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

   小鸟的啼声（我还没看过它长什么样子），就像背景音乐一样，在C商店的店内回响。

   我和笨蛋精灵分别躺在店内地板上的那一头和这一头，同时慢吞吞地爬起床。

   一直以来，我都是躺在现代文明利器·睡袋里面睡觉。笨蛋精灵似乎习惯餐风露宿的生活了，所以睡觉时都只盖一条破烂的斗篷。附带一提，不用三秒就能呼呼大睡，乃是笨蛋精灵的笨蛋特技。

   「呼哇……」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顶著还没完全睡醒的脑袋跑去刷牙。

   正当我在牙刷上挤出好几公分长的牙膏，然后塞进嘴巴里面，唰唰作响地清洁著牙齿的时候——

   「主人，主人，主人，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很久了，很久了。」

   连续呼叫了三次。看来笨蛋精灵真的把那问题放在心上很久了。

   「干侠？」

   「主人你每天早上塞进嘴巴里面的耶个是食物吗？食物吗？食物吗？一个人独享也太狡猾了。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原来如此。她把牙膏当成食物了吗？

   的确，味道尝起来有点甜。这是薄荷口味的牙膏。

   说到这个，小孩子用的牙膏好像还有橘子口味之类的。应该是吧。

   我默默地走到店内陈列商品的地方。

   我拿了一把新牙刷，还有小孩子用的牙膏——不过只找到香蕉口味，没有橘子口味的。

   我在牙刷上挤出三、四公分的香蕉口味牙膏后——

   「咬住。」

   直接塞进了笨蛋精灵的嘴巴。

   「这——这是！」

   笨蛋精灵目瞪口呆，吓了一大跳。

   「好甜！好好吃喔！」

   看来她似乎很满意香蕉口味。

   嗯……？等等，她说好吃？

   「我还要吃！」

   笨蛋精灵眉开眼笑地说道。

   「咦？你吞下去了吗？」

   「吞什么？」

   「牙膏啊。」

   「那好好吃喔。拜托让我再吃一口。」

   「笨蛋！这不是吃的东西啦！」

   我用力敲了笨蛋精灵的头！

   「原来如此。小气得要命的主人难得大方招待，所以我才觉得吃起来特别有滋味。」

   「吃下去要不要紧啊？」

   我一边查看牙膏的成分，一边嘀咕。

   不过牙膏是可以放进嘴巴的东西，里面应该不含有会伤害人体的物质才是……

   「不可以再吃进去了喔？下一口不能再吃掉了喔？因为这不是吃的，是用来刷牙的。」

   我耳提面命地强调好几次。

   笨蛋精灵只是上上下下摆动著手催促我快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这次她就没有吞下去了。

   我顺便教她怎么刷牙。

   笨蛋精灵也模仿我的动作，有样学样地刷起了牙。

   确认笨蛋精灵有认真在刷牙后——我漱口吐掉了泡沫，完成刷牙的动作。

   话说回来……看到笨蛋精灵那连刷个牙也那么大惊小怪的模样，由此可知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刷牙」这种习惯。

   也难怪牙膏和牙刷完全卖不出去了。明明现实世界的日用品有不少在这里也同样深受欢迎——唯独牙膏和牙刷的组合完全不受客人青睐。

   我拿出了刮胡刀，有些奢侈地为拋弃式的T字刮胡刀换上了新的刀片。

   我拿刀片沾了沾肥皂水，然后让刀片贴著脸皮滑动——

   「主人，主人。」

   「这不是吃的东西啦。」

   「我没有要吃啊。那是什么？」

   「哪个？」

   我停下刮胡子的手，反问笨蛋精灵。

   「那个啊。那个。」

   「到底是哪个啦。」

   我只是在刮胡子而已，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是把胡子刮掉的那个。」

   「嗯？这个吗？」

   我看了自己手上的东西。

   这是便宜的双刀片刮胡刀。拋弃式的塑胶制品。

   其实电动刮胡刀使用起来方便多了，可是这边的世界没有电，所以反而变成了不方便。

   「难道说……这里也没有刮胡刀这种东西？」

   「刮胡刀是什么啊？」

   「不然你们怎么刮胡子的？」

   「我又不会长胡子。」

   精灵的皮肤光滑无比。如果是人类的女性，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到皮肤上面有细毛，可是笨蛋精灵的皮肤连细毛也没有。即使有长，大概也是金色的，没办法看见。

   「女生是要刮什么胡子啦。问题是男生啊。」

   「嗄……？」

   笨蛋精灵偏起了脑袋瓜。

   为什么她要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我就不懂了。

   ◇

   和笨蛋精灵面对面坐著吃过早餐后——

   还没中午，我就出门来到了街上。

   手上提著商品。

   我用篮子装著要卖的东西，感觉自己有点像沿街兜售的行贩。

   这次我拿出来要四处兜售的商品是牙刷、牙膏和刮胡刀。刮胡膏之类的也一起带来了。

   「早。」

   「是你这臭小子啊。俺忙得很。有何贵干？」

   这句顽固老爹傲娇语如果经过翻译，就是「你来啦。当自己家吧。」的意思。

   「老爹你胡子长得还真长啊。」

   「哇哈哈。这可是俺引以为傲的胡子。」

   「我这里刚好有可以刮胡子的商品。就叫刮胡刀。」

   我从篮子里拿出了刮胡刀。当我准备把附有五个替换刀片的刮胡刀交给矮人的时候——

   「你……你要俺剃掉胡子？」

   「嗯？」

   「为、为什么……俺有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吗？俺到底做了什么？」

   「嗯？嗯？」

   矮人一脸错愕地愣住不动。

   他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为什么会这样？

   ◇

   回到商店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笨蛋精灵。

   「那样不行啦，主人。矮人一生都不会刮胡子。唯一需要刮胡子的状况，就是向别人表达反省和歉意的时候。甚至还有『矮人刮胡子』这句格言呢。」

   「就类似剃头反省的意思吗？」

   「我没听说过剃头反省耶。为什么把头发剃光就算是在反省呢？」

   「对我而言，我也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剃光胡子就算是在反省啊。让自己的脸清爽一点不是比较好吗？」

   「我才要问主人你干嘛每天刮胡子呢。这里根本没有人在刮胡子。」

   「那怎么可能。刮胡子明明就很一般——」

   话还没说完，我便噤口不语。

   我试著观察了一下经过门口的路人，尤其是成年男性。

   第一个经过了。是个胡子哥。

   第二个经过了。又是胡子哥。

   第三个经过了。也是胡子哥。

   第四个——看吧果然有人没胡子！

   「人家还只是小孩子耶？」

   被笨蛋精灵一语道破了。

   啊啊。好吧。是没错啦，对方应该才十五岁上下？说不定还没开始长胡子。

   第五个经过了。是个胡子哥。

   第六个经过了。一样是胡子哥。

   第七个经过了。果然还是胡子哥。

   他妈的！没胡子的男人是死哪去了！

   「就说根本没那种人了。」

   观察到第二十三个路人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一个没胡子的成年男性了！

   「快过来啊啊啊啊！给我看清楚啊啊啊啊！」

   我大叫出声。

   我拎著跑到店里面窝起来的笨蛋精灵的脖子，把她拖了出来。

   「啊。好啦好啦，是我说得太果断了。确实还是有人会刮胡子啦，可是真的少之又少啊。基本上，说到会刮胡子的人，这里就有主人一个了。所以打从一开始，『根本』这个前提就是错的了。」

   「看吧！果然有！明明就有！」

   路过的男性看到我们俩拿他讨论得如此热烈，好奇地走进了店里。

   「欢迎！这位有刮胡子习惯的绅士！要不要参考刮胡子的商品啊！您瞧瞧这个名叫刮胡刀的器具！天啊！居然可以更换刀片，刮起来总是跟新的一样顺手呢！现在购买的话，还附赠刮胡膏喔」

   「啊。不好意思，我天生不会长胡子。」

   我整个人沮丧到极点。

   这次败得一塌糊涂。

   我笑不出来了。

   最后，刮胡子的商品在异世界还是一个也没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