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午后。一如既往的C商店店内。

   「都卖不出去哪。」

   「都卖不出去呢。」

   我和笨蛋精灵站在挂在店内的T恤前面，口中念念有词地沉吟著。

   「是不是大家不喜欢白色啊。」

   「会不会是大家不能接受白色呢。」

   我俩异口同声地把苦思不解的问题挂在嘴边。

   我本来以为T恤会畅销的。我以为T恤会受大家欢迎。

   毕竟T恤在现代世界也是经典中的经典。每个人都可以穿，每个人都在穿。

   T恤可以当作外出服，也可以当作内衣，我本来以为这么实穿的衣服，在这边的世界也一样能卖到吓吓叫……

   所以当初我选择了最经典的白色素T进货。

   可是，没想到销售情况却惨澹到连一～件都卖不出去的程度。

   「或许当初应该选黑色的。还是说黄色或红色？是不是那种比较鲜艳的颜色才吸引人呢？如果是蓝色或绿色呢？」

   「主人，你们那个世界的染料好丰富喔。颜色都好鲜艳呢。」

   笨蛋精灵不知道在莫名其妙钦佩什么。

   她看著我身上的T恤啧啧赞叹。我今天穿的是T恤配牛仔裤，也不是什么很罕见的奇装异服。不过要说颜色鲜艳嘛……会吗？衣服上面顶多只有靛蓝色、蓝色还有红绿色的文字。

   「你觉得钦佩也没用。重点是T恤卖不出去。」

   「主人你也真是的，竟然进了这么多货……现在要拿这些衣服怎么办？」

   笨蛋精灵望著瓦楞纸箱里那些堆积如山的T恤，唉声叹气。

   我也唉声叹气。

   「应该可以拿来剪成布块吧？看要拿来当作抹布还是毛巾都可以。或者剪成正方形当手帕如何？」

   「太浪费了啦。这可以穿耶。」笨蛋精灵拿了一件T恤贴在身上如此说道。

   也没错啦，把全新的T恤拿来又割又剪，说不觉得可惜是骗人的……

   「对了。不如我们带头穿T恤吧？说不定大家只是不习惯这种衣服，所以才买不下手。」

   笨蛋精灵居然也能发表出头头是道的言论来。

   然后，笨蛋精灵那个家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只见她突然往上脱掉了原本穿得好好的连身衣。

   「呜咦咦咦咦！笨——笨蛋！你这——！！」

   我立刻转过身去。

   精灵女孩那瘦归瘦，可是该凸都有凸出来的裸体，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笨、笨蛋精灵！居然在这种从外面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方，直接就换起了衣服！

   笨蛋！笨蛋笨蛋！真的是大笨蛋！

   「欸。穿起来感觉还挺舒服的耶——主人？你怎么了？主人？」

   当我陷入一团混乱的时候，笨蛋精灵已经套上T恤了。

   也不想想自己才做了那么寡廉鲜耻的事，居然还用脸不红气不喘的口吻向我攀谈。

   该怎么说呢……

   她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因为是笨蛋吗？果然是因为她是笨蛋精灵的关系吗！？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大惊小怪心跳加速，这教我感到非常懊恼。

   所以我故作平静回答。

   「没、没有啦。我、我觉得你穿还满好看的啊。」

   「才——才没有呢！主人你就算夸奖我，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好处的！」

   这家伙是笨蛋吗？

   「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不如我们自己改造成独创T恤如何？」

   我拿起签字笔，在笨蛋精灵的背上写了「※马鹿」两字。（译注：日文汉字，笨蛋之意。）

   ——把字写得大大的。

   「你写了什么？」

   笨蛋精灵照店里面的镜子，看著自己的背部。

   「马鹿？」

   「没错。那两个字是『脑筋很聪明』的意思。是我们那个世界的用语。」

   嘻嘻嘻，好蠢的笨蛋。我早料到她连日文的汉字也看得懂。这在我的预料范围之中。

   可是这家伙看得懂的，只限写在商品标签和说明书上的汉字。

   像这一类的用语就难倒她了。

   「讨、讨厌啦……主人你真是的……刚才不是说了……即使夸奖人家……也没有好处可以给你啦……」

   笨蛋精灵那家伙面红耳赤地说著不知所云的事情。

   什么时候有人夸奖她了？谁夸奖她了？啊哈哈哈哈。

   大——笨——蛋——

   「啊哟？那是什么？」

   「啊。欢迎光临！」

   听到有客人上门，我立刻转过身子。

   笨蛋精灵那家伙也迅速站到我旁边堆起笑容。

   「那是什么？」

   「咦？您是指哪个？」

   「呃……就是那个。」

   客人一直试图绕到笨蛋精灵的身后。

   嗯？嗯？嗯～？

   「啊，这是主人他们国家的文字。读做『※バカ』，听说是『很聪明』的意思。」（C：原文的发音我打不出来，只能用这个代替了。）

   「不错喔。看起来很有艺术感。」

   客人看著「马鹿」两个字点头如捣蒜。

   「呜噎？」

   「怎么了吗？」

   「不、不……没什么……」

   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的我，这时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好好喔……好帅气喔……」

   「看、看吶看吶……主人。」

   笨蛋精灵用手肘顶我。

   我大概瞭解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利用魔法的墨水，在全新的白色素T背面大笔一挥——

   贤

   ——写下了这个字！

   「客人您觉得这件如何？这个字念做『贤』——是『更聪明』的意思。」（C：这读音弄死我（｀Δ′）ゞ，搞不定搞不定）

   「噢噢。很棒，好棒喔。这个象形文字看起来很帅气。请问要多少钱？」

   「铜币一枚。」

   我不假思索报出了价格。

   平常我都是让消费者自己决定要付多少钱，不过今天我顺著当下的心情随口报价。虽然我还是不太清楚要怎么拿捏这个世界的物价，不过我开这个价格应该还算合理吧——

   「我买了！」

   这么乾脆？我是不是卖得太便宜了？

   算了。反正顾客很开心，我也开心。

   「我可以直接穿走吗？」

   「欢迎欢迎。请到里面更衣——」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客人当场脱掉上衣，从头把T恤套进身上。

   客人笑咪咪地打道回府了。

   「主人，太好了。销售成绩终于破蛋了呢。」

   「还好啦。」

   我和笨蛋精灵站在一起目送客人离去。

   「吶……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什么问题？」

   笨蛋精灵笑咪咪地说道。

   这家伙是吃错什么药？怎么今天心情特别好？

   啊，我想到了。我在她背上写了「马鹿」，结果她好像误以为那是「聪明」的意思。

   啊啊，还好。至少我欺骗的不是客人……

   「刚才那个客人的上衣……不觉得好像穿了好几年了吗？」

   「是啊。」

   「太夸张了，整件皱巴巴的。」

   「可是还可以穿啊。」

   「都有点磨到破掉了耶。」

   「就算有点磨到破掉，但还是可以穿不是吗？」

   「呃……」

   我头大了。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明才好。

   如果是像笨蛋精灵这种本身虽然长得很美，可是却一点都不注重打扮，平常总是穿同一套皱巴巴的衣服，完全没有女人味可言、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家伙也就罢了，一般的人——

   我转头看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般的人才不会像那样——咦？

   奇怪？

   我仔细观察了路上行人的衣服。

   大家穿的衣服都还满老旧的。

   该说是洋溢著浓浓的古旧感吗——

   或者是走自然又复古的路线——

   还是破坏风格呢——

   啊咧？

   「我问你。」

   「嗯。」

   「你们的衣服。」

   「嗯。」

   「一穿都好几年吗？」

   「总觉得主人你一直在问我很奇怪的问题——在主人你们的世界，同样的衣服都不会穿好几年吗？」

   「呃……」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了。去年的衣服今年就不穿了——这种事情对女生来说，应该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即使是不想花太多心思在打扮上的人，应该也不至于会同一件衣服连续穿好几年。

   「原来如此。衣服这种东西，就是要穿到不能再穿为止吗？」

   我「咚」地敲了一下掌心。

   「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啊。」

   「所以T恤才会滞销吗？」

   「对啊。都没有人要买。」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如果大家都好几年才买一次新的衣服，也难怪我的T恤会卖不出去了。

   「不过，只要加上额外的附赠品，消费者就愿意捧场了。」

   「『额外的附赠品』是什么？」

   「简单地说——就像这样！」

   我又拿起了签字笔。

   滋哔哔哔地——发出尖锐的声响写下文字。

   「呃……二军王？那是什么意思？」

   「有志难伸的人发自灵魂深处的吶喊。」

   「我不是很懂。总之就是『艺术』吗？」

   「正是如此。」

   我又拿出一件新的T恤，唰唰唰地挥毫著。

   「呃……地底人——吗？这是在说矮人吗？」

   「唔呣。差不多就是那样。」

   我又在名为T恤的画布上运笔书写。

   「块……嗯～是团状物体的意思吗？」

   「像这种东西，不需要一一搞懂字面上的意思。只要隐隐约约能戚应到那个『精神』就可以了——再说，这个世界看得懂汉字的人也只有你了吧。」

   「嘿嘿嘿……主人你夸奖我，我也没有好处可以给你啦～」

   「我不是在夸奖你。住嘴。快去拉客。穿著你身上那件T恤去外面四处晃晃宣传啦。」

   「我这就出发！」

   笨蛋精灵出门了。

   她背上扛著「马鹿」两个字，带走了我才刚写好的三件T恤。

   我趁著她出门打广告的时候，加紧速度量产「作品」。

   我把我记忆中的汉字一一写上了T恤。而且尽量挑选笔画多、或是看起来就很劲爆的汉字。

   果不其然——

   T恤被疯狂抢购一空了。

   后来有一阵子，『奇特T恤』成了街头最引人注目的服装。