河丘出入境接引官指著高聳的城頭上的金槿花標誌,微笑著對白川說:“下官很榮幸地向您介紹,前方就是河丘城。”

把目光投向了那深褐色的城磚,想象千載之下它們所經曆的風雨,白川讚許道:“不愧曆史名城,果然名不虛傳。”

進入林家邊境以後,白川一行人立即向河丘官方表明了身份,希望求見河丘的領導人。河丘政府迅速做出了反應,派出了官員接待白川,一路向白川介紹了不少河丘的風土人情,白川和部下們都感覺大開眼界。

在城門口,車隊停住了,侍衛上都稟報:“大人,家族駐河丘的事務官在城門恭候您的大駕,他想求見您。”

“事務官?他為什麽要來接我?”白川詫異道。她望向對麵顯得同樣吃驚的接引官:“請問,河丘是否有這樣的規矩,凡是入境的紫川家官員都有人接待?”

接引官咳嗽一聲:“我國並沒有這樣的規矩。”

“哦。”白川歎口氣,此刻,她已隱隱猜到了原因。

雖然不認識,但對方畢竟是家族的高級外交官,前來拜訪自己,拒之門外是不禮貌的。白川下車,遙遙望見城門口站著幾個人,一位身形粗壯滿麵紅光的男子正大步向自己走來。從他深藍色的軍官製服和肩上的金色星章。白川就知道了。這是位與自己同階的紅衣旗本。

二人走近,白川先對他行了個軍禮:“下官是遠東軍的白川,向您致敬。”

“白川紅衣旗本嗎?我是家族派駐河丘的事務長官羅奇。我們找你有事要問!”

白川蹙眉。身為平級的軍官,對方既不回禮也不問好,粗魯的回話中暗含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頤指氣使感覺。這令她很不舒服。在遠東,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即使遠東王紫川秀對她也是親密禮敬,誰敢對她這般無禮。

她亦是冷了麵孔:“貴官有什麽事,便請快說。本官也是很忙地,也沒空隨便跟人聊天磨牙——特別是跟那些不懂禮數的人!”

羅奇一愣:“白川紅衣,你我是平階的。我也不必向你行禮。你為何說本官不懂禮數?”

“我是總長殿下親封的貴族,我是男爵!你也是貴族嗎?階級比男爵更高?”

羅奇事務官一時語塞,同來的幾個人麵麵相覷。他們這才記起來,白川非單純的將軍。而且還是被總長親自加封地男爵,是一名貴族。而羅奇雖然在軍階上與之平級,但卻還是平民。所以見到白川,他應該得行鞠躬禮的。

羅奇事務官漲紅了臉。很勉強地對白川淺淺鞠了一躬,他身後的人也跟著鞠躬。

白川冷笑著受了禮,說不出的快意。當初受總長冊封時,可沒想到能在這樣的場合用上。

雙方禮節完畢,再說話時,羅奇已經再沒有剛才的囂張,說話也顯得謹慎了很多:“白川爵爺,我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吧。”

“你知道,家族駐河丘使館,是家族與河丘辦理外交事務的專門機構。”

白川不出聲,望著事務官,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也就是說,凡是家族與河丘之間的官方事務往來,都是通過我們使館辦的——這是家族的規矩。”

“嗯。”

“白川爵爺,你是家族的現役軍官。我們想知道,你到河丘來,有什麽目的?要辦什麽事?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答複。”

白川劍眉一挑,冷冷說:“事務官大人,這個問題是你自己要問的,還是家族要你問的?”

羅奇事務官很明顯地猶豫了一陣,然後說:“這是本官要問的。”

“那好,我也可以答複你:本官隸屬遠東軍區,本官的直屬上司是遠東軍區兼極東軍區統領秀川大人,本官隻對秀川大人,總統領羅明海大人及總長殿下三位負責,並不受使館的管轄,對你的問題,本官並無回答的義務——就是這樣!”文心閣隼風手打。

羅奇事務官臉上肌肉一陣抽搐,眼皮跳個不停。他才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精明能幹的名聲真不是假的。自己開始時還想在氣勢上壓倒她,給她個下馬威呢,沒想到下不了台的人反倒是自己。這女子真不好惹,難怪她能以女子之身成為紫川秀麾下的頭號大將了。

事實上,雙方都清楚,家族駐河丘的事務官不可能自己跑來攔截一位紅衣旗本盤問來河丘的目的。他這樣做,隻可能出於家族高層的授意。紫川參星想弄清楚,紫川秀的頭號手下,為什麽突然跑去了林家?她有什麽目的?

但現在遠東與家族的關係十分微妙,羅奇事務官是絕對不敢說:“是總長殿下命令我來問你的!”——若那樣說的話,就等於撕破了遠東與家族之間那層虛偽的和平友好麵紗了,白川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這麽大義凜然地將他頂了回去,而且頂得絲毫不理虧。

“事務官大人,我很忙。沒其他事的話,那我就要告退了。”

白川說著,轉身向自己的馬車走去。她走不到幾步,突然身後傳來了羅奇的叫聲:“白川爵爺,記得,你是家族的軍官!你這樣一意孤行,真的不考慮後果了嗎?”

白川轉身,堅定而平靜地回望著他:“請問。有什麽後果?”

羅奇陰沉著臉。緊抿著嘴,不肯出聲。

掃了一眼跟在羅奇身後那幾個同樣臉色陰沉的男子,白川笑笑:“諸位,暫且告退了。”

馬車重新開動了,從關著的車窗的縫隙裏可以看到。羅奇和那幾個男子一直站在原地望著馬車的開動。在激動地爭論著什麽。車子越走越遠,於是他們的身影也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幾個微不可見的小黑點。

白川深深吐了口氣,閉上了眼晴。她的心情彭湃,遠沒有外表表現的那麽平靜。

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她耳邊響動著:“記得,你是家族軍官!家族軍官!!家族軍官!!!”

為什麽會動搖呢?為什麽會猶豫呢?自己已選擇走上了一條危險的道路。到處長滿了荊棘,毒蛇和野獸遊戈,到處是懸崖峭壁,隨時可能跌落萬丈深淵——一切都是因為,這條路上,有他同行啊!

自從向他宣誓的那天起,自己的命運就已經交托給了他。交托給了那個神奇的人。

向他托付命運的並不止自己,整個遠東軍。都被他的魁力吸引聚攏在一起。都是因為有了這個人,遠東軍這個集體才會充滿了蓬勃的朝氣,蒸蒸日上。

人類相信,他是抵抗魔族最堅定、最優秀的將軍,是捍衛人類的英雄;半獸人相信,他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光明王;甚至連魔族都相信,他是大魔神托付王國重任的皇帝!

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白川搖頭苦笑,盡管自己是他最親近的部下,但連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對身邊的河丘出入境接應官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剛才讓你們見笑了。”

接引官麵上掛著職業化的和藹笑意:“說起來還是我們接待不周,讓人打擾了您的雅興。下官已接到指示了,在您逗留河丘期間,下官將全力協助您。若有能盡力的地方,請您隨意吩咐——當然,如果您有不想見的人,我們也可以幫您拒絕的。”

“謝謝閣下,也謝謝林家政府的盛情款待。隻是我想求見貴國的商貿事務負責人,不知何時能安排呢?”

“下官已經匯報您的要求上去了,敝國政府也高度重視此事,相信很快就會有答複了。白川大人,您不遠千裏跋涉而來,已經很疲憊了。敝國有迎賓館,專門接待尊貴的客人。條件雖然簡陋點,但環境還算安靜。若是您不嫌棄,就下榻在那裏,可好?”

“客隨主便,那我就叼擾了。”

河丘人說話很謙虛。接引官口中“條件簡陋”的迎賓館,金碧輝煌得一塌糊塗,跟皇宮差不了多少,特別是當看到那寬大的房間客廳裏居然有假山和噴泉,白川眼都看直了!

平時,白川在荒山野外的帳篷裏都能躺倒就睡著的,反而這次在柔軟的真絲床墊上輾轉反側,失眠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才模模糊糊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服務員就送來了早餐,酒、麵包、奶酪、葡萄幹、蛋糕、魚子醬、牛奶、牛排,十幾種食品把桌子擺得滿滿的,服務員還在不住地道歉:“不知貴賓喜歡什麽口味的?因為事先沒準備,今天比較倉促,菜肴簡單了點,您多多見諒儉樸風氣的白川隻有不斷地歎氣了。”——看到這番情景,習慣了遠東儉樸風氣的白川隻有不斷地歎氣了。

用餐後,昨天的接應官再次出現,用馬車接白川出去。

馬車穿過綠茵大道,從噴水池的廣場旁邊經過,從車窗裏望出去,潔淨美麗的街道上,遊人如織,那沉浸在幸福中的紅男綠女。看到那臉上蕩漾著平和安詳笑容的人們,白川陷入了沉思。她豔羨於這座城市的優雅和富裕,內心卻是充滿了希望:這次來河丘,希望能成功。有朝一日,我們遠東也會有這麽富裕美麗的城市!

一行人直接來到了河丘長老會官邸,官邸坐落在市中心的綠蔭道上,那是一片連綿的官耶。在官邢的門口,有一個顯目的金色槿花標誌,表明這是屬於林氏家族官方的領域。以白川這種專業人士的眼光來看。這麽重要的地方。守衛並不顯得嚴密。她目光所至,隻看到了幾個穿著白色秋裝的河丘警察在站崗。

“白川大人,這裏就是林睿長老的府邸了。”

“哦!”昨天已經見識了林家迎賓館的豪華,白川微微有點失望。林家首席長老的官邸,外表卻甚是平凡。下了馬車。她還在左右觀望。忽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說:“貴客自遠方來,有失遠迎!”

她循聲望去,隻覺眼前一亮:一個俊美男子長身玉立,站在門邊含笑迎接自己。他約莫四十來歲,一張臉英俊得近乎完美,漂亮的劍眉下是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霜染雙鬢,身材勻稱,筆挺的製服象是貼在他身上一般安帖。他站在那裏,微笑著。笑容說不出的儒雅,說不出的溫柔,連眼角的魚尾紋都那麽好看。

英俊的容貌,再加上經長期歲月沉澱下來的智慧和經驗。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成熟男子的濃厚魁力,眼前的男子是一個可令任何女子迷醉的夢中情人。一瞬間,白川竟看得紅了臉,失神了。

接應官適時地提醒道:“白川大人,這位就是敝國的首席長老,林睿大人。他親自恭候您的到來。”

白川搶上一步,握住了林睿伸出的手:“長老大人,下官是遠東軍紅衣旗本白川,向您致意!真是失禮了,竟讓您等我,下官惶恐無地。”

林睿微笑著,使勁地握著白川的手:“該說失禮的人是我才對。依我跟秀川大人的交情,白川您千裏迢迢到敝國來,我竟然沒能去接風,這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今天本該親自登門拜訪您的,但我這個身份,過去又得預約又得儀仗,驚動太大了。不得已,隻好怠慢了。失禮之處,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

對方是河丘的首腦,跟紫川家總長也是平起平坐的大人物,大陸的頂尖人物。而自己不過是遠東統領手下的一員武將而已,二人身份有著天壤之別,而林睿態度如此謙和,這讓白川不由大起好感。

“大人您言重了,能與您見麵,那是下官的榮幸。我家大人也叮囑,說過來時候,若有機會能見到長老您,一定要向您問好。”文心閣隼風手打。

“嗬嗬,也代我向秀川大人問好。跟他說,他去了遠東,卻把一堆爛帳丟下來,朋友們都不答應,大家都很想念他啊。請!”林睿擺手做個請的姿勢,白川連忙謙讓了一陣,才和他並肩進了門。

三代穿衣,五代識食,同樣的,府邸的布置同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味和層次的。林睿的府邸甚是平常,對一位掌握了大陸最富勢力的人來說,甚至可以說得上寒酸了。沒哼花園和池搪,沒有假山流水,更沒有什麽名貴的草木,隻是在院落間栽種著幾棵梅樹,牆上稀稀疏疏的爬山虎,給院子增添了一分清新的綠意。

林睿與白川並肩而行,微笑道:“當年我就跟秀川大人說過了,到西南,一定要看看河丘的勝景,金水河的雨歌舞、江華樓的眺月台、都樂山莊的觀星樓,那都是值得去的好地方。可惜的是,大人軍務倥傯,一直都無暇前往,我也未能盡地主之誼,實在惋惜。白川閣下您這次過來,一定要好好遊玩一番,回去跟他說說,讓他後悔當年沒有來,好饞他一下!”

“隻怕太叼擾長老您了。”

“嗬嗬,白川,我跟你說,當年你家大人可是從不跟我客氣的,缺什麽隻管把手向我一攤!強將手下無弱兵,白川,你那麽客氣,可真不像他手下的人啊!”

白川不禁笑出聲來,林睿實在是個很好的主人,幾句話就去掉自己初次見麵的拘謹,拉近了大家的距離。他有一種親和力,讓初次見麵的人感覺像是知交多年的老友一般親切。

進院子以後,林睿伸手把白川迎進了會客室。會客室的布置頗雅致,桌椅頗為精致,唯一特別就是牆上的字畫特別多,足有十幾份,掛滿了牆壁。想來以林睿的身份。這些字畫定然也是名家的珍貴手筆。可惜白川一竅不通。也不敢胡亂評論,生怕出醜露乖了。

傭人上來端上了茶水,二人對斟了一杯,白川這才出聲:“長老大人百忙之中召見下官,下官深感榮幸。此次冒昧求見。實在是身負我家大人任務。不得不麻煩長老大人了。”

林睿笑容可掬:“遠東鳳凰大名鼎鼎,我身在河丘也是久聞了。我跟秀川大人是很好的朋友,您是他最信任的部下。您親自到河丘來,我也不知道秀川大人交托你什麽任務,但在河丘這裏,隻要我能幫上點忙的,你盡管吩咐就是了。”

“長老大人,您說吩咐二宇,真是折殺下官了!”與林睿輕鬆的態度形成了鮮明對比。白川在椅子上坐得身形端正,腰杆筆挺,她沉聲說:“一般事務我們也不敢勞煩您的。隻是此次任務實在過於重大,若無您支持。我們恐怕力不從心。”

“哦?不知是什麽大事呢?”

白川把紫川秀交托的任務介紹了一番,林睿聽得很認真,他專注地望著白川,目光深邃,神色平靜。

等白川說完,他說:“簡單來說,秀川大人是要打算給遠東引進工廠和技術?”

“正是。”

“要從頭建設一個國家,事情千頭萬緒。不知你們側重哪方麵呢?”

“根據遠東的優勢和我們的需要,我們想先建設大型的鋼鐵廠、兵工廠;希望能從河丘引進優良的種子和種植技術,盡快實現遠東糧食自給。然後,我們還想在遠東開設一批基礎學校和大學,建設大型醫院,以啟發民智,改善民生質量——這些,我家大人都希望貴國能鼎力相助。當然,購買的機器和聘請的專家,我們也會支付合理酬勞的。”

聽白川說完,林睿一擊椅子扶手,歎道:“秀川大人誌向遠大,目光深遠,我輩遠遠不及啊!老實說,先前我隻當你要購買糧食和武器,沒想到,秀川大人思慮深遠,他已想到普及教育啟發民智這一步了。有這樣的領袖,遠東未來輝煌可期啊!”

白川起身深深一鞠:“謹代表遠東,代表我家大人,感謝長老您鼎力相助!”

“不必客氣。白川,我幫你們,也是幫我們河丘的商家開拓市場,這對大家都有好處。我會盡快照會河丘有實力、信用良好的大商家,跟他們說明利害。這事利人利己,他們該會給我麵子。

當然,我也隻能起牽線搭橋的作用,具體細節,恐怕得是各家商行和你們細談。白川,建議你們在河丘開設一個常駐辦事處,派駐代表在此負責引進工廠,吸引投資,也可以順便銷售遠東的特產和資源。”

“太好了,長老,我們也有這個意向!如此,多謝大人您了!”

二人越說越投機,白川越說越興奮,她仿佛已經看到了,在林氏家族的大力支持下,大批的工廠、學校和醫院在遠東拔地而起,遠東大地呈現一派蓬勃的生機。

林睿卻忽然眉頭一皺,歎道:“但是,我始終擔心一件事。”

“啊?長老您請說。”

“我勸導商人們去遠東開辟工廠,開辦學校,這些都不困難。商人重利,隻要有利可圖,路途再遙遠他們都不會怕。但是……”林睿頓了下,歎息道:“但是,遠東這地方,太危險了。那裏戰亂不斷,充滿暴力和血腥,沒有法律,沒有秩序,聽說在大叛亂中,有數十萬人類遇害?商人看重利潤,那是沒錯,但他們更看重的是生命啊!”

白川連忙分辯道:“長老大人,自從我家大人入主遠東以後,大力整頓,建立章程,頒布法製,遠東如今變得非常和平,絕無危險。”

林睿溫和地說:“我說的是一般人想象中的遠東。”

白川立即啞了。不錯,盡管在紫川秀的帶領下,自己和同僚們做了很多努力,遠東的景況也有了很大的改善,但長期以來的印象絕非一日能改變,在外界的眼中,遠東確實還是一片蒙昧野蠻的土地。

“對於商人來說,要有多大的利潤才能吸引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到萬裏之外貿易呢?還有,現在紫川家也在重建中。在東南地區和帝都地區都有很大的利潤和商機,幕僚長官哥珊大人正在極力爭取河丘的企業進入,給出了不少優惠條件。我想,比起傳聞中很危險的遠東和魔族王國來,河丘商人或許會覺得,紫川家內地是更好的投資目標。在爭奪投資方麵,遠東地區並不占優勢。”

白川承認,林睿說得很有道理。看著窗外飄飛的深秋落葉,她想到的卻是紫川秀那雙疲憊又憔悴的眼睛。她黯然說:“長老大人,還得麻煩您向各家商行闡述:遠東的危險,主要是來自魔族的侵襲。但現在,整個魔族王國都已經被秀川大人所降服。各部魔族都已經臣服,遠東的環境已非常安寧。秀川大人擔保,諸位商家的投資和產業,都會得到遠東軍的保護。”

林睿意味深長地說:“遠東的威脅。並不僅僅隻有魔族王國一個啊!”

白川一震:“長老,您的話,下官不是很明白。”

“嗬嗬。”林睿笑而不答,忽然轉換了話題:“我聽說,昨天你到河丘時,跟羅奇鬧得很不愉快?”

白川早就料到了,昨天城門前那一幕,肯定會有人稟報上去的,她也不怎麽驚訝:“下官一時不合,與羅奇閣下起了點小爭執。現在很後悔,不該如此孟浪。不過這是枝節小事而已,何足辱長老清耳?”

林睿淡淡一笑,像是根本沒聽進白川的話:“聽說,秀川大人已在瓦恩斯塔登基為皇?”

“長老明鑒,確實有一些魔族部落在瓦恩斯塔推舉我家大人,大人不得已答應了。”

“這麽說,秀川大人稱皇的消息,那就不是謠傳了。我們還沒來得及向大人祝賀呢,真是失禮。稱皇之後,秀川大人該有意一統天下了吧?”

“長老您說笑了,我家大人依然是家族忠實臣子,不敢有那種非分之想。這完全是為羈絆魔族而使的權宜之策而已。”

“我對秀川大人很了解、我當然知道他不是那種人。”林睿眉頭一皺,痛心地說:“但是並非人人都像我這樣了解秀川大人啊!有人說,秀川大人麾下強師百萬,即將揮師西進啊!又有人說,家族已經派遣了斯特林大將軍統率三十萬大軍進軍遠東,捉拿叛逆紫川秀,現在兵馬都出瓦倫關口了。唉,聽到這些消息,我心都亂了,真為秀川大人擔心啊!”

“流言止之智者,想來以長老之睿智,定然不會被無知之輩的胡言亂語所惑。”

“我會不會被迷惑,那倒不是問題。參星殿下會不會被迷惑,那才是關鍵。”

“家族對我家大人的信任和倚重一如從前。家族已任命我家大人擔任極東軍區統領。”

“聽說,紫川家正在重修瓦倫要塞?”

七八四年末,衛國戰爭勝利前夕,敗退的魔族軍隊放火焚毀了瓦倫要塞。戰勝後,因為來自魔族的威脅消失了,家族也苦於資金緊張的困擾,重修瓦倫要塞的事情一直沒能排上議事日程。但當紫川秀在遠東稱皇的消息傳出後,重修瓦倫要塞的工程立即就開始了。

“瓦倫山口自古就是軍事要地,要塞古已有之,隻是被魔族破壞了,現在家族將其重新修複,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聽說,東北各省本是秀川統領從魔族手中首先光複的,但最近,家族對這幾個行省進行了一次清洗,撤換了不少總督、省長和駐軍首腦。那些被撤換的官員大多是當初秀川統領任命的?”

林睿老是這麽天馬行空地變換話題,白川真有點難以適應。想了一下,她才謹慎地答道:“東北各省本來就是統領處的管轄區。當時我家大人任命官員,那隻是戰爭期間不得已的權宜之策而已。現在家族有所調整,那也是正常的。”

“正常調整嗎?”林睿搖頭:“隻怕未必吧?”

白川黯然。她沉聲說:“可能家族對我家大人有所誤解,但日久見人心,誤會終將消除。”

“依我看,這並非什麽誤會,也不可能消除。”林睿正容道:“秀川統領一人統掌遠東與王國。麾下驍勇之師近乎百萬!他掌握如此恐怖的實力。老朽軟弱的紫川家怎容得他下!”

林睿到底在想幹什麽?

白川心下疑感,反應卻是很快:“長老,您可能不了解我家族的傳統。遠東軍區曆來是重兵強藩,手握重兵的遠東統領,我家大人並非第一個。”

“不錯。曆史上確實有不少掌控重兵的遠東統領。但他們跟秀川大人根本不可比!”

“以前的遠東,軍隊的高級將領全由總長派遣,中級軍官須經軍務處任命,人事權全在帝都手上,軍隊對國家有著極強的向心力,軍隊中又有監察廳和軍法處等情報機構。統領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報告;而在地方上,貴族勢力極強盛,官員又全部是由統領處任命,並不屬遠東統領管轄。並且,他們還麵臨著魔族王國威脅,隻能倚靠紫川家的支持才能支撐下去。

但七八零年的叛亂已經割裂了遠東與家族的曆史淵源。如今的遠東軍全由昔年的叛軍組成。對帝都並無情感上的認同;各級軍官都是由秀川大人一手任命,唯大人之命而從。就連軍法處也是由秀川大人親信把持,帝都已完全失去對軍隊的控製。在民間,貴族勢力被叛亂一掃而空,民眾隻知效忠光明王,不知有帝都,不但如此,就連昔日大敵,魔族的兵馬都成為了秀川大人麾下的勇士。

而對比之下,紫川家國力疲憊,民生凋零,國勢已衰弱到最低點。白川閣下,我和你家大人是知交好友,也不怕直說了:權高國疑,致禍之道啊!”

“林長老,您的意思是?”

“嗬嗬,如何做,這要看你家大人自己決斷了。不過,若是他下定決心有所舉動。朋友們當然也不會袖手旁觀,大夥都會幫他一臂之力的。”

“朋友們?”白川的瞳孔漸漸縮小:“除了長老您,我家大人還有什麽朋友?”

“白川,你又在裝糊塗了。西北的那位——嗬嗬,大家彼此心照吧!”

就在林睿接見白川會談的那天,七八五年的十二月十五日,來自遙遠東方的寒流終於抵達了帝都皇畿的達克城,寒冷的風呼呼地吹著軍營上空的飛鷹旗,獵獵作響。

遠征軍主力歸國快兩個月了,不知為何,總長府一直沒有下令解散遠征軍讓各部隊返回各自駐地。容納了十多萬軍隊後,達克城儼然變成了一座大軍營。

這天,彤雲密布的天際下,在達克通往帝都的大道上,蹄聲轟隆。迎著那紛紛揚揚的雪花,一隊騎兵正在快馬疾馳。騎兵們腰挎馬刀,背負刺槍,身形彪悍,他們寬大的黑色鬥篷披風迎風在雪中上下翻飛,猶如一群不祥的黑色蝴蝶正在風雪中飛行。鬥篷上邊角上金色的飛鷹,顯示他們是隸屬家族最精銳的禁衛軍部隊。

帶隊的是一員瘦削的年青武將,劍眉星目,臉色蒼白,嘴唇緊抿。他不戴鬥篷,任由撲麵的狂風吹亂他的發髻,冰涼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寒風刮得他的麵頰都發白變青了,他卻恍無知覺,隻顧拚命地抽馬加鞭,因為風雪雖然寒冷,卻撲不熄他心頭激動的火焰。文心閣隼風手打。

“斯特林申請退役,紫川秀形同獨立。老一代的三傑,即將退出紫川家的舞台。”

烏雲重重的地平線上,逐漸浮現了黑色的城牆輪廓。望著那偉大的都市,青年將軍心潮激動:“新的時代,已經到來了。隻要能抓住這次機會。取代他們成為家族新一代的三傑,這並不非幻想!”

黃昏時分,雪停了,雲層散開,騎兵隊伍終於趕到了帝都城下。這麽大隊人馬衝來,驚動了守城的衛戍部隊。鎮守城門的軍官從哨卡裏探頭出來問:“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帶隊的是哪位長官?”

那位臉色蒼白的青年將領自矜地昂起了頭,沒有應答。一個騎兵響亮地答道:“我們是禁衛軍不死營的。這位,是我們師團長大人!”

對這些守衛城門的衛戍軍官來說,一位師團長,那是很高不可攀的人物了,何況還是家族威名顯赫的皇牌部隊禁衛軍不死營的長官。衛戍軍官不敢怠慢,連忙從哨卡裏跑出來,向馬上的青年將領立正敬禮:“向您致敬,大人!風雪很大,您一路辛苦了!”

青年將領也不下馬,神情淡淡的抬手在額邊輕輕一劃,算是回了他的禮。

那衛戍軍官更加的恭謹,鞠身說:“大人,很抱歉耽誤您了。但按照軍務處的命令,帝都不同尋常城市,兵馬進出得奉命的。請問,您可有調令?”

青年將領皺眉,深深地望了那衛戍軍官一眼,銳利的目光有如實質,嚇得對方嗦嗦顫抖。然後,他仿佛很不情願地伸手進了口袋,摸出一張被汗水浸得發黑的紙片,居高臨下地遞了過去:“看吧。”他的聲音裏有著濃重的鼻音。

衛戍軍官恭敬地雙手接過,慢慢展開,一字一字地輕聲讀著:

“嘉獎晉升令:

不死營師團長林迪紅衣旗本在遠征戰事中堅定勇敢,屢立戰功,其出色表現為我鷹旗增添光輝。為此,家族特令予以嘉獎,晉升副統領。

命林迪接令後即日率本部立功將士一同趕赴帝都述職受獎!

軟此!

總長:紫川參星

七八五年十二月十四日”

讀完後,衛戍軍官的態度更加恭謹,連忙將嘉獎令遞還,臉上浮現出討好的笑:“原來是林迪將軍。真是天大的喜事,下官給您道賀了,恭喜大人高升了……”

“開門放吊橋!”

“啊,對不起,耽誤大人您了!下官這就辦……快給大人開門!動作快點,快!”

城門打開了,蹄聲轟隆,騎兵們一陣風似的席卷而入。在他們頭頂,初雪過後,紅霞滿天,映得天空血一般的通紅。

背景顔色 字體顔色 字體大小 紫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