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二)

魔族兵群頓時亂成一團,大家拚了命你推我擁,都想躲藏在別人的身後,引起了整個隊伍的極大騷亂,那種狼狽樣,是從沒有過的。與此同時,隻聽到一聲清叱:“放!”


   漫天的利箭猶如一陣暴雨傾瀉到了毫無掩蓋的魔族士兵頭頂。由於雙方距離如此之近,目標又如此的擁擠密集,這陣暴雨的幾乎每一個“雨點”都沒有落空,每次落下都會引起著不停的慘叫和鮮血。半獸人弓箭手不間斷地輪番射擊,不到幾分鍾時間,這幾十米地段內的魔族軍隊已經潰不成軍,地上遺留下了一大片的屍體和呻吟的傷員。剩下的一些魔族兵隻是拚命地往後擠,想藉著別人的身體來掩護自己,但是其他魔族也不是傻子,人同此心的結果是這個地段的所有魔族兵都拚命向後退,沖撞了後面部隊的秩序。但是半獸人的攻擊仍舊沒有停止,大批的刺槍手從屋頂居高臨下地投擲標槍,那兇狠的標槍帶著可怕的力道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魔族兵的身體。魔族兵馬於是顫栗著、呻吟著、失魂落魄地亂做一團,潰不成軍。


   突然襲擊的殺傷並不是很重,百來個魔族喪生,但造成影響和後果卻是可怕的。整個隊伍開始騷動起來了,其他部份的魔族眼看這裏的混亂也不明所以,有人第一個嚷嚷著:“不好啦!半獸人斷我們後路了!”


   不到十分鍾,所有的魔族都在嚷嚷著:“我們被包圍了!快跑啊!”


   魔族的後方出現混亂,波動立即影響到前線,聽到說半獸人已經包抄了後路,在前線拚殺的魔族兵們士氣不禁一衰,開始微微向後一退。在第一線督戰的布蘭立即發現了魔族兵的哀弱,他立即乘機發動猛攻,鼓勁大叫:“我軍已勝!魔族正在敗退!弟兄們,上啊!”


   此消彼長之下,半獸人士氣大旺,狂攻不已,步步前進,魔族則是節節後退,一步、兩步、三步……在半獸人淩厲的攻勢下,他們站不住腳了,陣腳已經開始松動,開始時候後退還是有意識的,後來卻是身不由己了:當所有人都在向後退時候,退得最慢一個自然就成爲了對方所有的武器的攻擊目標,於是他們越退越快,從且戰且退後變成了背對著敵人落荒而逃,有組織的後退終於變成了徹底的潰敗。


   成千的魔族士卒發一聲大喊:“走啊!”潰敗猶如風卷殘雲,從長街上一瀉而空。


   半獸人的騎兵們緊追不捨,騎兵們呼嘯著追趕上前,激揚的馬蹄將路面上的薄冰踏得粉碎,冰沫飛濺,猶如長街上忽然刮起了一陣旋風,閃亮的馬刀在正午的太陽地下一片耀眼。他們兇狠地從後面砍殺那些逃跑的魔族士卒,弓箭手則在街道上的屋頂上不斷地發箭殺傷魔族的潰兵。


   魔族兵馬的潰敗已經是不可避免了。太陽從彤雲裏面探出頭來,陽光淡淡的。紫川秀騎著馬,在白川、布森等高級軍官的陪同下,縱馬奔馳長街。迎面一路路傳令兵紛紛飛馳而來報告:“殿下,維拉團隊長報告:第一團已經拿下了魔族軍的大營!”


   “殿下,第一團已經拿下了糧倉!所有糧食完好無損!”


   “殿下,第二團追擊魔族潰敗軍隊,已經將他們包圍在了西城門方向!我軍已經控制了西門,他們無處可逃了!布蘭團隊長要求增援!”


   “殿下,魔族在本地的最高軍官已經被發現,他已經自盡了!”


   捷報頻傳,望著馬蹄邊一路狼籍的魔族兵屍首,那成堆的人馬屍骸,他心頭充滿了一種征服者的昂揚感覺:龐大的都市在我腳下,這是屬於我的第一座城市!所到之處,浴血獲勝的半獸人士兵紛紛對他舉起了武器歡呼:“光明王殿下,萬歲!”士兵們都清楚,今天的戰鬥,是誰的功勞最爲顯著。盡管紫川秀是聖廟任命的司令,但是通過這一場大勝仗,他在半獸人軍中的地位才得到了真正的確認。


   一行人意氣飛揚,快馬捷蹄,踐踏冰雪,濺得雪團四飛,紛紛如雹霆驟落。


   “白川!”


   “是!”墮他身後一步的白川應聲而出。


   “持我令箭,通知布蘭:打開西門,放魔族殘軍一條生路。”


   “困獸死鬥,魔族兵無路可逃,必然做拚死反撲,那時我軍傷亡必重。我軍目的本就是占領本城,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必無謂犧牲我們戰士的性命。”


   白川面上現出爲難的神色,紫川秀的聲音略顯嚴厲:“還不馬上執行命令?”白川歎了口氣,湊近紫川秀輕聲說:“大人,我們哪來的令箭啊?”


   紫川秀:“…………”


   兩人忙活找了半天,最後白川不由分說地把紫川秀的外套給剝了下來:“我用這個當信物!”


   (紫川秀憤怒:“這麽多魔族兵死屍,怎麽不剝他們的?”


   白川:“我呸!讓女孩子拿死屍的衣裳,虧你說得出口!”


   紫川秀:“那還有這麽多的佐伊族戰士……”


   白川:“我跟他們又沒仇。”)


   有人找來墨水,紫川秀歪歪扭扭地在外套上面寫了個“秀”字,簽上日期。白川挾著外套,一陣風地奔去傳令了,剩下紫川秀在馬背上直哆嗦。這時又有軍官前來報告,有進城的半獸人士兵對當地的居民正入屋搶劫當地居民。


   紫川秀一聽,勃然大怒:“我們是起義軍,不是土匪!”


   “布森,你去整頓軍紀!把那些下流痞子好好地殺上一批!”


   “沒問題!”半獸人一口答應了下來,但是:“殿下,我也需要一個‘令箭’!”


   他把紫川秀的靴子給扒走了,喃喃說:“這靴子料子還真是不錯,上好的狼皮,捎回去給家裏婆娘那是最合適了!就是有股臭鹹魚的味道,曬幾天就好……”看著紫川秀對他怒目以視,他立即改口正容道:“殿下,您忘記在上面寫個‘秀’字了!”


   接下來,德倫拿走了紫川秀的錢包。他自稱是爲了去封存糧倉,但紫川秀看到他剛走出兩步就打開了錢包使勁地瞅裏面——當然,紫川秀惡意地冷笑著,裏面當然是空的。


   布蘭聽得消息,立即聞風而回,過來搶走了紫川秀的手表。維拉來遲了一步。他到的時候,紫川秀幾乎已經給扒了個精光。他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在冰天雪地中哆嗦著的光明王,眼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紫川秀哆嗦著:“你,你……你想幹什麽?”


   維拉獰笑著:“我要這個!”他把紫川秀的熊皮帽子拿走了。


   屍骸狼籍的長街上,勝利者發出了沉痛的嚎叫:“這真是一次慘勝啊!”


   這後來成爲了遠東軍團的一大傳統,每次打了勝仗以後,那些立了大功的半獸人將士總是興高采烈地跑來向他們的光明王要求各種各樣的隨身物品獎賞,並逼著他在上面簽名留念。後世的曆史學家往往說這是光明王大人又一英明舉措,目的是增進遠東軍團的團結力凝聚力,上下同心,所以遠東軍團才能保持這麽旺盛的士氣和鬥志雲雲,長勝不敗……


   “胡說八道!”紫川秀含著淚水說:“都是白川那個臭婆娘害的!我損失慘重啊!”


   午後時分,魔族在城內有組織的抵抗基本已經肅清了。但中間仍有不少勇敢的士兵尚沒放棄抵抗,從城市的東門一直戰到城西門,長街上一團一團的,到處是混戰的人群。


   落單的魔族士兵,盡管被過十上百的敵人包圍,仍舊奮戰不息,背靠著牆壁揮著武器對半獸人做最後的抗擊。更有幾十魔族士兵負隅頑抗,占據了居民的房間,憑藉狹窄的出口,做最後的抗擊,在門口處,進攻的半獸人死屍狼籍。魔族士兵的頑強和耐戰令半獸人十分驚訝,他們紛紛感歎魔族軍隊之所以能縱橫大陸,自然有其過人之處,無愧大陸最強軍隊之美稱。


   但他們的首領紫川秀可並沒有多少的武者尊嚴,不懂得去尊重這種令人肅然起敬的玉碎精神。他下令放了一把火,把那夥甯死不屈的魔族兵統統燒死在裏面。下午,城市中戰鬥已經平息了下來了。但是街道上仍舊空蕩蕩的,居民們以爲是哪路來曆不明的流寇占領了本市,不敢出門。但是看到起義軍秩序良好地入住魔族的駐地,清掃街道上的屍骸,並沒有騷擾平民的舉動,居民們稍微放下了心。有膽大的,扯住了起義軍的士兵問身份。士兵們回答:“我們是光明王統帥的聖廟軍隊!”


   回答閃電般傳遍了整個城市。居民們從躲藏的家中湧了出來,早街道兩邊夾道歡迎起義軍的隊伍。一時間,“聖廟萬歲!”、“光明王萬歲”的歡呼聲此起彼落。此地居民們大多是遠東本土的半獸人、蛇族,還有少量的矮人、精靈怪等弱小種族。他們受魔族的壓迫久已,早就等待著一個解脫的良機。特別是半獸人,自從魔族對聖廟的進犯以後,他們早就在心中對魔族壓著一股火了,現在,壓在他們身上的鎖鏈終於被粉碎了,各族民衆無不歡呼“萬歲”!


   入夜後,上十萬民衆齊聚廣場,慶祝自己的城市的解放。篝火點點,仿佛漫天星光都已經移到了地面上。各族民衆載歌載舞,慶賀自己的解放日。晚會會場上,半獸人們、蛇族、龍人族、矮人、精靈怪等各族居民忘記了往日的隔閡,親和得簡直如同一家人似的。爲了款待自己子弟兵,他們從自己不多的口糧裏面擠出了部分,煮熟的雞蛋、豬肉、面條如同流水般的上來,慰勞起義軍的官兵。更有的民衆爲了慰勞勞苦功高的起義軍首領們,給他們送來了美女。


   那群半獸人軍官們快樂得簡直要忘記自己姓什麽了:比起一天前在冰天雪地裏流浪的淒涼,現在的世界簡直是天堂了!但是他們還記得把最漂亮的一個姑娘留給了紫川秀,跟紫川秀說:“殿下,今天辛苦了,進帳篷去歇息吧!”


   紫川秀很義正嚴詞地推辭著:“我身爲義軍的首領,遠東尚未光複,魔族尚肆虐於我們國土之上,千萬同胞尚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豈能沉溺於美色之中,玩物喪志!萬萬不能!諸位不必再說了……德倫,你不要拉著我,你怎麽拉我也不會進這個帳篷的!


   我堅決不進!”


   德倫:“我沒拉你,是你抓住我的手不放的。”


   德倫把手一甩,今天早上還能上陣殺敵、活蹦亂跳的紫川秀現在虛弱得站立不穩,“踉踉跄跄”地“摔”了下來——剛好“摔”進了帳篷裏面,嘴裏還在嚷嚷著:“你們不要這樣啦……真是受不了你們,你們這麽堅決的話,再拒絕就傷害民衆對我們起義軍的一片殷切之心了,我就隻好就勉爲其難地……”


   白川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地看著紫川秀的表演。


   “……勉爲其難地……”紫川秀的笑容僵住了。


   帳篷中,紅燭燃燒,充滿了溫馨的浪漫氣氛。一個大紅衣裳打扮的姑娘正坐在床邊面對裏面。聽到紫川秀進來,她轉過身子,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體重壓得床闆“咯吱咯吱”直響,面上毛茸茸的,分不清是毛發還是胡子。她沖紫川秀“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大闆牙,牙縫中夾著幾條肉絲和青菜葉。


   “大人,夜已經很深了,我們還是趁早歇息吧!”美麗的半獸人姑娘很溫柔地對紫川秀說,她是遠近聞名的半獸人“第一美女”。她開口說話的時候,紫川秀屏住呼吸,大滴大滴的汗滾了下來。


   白川輕輕地敲敲帳篷的帆布:“大人,春宵一夜值千刻,今晚您就好好地‘勉爲其難’吧!”她冷笑著走了。


   “不要啊!”紫川秀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白川,救我啊!”


   半獸人軍官們望著緊閉的帳篷門口,一個個羨慕得啧啧有聲:“要我是光明王殿下的話,這時候不曉得多快活呢!聽,他又在叫了!準是快活過度了!我甯願少活十年去換這個晚上!”


   當晚,城中不少平民紛紛找到起義軍的軍官們,報名要求參軍。


   軍官說,想參加起義軍必須得經過考核,我們隻需要那些健壯的男子,年齡也有限制。那些小夥子們當場就急了,爲了表示自己身強力壯,他們當場就扛來了鬥大的一個石磨,每個人輪流把它舉了起來。經過那裏的白川當場就拍闆:“要了!”


   後來,這個石磨就一直擺在那裏,想參加起義軍的,隻要把它舉起來就算體檢合格了。來應試的人絡繹不絕,甚至一些頭發、胡子都已經銀白的老頭也來了,軍官趕緊把他請出了隊列,老頭子們憤懑不平,一個勁地分辨著:“其實俺也舉得起那個石磨的…


   …不信讓俺試試……真的,俺年輕時候,這樣的石磨,一隻手俺能舉起三個!”他們一個勁地磨蹭,白川沒辦法,隻得說:“那等你年輕了再來參軍吧!”


   到第二天的日落時分,已經有五千多平民新加入了軍隊,其中大部分是佐伊族的,也有少量的蛇族和龍人族。在攻克城市的戰鬥中,起義軍亦是傷亡慘重。各部隊缺員都是非常嚴重。新加入的士兵們被紫川秀安插、補充到各個戰鬥部隊裏,因爲現在是非常時期,沒有時間和空隙來慢慢訓練新兵,隻能通過實戰讓他們慢慢成熟。但是,報名參軍的平民仍舊是絡繹不絕。


   占據了科爾尼城,這在於起義軍而言是一次巨大的轉折和勝利。這標志著起義軍擺脫了那種東躲西藏的遊擊戰階段,不但擁有了一個牢固的城池作爲基地,而且解決了迫在眉睫的糧食危機。


   就在攻克城市的第二天,紫川秀迅速成立了“遠東自治政府”。


   (後世往往笑話說:“七八一年時,遠東自治政府簡陋到什麽程度?舉一個例子就明白了:政府的印章是拿紅薯做的。”)政府的行政首腦由布森擔任,照舊主管全民愛國衛生工作,另外也管理婦女和兒童的保健工作。下面設立各個部、司的機構。軍隊改名爲遠東自由軍,國防部長由布蘭擔任,兼任第一軍團的司令,軍隊的總參謀長由維拉擔任,兼任第二軍團的司令。


   老半獸人德倫閑得發慌。紫川秀認爲,依照他的年紀,沖鋒陷陣已經不再適合他了,於是請了一群街道上同樣閑得無聊的半獸人老頭子回來一起喝茶聊天,結果紫川秀乾脆就成立了一個議會,德倫爲議長(兼任科爾尼市的市長),其他的老頭子統統封他們做議員,每個月領工資,主要任務就是在紫川秀講話時候鼓掌和舉手投贊成票,也可以歡呼,叫:“說得好啊!”、“好樣的!”——但不能投反對票,否則工資沒了。於是光明王每次提案都得到了議會的迅速“全數通過”。一直到後來,紫川秀都非常得意自己的舉措:“有了這個議會,我們就是民主政府啦!順便也把建養老院的經費給省了下來,劃得來!”


   新成立的遠東政權當天就對外發動了戰爭:在魔族尚未從科爾尼城市失陷的消息中反應過來以前,紫川秀迅速地向城市的周邊鄉鎮派遣各路分遣隊,攻打駐守那裏的魔族守備隊,同時把起義軍已經到達的消息廣爲公布。直到這個時候,紫川秀才真正地感覺到聖廟的布丹長老的高瞻遠矚。


   魔族的殘暴已經失去了民心,而聖廟事件,正是壓垮他們統治的最後一根稻草。紫川秀發現,自己先前的估計完全錯誤了。聖廟事件不能以軍事的角度來衡量,這完全是一個政治事件。這並非關系區區一座廟宇的得失,也不是一場小規模叢林戰爭的勝負問題。魔族對聖廟的進犯,激怒了遠東民衆最敏感的宗教信仰。


   紫川秀到現在才算真正理解到布丹長老的用心良苦了。他懂得自己的使命,拚死抗戰,崛然傲立,給遠東的上千萬民衆做出了光輝的榜樣,在黑暗中爲沉淪的大地點燃複國的火焰,目的在於喚醒了沉睡中的民衆。這樣一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至於聖廟或者他本人的存與亡,那場阻擊戰的勝利與否,生也罷,死也罷,哪怕聖廟的守衛者全部陣亡,聖廟最後失陷於敵手,這些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聖廟的抗戰終於喚醒了民衆的精神,長久以來蘊藏於遠東民族心中的憤怒終於爆發了。聖廟抗戰的喊殺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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